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云甫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從林世群辦公室走了出來。
但是,當他看到坐在門口等候的陳淼和傅葉文,還是忍不住的抬頭看了一眼,目露兇光。
陳淼倒是沖他微微一笑,盡管他知道,這仇怨怕是沒有化解的可能了。
“陳淼,進來!”
林世群的聲音透過虛掩的門從里頭傳了出來。
“老傅,我先進去。”陳淼站起來,轉身跟傅葉文交代一聲,推門往里面走了進去,看在傅葉文眼里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錯覺。
“三水,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沒有波及到大塊頭,消除了咱們內部不穩定因素,這很好,不過,你某些方面還是欠妥,既然抓了人,就應該保證人犯的安全,人犯在羈押審訊中畏罪自殺,這也是你看管不力,功是功,過是過,功不能抵過,自古就是這個道理。”林世群道。
陳淼一聽就明白了,林世群心里不痛快,肯定要找自己點兒小錯,他要是當什么事兒沒發生,那他就要小心了。
“是我疏忽了,我那里工作沒做好,請主任懲罰。”陳淼忙低頭認錯。
“屬下這就去辦。”
“別急,上一次你跟我說,覺得自己兼職太多,有些顧不過來,我考慮了一下,覺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林世群問道,“你自己覺得辭掉哪一個比較合適?”
“主任,我想此去您主任辦公室這個職位。”
“怎么,你嫌給我當這個辦公室主任委屈了?”林世群佯裝臉一拉道。
“不是,主任,說句不太好聽的話,我是占著茅坑不拉屎,這活兒都讓夏副主任給做了,我還領著一份津貼,實在是心里過意不去。”陳淼解釋道。
“76號內領兼職津貼的人多了去了,不在乎多發你一份。”林世群道,“不過,既然你是這么想的,那我也不好硬把你留在這個位置上。”
“是。”
“不過,你走了,得推薦一個合適的繼任者才是?”林世群道,“這個位置可不能沒有人。”
“如果非要推薦一個人的話,屬下覺得夏仲鳴副主任非常合適,他是您身邊的老人,又有經驗,對辦公室的工作也熟悉,是個合適的人選。”陳淼道,權衡了一下,他可以推薦傅葉文,但他跟傅葉文關系太親密,雖然傅葉文是林世群的妹夫,但林世群也不見得會因為這層關系會把這個簡直給傅葉文。
他跟夏仲鳴關系就比較單純了,只能說普通同事關系,而且他自從擔任主任只有,跟夏仲鳴之間就只剩下工作關系了。
夏仲鳴這種屬于身邊人,陳淼必須跟他保持一定距離,否則,就會引起林世群的猜忌了。
現在就不一樣了,他去職已經成為定局,推薦副手繼任,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而且也不容易犯忌諱。
如果推薦另外一個人的話,那就可能會引發不好的猜想了。
還有,如果他推薦傅葉文不推薦夏仲鳴的話,這要是被夏仲鳴的知道的話,難免會在心中暗惱自己。
至于傅葉文,他做不做這個辦公室主任,其實沒什么太大的影響,就算做了,也跟自己差不多,甩手掌柜。
當然,這個名分很重要,只不過,天底下就沒有便宜都一個人占的道理,傅葉文知道自己沒推薦自己,他不會太氣惱,至少不會暗中記恨自己。
夏仲鳴就不一樣了,這個人心胸下載,又有些陰暗心理,若是得罪他了,他要是暗中給自己使壞,這就麻煩了。
兩項相害取其輕,只能得罪傅葉文了。
其實他推薦夏仲鳴,夏仲鳴就能做這個位置,林世群完全可以給夏仲鳴一個不輸給這個職位的位置,然后讓傅葉文兼任。
這對現在的林世群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至于林世群會做怎樣的選擇,那他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又不想去坐76號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老傅,叫你呢。”陳淼從林世群辦公室出來,感覺一陣輕松,微笑的沖傅葉文一聲道。
“哦,好的。”傅葉文站起來,看到陳淼給他的一個“安心”的笑容,他心中一塊石頭也是落了地。
“大塊頭,怎么樣?”吳云甫去了也就不到一個小時,可于愛珍卻感覺比半天還長,終于等到吳云甫從外面垂頭喪氣的回來,趕緊上前詢問一聲。
“我輸了,徹底的輸了。”吳云甫就像一只泄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就跟脊梁骨被人抽了似的。
于愛珍也是急脾氣,直接就厲質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兒,你倒是說呀?”
“國震畏罪自殺,顧寶林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了。”
“什么,國震是畏罪自殺?”于愛珍被這個結果震的三魂一下子丟了兩魂,還有一魂還在發懵。
“愛珍,這一回咱真是失算了,這姓陳的早就知道咱的計劃,就等著咱動手呢。”吳云甫咬牙切齒道。
“三個目標,最后確定誰,只有你跟張國震知道,他就算知道你有計劃,怎么就這么快知道你們把人綁了之后送去顧寶林的老宅?”于愛珍道,“除非督察處的人一直都在盯著你們,而你們卻絲毫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吳云甫聞言,不是寒氣從尾椎骨往上升了,而是從腳底板一直沖到頭頂百會穴,渾身哆嗦了一下。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跟姓陳的斗,過去他羽翼未豐的時候,你或許還能壓他一頭,現在不行了,人家不顯山,不露水的,在76號內身邊籠絡了多少人,論勢力,他現在可一點兒不比一年前主任的時候差。”
“就他,有膽子跟我大哥扳手腕?”
“人家為什么要跟主任扳手腕,人家本來就是主任一手提拔重用的,他若是反了主任,你想想看,別人會怎么看他,一個知恩不報,反而反了恩主的人,人品如何,就算他反了主任,品德上的瑕疵,還會被重用嗎?”于愛珍反問道。
“只要有槍,有權有勢,還在乎這個?”
“那是你的看法,可上面的人不會這么看,你現在這個位置是看不到的。”于愛珍嘆了一口氣,就吳云甫的資質,這輩子估計都不會明白這個道理,品德問題有時候真的能決定一個人的政治命運。
當個小官兒,有點兒道德瑕疵,問題不大,也沒多大影響,官當大了,問題就不一樣了。
為什們有些事情林世群過去干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你讓他干,他都不肯干了,這是愛惜羽毛了。
玩政治,那怕你背地里骯臟漆黑如墨,但表面上你要維持一個光想靚麗的外表,這是必須的。
日本人明明是侵略和掠奪中國人民,可為什么還要找一個幫助中國人反抗西方列強侵略,把西方殖民者趕出亞洲的借口呢?
不然,怎么蠱惑世人,史書上又如何評價呢?
于愛珍懂這個,那是她比吳云甫多讀了幾年書,而且又是在上海這種國際大都市,見識和眼界自然非一般女子了。
而且她最近還認識了一個才華橫溢的人,相處的還很融洽。
當然,一個混跡江湖的女子能看到這一點,也真是沒幾個了,從這一點看,于愛珍嫁給吳云甫這個傻大粗,那真的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我觀察陳三水很久了,對付這種人,你想用這種小聰明,小手段是沒有用的,要么不斗,斗就要一棍子打死,如果打不死,就輕易的別動他。”于愛珍道,“這話我跟你說過,你怎么就聽不進去呢?”
“一棍子打死,你說的容易,怎么才能將他一棍子打死?”吳云甫也有些惱羞成怒。
“那就只有等待時機。”于愛珍道,“在等待的過程中,盡量的不要與他直接對抗,見到就繞著走。”
“什么,讓我見到姓陳的繞道走?”
“你一旦示弱,不但可以麻痹對方,而且,主任也會覺得陳三水太咄咄逼人,他會更加倚重你,他也不想在76號出現一個可以威脅他地位的人,那怕現在沒有,將來呢?”于愛珍分析道。
“我可受不了!”
“你的脾氣是受不了,但你可以別招惹他呀,你惹不起,又不想躲,還拼命的去惹,國震就是因為這個喪命的,還記得張露,她死了還不到一周年呢,怎么死的,你忘了?”
“畏罪自殺……”
“同樣的招數,他用了兩回,當然,張露是服毒,國震是上吊,兩人死因是不太一樣,可她們的死亡都不是正常死亡,所以,他是在警告你,別來招惹他,否則,他是真會痛下殺手,而且還會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凈。”于愛珍道。
吳云甫聽了自己媳婦于愛珍的分析后,冷汗嘩啦啦的不停的從腦袋上流淌下來。
“國震的后事怎么辦?”
“姓陳的出錢,厚葬,撫恤,以突發疾病,意外死亡了結。”吳云甫道。
“咱們也要出一份,撫恤金不能比陳三水給的少。”于愛珍道,“喪事的操辦也由我們來,咱們警衛大隊的人死了,讓督察處操辦,算什么?”
“是督察處出錢,總務處負責操辦?”
“哪又什么不一樣,那杜青言的腦門兒上都刻著‘陳三水’三個字呢。”于愛珍狠狠的白了吳云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