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叔,我知道你們反對我成為婉心的夫婿,是因為不想把義信社這么大的家業交給一個不熟悉的外人手里。”洪四并不是沒看到杜海鵬的臉色,但依舊侃侃而談,“但是,義信社總歸是要一代一代傳下去的,您說呢?”
喪彪嘴不由動了兩下,他能說洪四說的不對嗎?
他們這些人難道能長命百歲?
“彪哥年富力強,比你小子強多了。”倒是拐子忽然來了一句。
這話誅心了!
要知道杜海鵬也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比喪彪也就大了十來歲,向杜海鵬這樣如今養尊處優的,只要不得什么大病,活個六十歲沒啥大問題。
也就是說杜海鵬至少還能再活十幾年了。
喪彪現在就惦記著把杜海鵬給頂了,先干什么,造反,還是謀朝篡位?
這是把心里話直接說出來了?
但是這一次,杜海鵬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瞧拐子一眼,很明顯直接無視了。
“我不否認拐子叔所言,彪叔在義信社的威望,經驗還有能力,但是誰又能夠說我洪四不如呢?”洪四大聲質問道。
“別以為你讀過幾年書,肚子里有點兒墨水兒,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喪彪冷哼一聲。
“彪叔,要不要打個賭?”
“你一個黃毛小子,想跟我打賭,你還沒那個資格。”喪彪哼哼一聲,并不想接這一茬兒。
再沒弄清楚洪四真實的跟腳之前,他豈能輕易的答應,這太不明智了,要不然,他早就被杜海鵬的位置給頂了,還會等到現在。
他固然心狠手辣,但也是個謹慎的人。
“我已經將碼頭和船運方面的事務交給洪四了。”杜海鵬忽然說道。
“什么,杜老大,你把碼頭和船運事務交給他了?”這話一出,五個人都露出吃驚的表情。
尤其是喪彪和拐子等人。
“碼頭事務一直都是我親自管理,麻子和鐵頭協助,這件事我已經征求他們的意見了,他們愿意協助洪四管理好碼頭和船運方面的事務。”杜海鵬解釋道。
“我不同意,碼頭和船運是我們義信社的根本,就這樣交給這么一個外來的小子手里,太兒戲了!”喪彪激烈的反對道。
“洪四是我的女婿,他就算將來不接任義信社社長的位置,但他還是我的繼承人吧?”杜海鵬冷哼一聲,“何況,我現在還是義信社的社長,我有權力這么做吧?”
“麻子,鐵頭,你們倆什么意思?”
“彪哥,你手上的賭檔和煙館的收益早就超過碼頭和船運,就算把碼頭交出來,也什么吧?”麻子說道。
“阿彪,你把碼頭和船運的份額交出來,我把我掌控的酒樓作為交換,交給你打理,如何?”杜海鵬緩緩說道。
喪彪微微一皺眉,他占的碼頭和船運的份額并不多,收益的話還不如煙館和賭檔的零頭,而杜海鵬的酒樓生意不錯,收益高多了,這么交換的話,其實他是不吃虧的。
“三娘,你跟我的事情,婉心已經松口了,咱們兩個就不要學年輕人了,選個黃道吉日,娶你進門。”杜海鵬不等喪彪答應,突然轉過去,對扈三娘說道。
這一下扈三娘呆住了,如遭雷擊!
原以為,有杜婉心阻攔,她嫁給杜海鵬的事情很難成功,而且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嫁給杜海鵬。
而之所以逼迫杜海鵬娶她,還是因為要進入杜家之后,才有機會弄死杜海鵬,幫喪彪上位。
當然,喪彪對杜婉心的企圖她是知道的,她不覺得一個黃毛丫頭能對她有任何威脅,喪彪也不過是想得到杜婉心而鳩占鵲巢,得到杜家和義信社的基業而已。
到那個時候,隨便找個借口,弄死杜婉心,她跟喪彪就可以雙宿雙棲了。
之前,她還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入杜家,可現在,她嗅到一絲危險,如果嫁入杜家的話,只怕死無葬身之地的那個人是他。
扈三娘慌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眼神朝喪彪望去。
喪彪一時間也有些腦子用不過來,杜海鵬這一連串的手段下來,完全將他的布置和節奏打亂了。
就因為多出了一個人來。
一定是他!
喪彪心里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個洪四給弄死,這家伙怎么就突然冒出來了,居然讓杜海鵬做出如此大的決定。
義信社內,所有人都知道,杜海鵬要娶扈三娘做填房,但因為杜小姐杜婉心的緣故,一直都未能成。
而現在杜海鵬親口說了,杜婉心已經松口了,這事兒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了。
“看來,我以后叫稱呼一聲扈姨娘了。”洪四捉狹的一笑道。
扈三娘臉色瞬間白了一下,又紅了起來。
“三娘,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我能滿足的,盡量滿足。”杜海鵬也是步步緊逼。
“鵬哥,我沒什么要求。”扈三娘心慌之下,忙答應一聲。
“那就找人看個日子,把事兒辦了。”杜海鵬一錘定音。
喪彪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杜婉心的婚事,他或許還有理由插上一腳,可扈三娘跟杜海鵬的關系盡人皆知,他有什么理由阻止?
以他們倆已經暗通款曲為理由,雖然扈三娘還沒嫁杜海鵬,可義信社上下都知道,這是未來的大嫂。
勾.引嫂子,這在幫規中是大罪,是要受“三刀六洞”的刑罰的。
杜海鵬這兩記組合拳,將喪彪的苦心謀算一下子給拆的七零八落,把義信社起家的碼頭和船運業務抓到手,盡管這不是現在義信社最賺錢的,但只要掌握了這個,起碼立于不敗之地了。
再就是突然杜婉心轉變態度,讓扈三娘進門兒,那他想要跟扈三娘幽會可就難了,一旦扈三娘進了門,那就得守規矩,就算能自由進出杜家,但晚上就必須回杜家了,不再像以前那般自由了。
而且,他也要避嫌,這就是等于斬斷了他跟扈三娘的聯系。
要知道,他的許多謀劃,都有扈三娘的功勞在里面,這才是最致命的,可以說是釜底抽薪也差不多了。
以前杜海鵬可沒有這么厲害,這一切應該都是來自這個叫“洪四”的年輕人,應該是他出的主意。
一時間,喪彪在心里把洪四的危險系數一下子提高了三個等級。
要是真讓這個洪四成了杜婉心的未婚夫婿,有讓他掌握了碼頭和船運大權,未來義信社還真有可能落到他的手里。
“既然杜老大都決定了,那我們就只能支持了。”喪彪道,“不過,洪四賢侄,你對眼下義信社的困境可有解決之道?”
“彪叔說的可是我們給兒玉洋行包兌換的那批法幣假鈔?”洪四自信的一笑,問道。
“不錯,現在市面上已經知道如何識別這批假鈔,如果這批假鈔爛在我們手中,損失將多達數十萬。”喪彪道,“這可是我們義信社半年的收入。”
“如果諸位叔叔信得過我,這批法幣假鈔交給我去兌換,我保證半個月內完成任務,挽回萬事,如何?”洪四道。
“哦,你有把握?”
“當然,我可以立下軍令狀,如果我完成不了任務,我可以把碼頭和船運大權交出來,而且,我跟婉心的婚事也不在談論。”洪四道。
“這可是你說的,沒人逼你。”拐子聞言大喜。
“是的,我說的。”洪四道,“反之,如果我完成了兌換任務,諸位叔叔就不再反對我跟婉心的婚事,還有我執掌碼頭和船員事務?”
“這是自然……”
“一碼歸一碼,你若是完成了兌換任務,我們就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至于其他的,我們再談。”
“呵呵,彪叔,既要馬兒毛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您是一點兒好處都不給我,我又怎么賣力氣呢?”洪四呵呵一笑。
“阿彪,洪四我選的女婿人選,我的那一份本來就要傳給他,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到底是何意?”杜海鵬怒了。
“杜老大,我覺此事還是慎重,畢竟事關義信社的利益,如果這小子他沒這個本事,又把咱們的錢騙走了,那我們又找誰去?”喪彪道。
“伯父,說來說去,幾位叔叔就是不相信我,那我就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洪四一攤手道。
“阿彪,你一再反對洪四接掌碼頭和船運業務,究竟為何?”
“老大,洪四只是一個外人,您就這么驟然把咱們義信社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做,您就覺得放心嗎?”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還有麻子和鐵頭幫襯嗎?”杜海鵬道。
“對呀,阿彪,有我和鐵頭幫襯洪四少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麻子怒道,“你是不放心洪四少爺,還是不放心我們兩個?”
“阿彪,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杜老大,我沒什么可說的,希望您這個決定不是個錯誤。”喪彪道,除非他現在就跟杜海鵬決裂,否則,現在他只能接受這個安排。
“那今天就到了這里了,我累了,都散了吧。”杜海鵬一揮手道,“三娘留下,我有話對你說。”
杜海鵬單獨將扈三娘留了下來,這讓喪彪眼底不由的閃過一絲怨毒的光芒,他跟扈三娘早就如膠似漆了,作為男人,他當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哪怕是人家原本是一對兒。
扈三娘能拒絕嗎,她可以拒絕,但只要她拒絕,就等于說表明自己的態度,她跟喪彪徹底的聯合了。
接下來遭殃的就是她,而喪彪會為了他跟杜海鵬決裂嗎,憑她對喪彪的了解,只怕是不會。
為了謀奪義信社龍頭的位置,喪彪可以舍棄任何人,包括她在內。
義信社的變故,陳淼通過小貓傳遞的消息中得知了,毒蛇不愧是毒蛇,居然能夠說服杜海鵬支持自己,一下子將義信社內部的劣勢扭轉過來了。
他不但得到杜婉心的芳心,還得到杜海鵬的支持,看起來,他這個義信社的少社長的位置已經在招手了。
陳沐能做到這一步,他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他要是做不到,反而才奇怪呢。
只是,他是怎么說服杜婉心跟他定親,又是如何令杜海鵬下定決定全力支持他,還把女兒嫁給他的。
這一點陳淼也無意去探究,反正他的要求,陳沐做到了,接下來,就是如何徹底的將義信社掌控在手中了。
義信社掌握碼頭和船運,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運輸渠道,可以做很多事情,很多過去不能做的事情。
還有假鈔案也牽涉到義信社,陳淼也想通過義信社這個外圍對偽鈔的來源進行調查,至于毒蛇手中的八十萬偽鈔如何消化,這就看重慶方面了。
能讓法幣在淪陷區流通,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只需要把假鈔換成真鈔就可以了,重慶方面只需要開動一下印刷機就可以了。
幾十萬法幣對于淪陷區龐大的經濟體量來說,不過是毛毛雨,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來。
當然,日本人拿了錢,肯定是要去購買物資或者掠奪其他礦產,這對中國來說,肯定是有損傷的。
但是,為了達到讓毒蛇能夠跟兒玉譽伊夫接觸到,些許損失也是能夠承受的,這就好比: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關于“交子”計劃,陳淼并沒有透露給陳沐,除了情報來源絕密之外,還有他現在也沒有必要知道這么多。
倒是日軍的“第101號轟炸重慶的作戰指令”得到了證實,老范傳來消息,組織上已經通過其他渠道驗證了情報的可靠性,并且通過安全的渠道,傳遞給了重慶方面。
這就說明“第101號轟炸重慶的作戰指令”并非絕密情報,否則,林世群也不可能輕易的拿到,還能給他看。
那如果不是試探的話,就只有另外一種情況了。
炫耀!
林世群再向自己炫耀他跟日本人的親密關系,能夠輕易的拿到如此絕密的文件,這就宛若一個人做了大官,總要正在自己親朋好友面前顯露一番。
只不過,事關機密,林世群能顯露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之一,這也是一種信任的體現。
想到這里,陳淼那顆懸著的心稍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