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查飯店。
尾崎三郎枯坐在套房內,他沒想到自己到了上海后,這里還有人在等著他,他是徹底的被盯上了。
這一次他雖然沒有攜帶什么機密情報來上海,但也不是沒有任務的,其中任務之一,就是要跟在上海戰斗的同志見面和交流一下情況。
當然,他也要向中國的同志轉述一下日本國內政局的情況,這以便中國的同志對接下來的局勢做出預判。
這都是很重要的。
他不敢輕易的行動,特高課的特務顯然已經在這座飯店的每一個角落,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
甚至,在自己的房間內,也有他們安裝的竊.聽器,他知道都在什么地方,但不敢去拆除。
除非真的撕破臉了,直接面對面,否則,現在,他還只能隱忍不發。
他的自由沒有問題,可只要走出飯店的大門,他的身后肯定會有特高課的特務尾隨跟蹤。
不用試,他都能知道,這些人的手法跟自己在東京遇到的差不多。
在房間內,尾崎只能用看書和看報紙打發時間,當然,發悶的時候,抽煙只最好的排解的方法。
所以,書桌上的煙灰缸內的煙頭已經是滿滿的一堆了。
吃過晚飯,尾崎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正要拿起桌上的煙盒,準備抽根煙,忽然,房間內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尾崎一驚,什么人會把電話打到自己這里來?
不過,他還是稍微定了定神,快步走了過去,又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拿起電話機:“喂,哪位?”
“尾崎君,你讓我好找……”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爽朗的笑聲。
“西,西林君……”尾崎差點兒沒把手中的電話機給扔了,西林龍夫的聲音,他怎么會不熟悉。
“尾崎君,知道你從日本過來了,明天晚上在樂善酒家,我們幾個當年在東亞同文學院在上海的老同學聚會,你一定要來喲。”
“都有哪些人?”
“中島,白川,還有冢本他們。”西林龍夫說道。
“他們都在上海嗎,好久沒聯系了,真懷念和他們在一起在校園的時光呀。”尾崎三郎感慨的說道。
“是呀,尾崎君,你還會唱那首歌……”
“西林君,明晚什么時候,我一定到。”尾崎三郎唱著,唱著,眼圈都有些紅了。
“六點半。”
“好的,我一定準時到。”說完,尾崎隨即掛了電話。
西林主動打電話來,以同學聚會的名義,這倒是可以掩人耳目,但這個事兒不能他自己來。
否則必然會被懷疑。
尾崎躺在床上,仔細的想了一下,明天見面之后該怎么說,還有,他在上海的余下的時間又該如何安排。
本來這一次他是想親自見一見那位中共的033同志的,現在看來,只怕是這個愿望是沒辦法達成了。
只要西林龍夫這邊的聯系暢通,就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
“櫻子小姐,你怎么看?”陳淼當著池內櫻子的面,將通話錄音放了出來,很清楚,連換氣的動作都分毫不差。
“這個西林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不過我查了一下,當年尾崎在上海的東亞同文書院讀書的要好的人當中,的確有一個叫西林的人,他此刻就在中國,但是我沒這個人的照片。”陳淼道。
池內櫻子想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電話機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三水君,你的工作效率非常有成效。”池內櫻子對陳淼非常滿意的贊賞道。
“謝謝櫻子小姐,要是沒有你提供的那些設備,我恐怕也做不到。”陳淼呵呵一笑,“不過,這些設備……”
“這一次行動后,就屬于三水君了。”
“謝謝櫻子小姐,嘿嘿。”陳淼滿心歡喜的笑道。
片刻之后,一張黑白的照片送了進來,是一張畢業照,上面寫著東亞同文書院政治科xx屆畢業留念。
三排人,最前面一排是老師,后面兩排是學生,下面都有名字標注。
在第三排的左邊第四個,陳淼看到了一個叫西林龍夫的名字,按照這個次序往上看,果然見到了一個跟自己熟悉的西林龍夫輪廓上有些熟悉的小年輕。
與現在的西林龍夫相比,照片上的人太青澀和瘦弱了。
不過陳淼似乎看的有些入神了,惹來了邊上的池內櫻子的好奇:“怎么了,三水君,有什么問題嗎?”
“這個西林龍夫我怎么看著有點兒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
“哦,他在派遣軍參謀本部報道部工作,是隨軍的記者,你們若是見過也不奇怪。”池內櫻子道。
“不,我是說別的地方。”陳淼,“我有一個棋友,他綽號梅先生,跟他長他的太像了。”
“梅先生?”池內櫻子驚訝道,“你怎么知道西林龍夫有愛下棋的雅號?”
“我也喜歡下棋呀,你不是還送過我一副上等的云子嗎?”陳淼道。
“也是呀,你們或許還真有可能在一起下過棋。”
“什么是或許,肯定下過,不過,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我也給自己取了個綽號,蘭先生。”陳淼嘿嘿一笑。
“那應該還有一個菊先生和竹先生了,四君子就湊齊了。”
“還真有,不過另外兩位,我很少能碰到,倒是這個梅先生碰到過多次。”陳淼呵呵一笑。
“如此一來,這倒是巧了。”
“我去棋社下棋,無非是想換換腦子,把煩惱暫時放到一邊,疏解一下壓力,都是以棋會友,除了棋藝上的切磋,其他的基本上不談。”陳淼道。
“三水君也有壓力嗎?”
“當然了,干我們這一行的,一不小心腦袋就沒了,怎么沒壓力?”陳淼道,“櫻子小姐,你沒有壓力嗎?”
“我也有,不過,我有舒緩壓力的方法。”
陳淼呵呵一笑,手一指左臉頰上青了一塊的酒井。
池內櫻子尷尬的一笑,她紓解壓力的辦法,就是找人打一架,這個人大多數都是她身邊的下屬,酒井這個副官自然是當仁不讓了。
“好了,晚上的行動,我想聽一下三水君的建議?”池內櫻子問道。
“既然咱們沒打算抓人,那就只有監視為主了,用不了那么多人,除了派人先進入樂善酒家,扮作侍者之外,就是在他們聚會的包廂提前安裝竊.聽器,聽他們說些什么,樂善酒家在虹口區,我們不熟悉,這工作還是由特高課來做比較合適。”陳淼道。
“嗯,安裝竊.聽器,我會讓人來做,先要確定他們安排在什么包房。”池內櫻子道。
“這個不難,打個電話問一下就知道了。
“問一下?”
“這個西林不是請了好幾個人嗎,隨便以其中一個人的名義打一個電話問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不會打草驚蛇?”
“那就派人去問嘍,反正都一樣,現在看時間也來得及。”
“還是派人去問吧,這樣更保險一些。”池內櫻子考慮了一下道。
看池內櫻子把酒井支出去辦事兒了,陳淼道:“櫻子小姐,我還有一件事兒想跟你單獨談一下。”
“三水君有事,直說就是了。”
“前天,有人向我打聽一件事兒,這件事跟櫻子小姐有些關系。”
“哦,跟我有關系?”
“那個人想打聽的是喜鵲,他想知道喜鵲的埋身之處。”陳淼看著池內櫻子問道。
“你不是知道喜鵲從我手上脫逃了,而且她極有可能被軍統方面處決了,怎么還會有人問這個?”
“他叫鄭嘉元,櫻子小姐是知道的,過去是我在軍統那邊的上司,喜鵲是他的女人,我想,他是想找到喜鵲的埋骨之處,好祭奠一番,順便給她立個碑吧。”
“他聯系你了?”
“是找人遞話,也可能是試探,畢竟喜鵲從櫻子小姐手中走脫之后,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軍統如果找到喜鵲,處決了,不可能不告訴鄭嘉元,所以,很可能,喜鵲并沒有死,她還活著。”陳淼道。
“你的意思是,懷疑喜鵲還在我的手中?”
“不,櫻子小姐,你誤會了,喜鵲從被俘到走脫也就一晝夜功夫,這個消息知道的人極少,當然,軍統那邊也應該知道了,可他們若是沒有見到吳馨,必然會懷疑這消息的真假,那么懷疑吳馨死在我們手中也就順理成章了。”陳淼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鄭嘉元真正的目的是想找尋吳馨,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池內櫻子反應過來了。
“對,吳馨這個女人他保護的非常好,一直都未露風聲,而且他能夠從上海從容逃離,這個叫吳馨的女人一定是起到了關鍵作用,所以,他要找到這個對他有恩的女人。”陳淼道。
“這個鄭嘉元也算是有情有義之人。”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個人一旦下了決心,輕易不會放棄。”陳淼說道。
“如果你給他一個地址,你覺得太會信嗎?”池內櫻子反問道。
“不會,但肯定會去查證。”陳淼搖了搖頭,又非常肯定的說道。
“那我們豈不是可以借此機會把他抓出來?”
“難,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又身居高位,不需要自己出面,這么簡單的圈套就想抓到他,太難。”陳淼道。
“那就把實情告訴他。”
“這,他會信嗎?”
“你不是跟他共過事嗎,你覺得他會不會信?”池內櫻子反問道。
“不知道,我們雖然是共過事,但他是我的上級,他不是什么事都會跟我講,只能說我們比較熟悉而已。”陳淼道。
“不管他信不信你,如果他想找到吳馨的話,還是會來找你的。”池內櫻子道,“對了,他是通過誰遞話的?”
“徐采臣。”
“是他!”池內櫻子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