有的時候,陳淼盡管不愿意見池內櫻子,但少不得還真要狐假虎威一次。
“三水君,怎么想到到我這里來了?”池內櫻子很詫異,陳淼是沒有召喚,是從來不會往百老匯大廈跑的。
當然,這可以理解為避嫌,或者他并不想通過巴結日本人來獲得晉升。
池內櫻子覺得陳淼骨子里還是有些清高,或者說身為中國人的那一點兒可憐的小自尊,或者還有其他什么原因……
“櫻子小姐,我是來求你幫忙的。”陳淼開門見山道。
“哦,三水君救助,這很少見嘛。”池內櫻子很是驚詫一聲。
“這又什么稀奇的,我遇到麻煩了,來向櫻子小姐求助,這很正常的。”陳淼呵呵一笑道。
“說吧,什么事兒,我能幫你什么?”
“能不能幫我再緊急調運一船鎢礦石?”陳淼問道。
“怎么,德國人那邊要求增加這一次的貨量?”池內櫻子問道。
“不是,是我們一船鎢礦石被扣了。”
“扣了,誰扣的?”池內櫻子聞訊,臉色頓時黑了下來,這也是特高課的生意,賺的錢那是用來貼補特高課某些方面經費不足。
這對特高課而言,這是非常重要的。
“水警總隊聯合海上緝私隊扣下的。”陳淼道。
“我馬上給海上緝私隊打電話,讓他們把船放行……”池內櫻子展現出果斷的一面,直接就要下命令。
“櫻子小姐,這樣不合適,會引發特高課和緝私隊兩個部門的不合。”陳淼道,“再者說,這很可能會激發矛盾,而且,這件事背后的隱情比較復雜,我想,能不通過行政命令來達到目的最好。”
“你想私下里解決?”
“嗯,如果能夠私下里解決,那就最好了,無非是給出一些好處。”陳淼點了點頭。
“你這么做可是賄賂帝國的軍人?”
“可我們本身做的就是違反禁令的買賣,他們扣押船只,是有正當理由的,要是鬧大了,別說特高課,就算影佐將軍也無法收場。”陳淼道。
池內櫻子不傻,她當然明白這里面的厲害關鍵,他們這種生意在于上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別太過分,就當是默認了。
可是一旦較起真來,那就不行了,特高課跟海軍緝私隊又互不隸屬,人家正常履行職責,你企圖用行政命令施壓,那人家未必會聽你的。
“好吧,如果再調一船鎢礦石,再被扣押怎么辦?”
“所以,還需要櫻子小姐幫忙了,這一船鎢礦石必須在交貨之前運到我們在十六鋪碼頭的倉庫。”陳淼道,你不能光享受利益,不盡義務吧。
“好,我來協調,三天之內再給調一船鎢礦石。”池內櫻子想了一下,同意了陳淼的請求。
“多謝。”
“能告訴我,是誰在針對你?”
“不好說,正在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陳淼道。
“嗯,有結果了,第一時間通知我。”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囑咐一聲。
“好的。”
陳淼走后,池內櫻子將酒井叫進辦公室,吩咐一聲道:“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暗中指示緝私隊查扣了‘霖’記的貨物?”
“哈伊。”
請池內櫻子再調一船鎢礦石,這是個雙保險,萬一那扣押的鎢礦石拿不回來,還有這一船頂上,可以湊齊哈瑞要求的這一單。
只要把這一單生意應付過去,穩住自己的信譽,下一單就算不做,都沒有什么問題,而且,對方能搞自己的話,他也不是吃素的。
吳天霖沮喪的回來了。
“三哥,對方說了,走私違禁鎢礦石,數量有點兒大,不敢私自放行,除非是上頭點頭才行。”
“這個上頭是誰?”
“這個他們沒說,估計這就是推脫之詞。”吳天霖道。
“你使錢了嗎?”
“嗯,水警總隊這邊我見到了一個隊長,給了一百大洋,人家說了,奉命所為,上頭的決定。”吳天霖道。
“這水警總隊的總隊長是誰,跟我們76號有來往嗎?”
“水警總隊的總隊長好像叫周雄,原來就是上海警備司令部水上緝私隊的,后來跟盧英一起進了上海特別市政府。”吳天霖道。
“你去找一下市局偵緝隊的陳光炎,了解和打聽一下這周雄,看他是什么性格和喜好。”陳淼吩咐道。
“是,三哥,那日本人那邊呢?“
“日本人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去處理。”陳淼吩咐道。
“是。”
“三哥,麻六求見。”陳淼正考慮如何破局,盧葦進來稟告說,麻六過來了。
“讓他過來吧。”
“三哥。”麻六見到陳淼,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自古民不與官斗,何況陳淼這種捏著他們這些小人物生死的官。
“發現什么了?”陳淼發問道。
“三哥,按照您的吩咐,發現有人在賭場使用假鈔,我們不動聲色的照收,然后暗中派人跟蹤,還真讓我們發現一些情況。”
“撿重點。”
“我們發現這些在賭場使用假鈔的人跟碼頭上一個腳行組織有關。”麻六馬上說道。
“什么組織,叫什么名字?”
“義信社,老大叫杜海鵬,青幫悟字輩大哥,壟斷了蘇州河上天后宮到曹家渡一帶的水陸碼頭的裝貨和卸貨工作,還有一部分車馬行的運輸,手下少說也有兩千人吃飯。”麻六說道。
“麻六,你在滬西地面上也混了不少年了,對這個義信社和杜海鵬了解多少?”陳淼問道。
“三哥,其實我了解不多,義信社崛起也就這兩三年的功夫,好像是從日本人進了上海之后才嶄露頭角的,之后便迅猛發展,蘇州河北岸的碼頭大多數被他拿到了手,這里面要是沒有日本人的支持,那是誰都不敢相信的……”
“你的人沒有驚動他們吧?”
“暫時還沒有,不過他們好像并不只有挑我們名下的賭場下手,吳大隊長名下的那些賭場也有他們的人出入,他們每天在我們名下的賭場兌換的籌碼大概是五千元左右,在賭場走一圈,玩兩把,然后再把手中的籌碼交給別人去兌換成現金取出,或者去我們名下其他的賭場兌換現金。”麻六道。
“你們兌換給他們的現金都是真的嗎?”
“有真有假,因為假鈔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只控制在一定范圍內,所以,負責兌換的人并不知道他們收下和兌出去的錢中有假鈔。”麻六道,“三哥,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我們收進來的全是假鈔,兌出去的反而全部都是真鈔,那豈不是告訴對方,咱們已經知道假鈔的事情了?”
“嗯,你做的不錯,如果兌出去的全部都是真鈔,那對方必定會警覺,不會再派人去咱們名下的賭場了。”陳淼問道,“你手頭上收了多少這樣的假鈔了?”
“這些天累積下來,有兩三萬了。”麻六道。
“全部給我送過來。”陳淼吩咐道,“這就當是你這個月的上供了。”
“三哥,這可都是假鈔,花不掉的?”麻六吃驚的道。
“你別管,我自有辦法。”陳淼道,既然沒辦法直接示警,那就直接坑那些錢莊和銀行一次,算是給他們提個醒。
日本人在上海換了一套打法,沒有直接對錢莊或者銀行下手,那是怕他們手中的假鈔很快被識別出來。
甚至有可能銀行和錢莊內部早已通報過了,有大量的假鈔法幣在華北地區流動,提醒上海這邊小心防備。
當然,賭場和黑道的錢也是會通過銀行周轉,但一般是地下錢莊居多,只要能打一個時間差,就還能狠賺一筆。
陳淼打算把這個雷提前引爆。
兩三萬法幣,租界還接受法幣的銀行有數十家,每家幾百塊,完全就可以消化掉,等銀行發現自己收到假鈔,立馬就會清查,如果幾十家銀行同時發現假鈔,那立馬就會引爆上海的金融界。
到那個時候,日本人利用假鈔換取真金白銀的掠奪計劃就會直接破產。
陳淼等來了一個電話,電話是池內櫻子打來的,“霖”記鎢礦石船被查扣的原因居然是有人舉報。
這個舉報者居然是中華航運公司。
陳淼很驚訝,因為這個中華航運公司背后的老板不是別人,正是林世群,76號沒有成立的時候,就是以這個公司的名義對外運作的。
76號成立之后,這個船運公司就掛靠在76號名下,公司的董事長是林世群的內弟,葉耀新。
這就奇怪了,他跟葉耀新近日無仇,往日無怨的,他怎么就讓人舉報自己。
在日本人眼里,中華航運公司可比他“霖”記的來頭要大得多,而且梅機關也多次發文關照,中華航運公司基本上在內河等同于日本的運輸公司的待遇。
葉耀新不會不知道“霖”記的身份,他還這么做,這又是為了什么?‘霖’記搶了他的生意了,還是威脅到它的存在?
其實,站在陳淼的角度,這種“內斗”應該是他高興見到的,反正他在“76號”內所有一切都是隨時可以舍棄的。
他不怕摔壞這些壇壇罐罐,既然要斗,那就斗唄,誰怕誰?
自己手里不是有一件總務處采購案,本來他還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看來,拿它做文章剛好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