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內,一個身穿破棉囚袍的男子蜷縮在角落里,寒冷,饑餓,酷刑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昏死。
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但最終一咬牙,還是過來了。
他還活著,只不過只剩下半條命了。
牢里什么都沒有。
老鼠,蟑螂之類的早就被吃光了。
每次送飯,受傷的他根本搶不過其他人,只能撿別人剩下的米飯和菜葉吃一口,就這樣,他還頑強的活著。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再沒有東西吃,他很可能挺不過這個寒冷的冬夜。
每天都有凍死的囚犯被拉出去,也不知道是隨便挖個坑埋掉,活著是扔在亂葬崗上,讓野狗分尸。
也許,就只有等待死亡這一條路了
“謝忠明,謝忠明,誰是謝忠明”獄卒的聲音突然一路喊了過來,牢房內不由的一陣騷動。
這個時候叫人,那應該是又要過堂了。
這每過一次堂,就跟死過去一次一般,所以,這里的犯人最怕的就是被點到自己的名字。
因為,那滋味兒真不是人能夠承受的。
“老總,謝忠明在這兒”
同監牢的犯人們讓開一條路,兩名身穿黑皮的警服的獄警走了進來,站在了那蜷縮在角落的囚犯面前。
“你就是謝忠明”其中一名獄警踢了一腳,喝問一聲。
“嗬”
“老總,他就是謝忠明,前天剛提過堂,我知道。”邊上有一個犯人搶著替地上的人回答道。
“我要你回答,我問的是你嗎”那獄警瞪了囚犯一眼,窮橫一聲道。
“是,是”
沒人敢上前扶,還是后面的獄警走過去,伸手將人提溜起來。
在獄中,最忌諱的就是聽到一句話“好日子到了”,這“好日子”可不是真的好日子,而是再也沒機會回來了。
至于去了哪兒,沒有人知道,但大部分人都相信,這個人從此再也見不到了,死了也沒人知道。
所有犯人都屏住呼吸,就這么看著“謝忠明”被獄警拖著出去。
“隊長,人帶過來了。”
“把人帶過去清洗一下,換一身干凈的衣服,弄點兒吃的給他。”隊長嫌棄的捂著鼻子一揮手道。
“啥”
“沒聽明白,洗澡,換衣服,吃飯”隊長哼哼一聲,“這是上面的命令,聽明白沒有”
兩名獄警有些發懵,頭一回聽說這牢里的犯人還給這樣的待遇的,難不成,這小子真的是“好日子”來臨了。
這年頭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為了生計和小命著想,這有些事情還會不瞎打聽為好。
市警察局偵緝總隊,治安科陳光炎辦公室。
“譚隊長,一會兒人就給您送過來,還請您在我叔面前美言幾句。”陳光炎對譚文斌是熱情萬分,好茶,好煙的招待著。
“陳科長跟我們陳處長很熟嗎”譚文斌被熱情的陳光炎搞的有些發懵,有些沒搞清楚狀況。
“是呀,你們陳淼處長按照陳家族譜計算的話,應該是我的族叔。”陳光炎嘿嘿一笑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譚文斌明白了,難怪陳淼跟他說,不需要動用處理出公函,直接讓他過來找這個叫陳光炎的科長就能把事兒給辦了。
敢情,這里面還有親戚關系。
“叔吩咐的事兒,再小的事兒那對我來說都是大事兒。”陳光炎笑呵呵的道,“你說的這個人是因為良民證造假,手上,肩上都有當兵的特征,這日本人現在對這樣的人盤查十分嚴格,他回答不上來,我們也只能公事公辦,沒想到他居然是你們的人。”
“他不是我們的人,只是跟我們有點兒關系,有些事情你懂的”譚文斌從公文包里掏出兩封銀元放在辦公桌上。
“譚隊長,你這是干什么看不起我”陳光炎忽然表情嚴肅道,“把錢收起來。”
“陳科長,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底下的弟兄也是要打理的,總不能讓你掏這個錢吧”譚文斌道,“這錢也不多,就當是交譚某這個朋友如何”
“既然譚隊長這樣說了,那我不收的話,就是瞧不起你了。”陳光炎點了點頭,“好,那我就收下了,以后,咱們常來常往。”
“那是一定的,以后還少不得麻煩陳科長。”
“好說,好說,哈哈哈”
“科長,謝忠明帶到”喝了兩口茶,等了一小會兒,陳光炎的手下敲門進來稟告一聲。
“嗯,在外面等一下。”陳光炎吩咐一聲。
“陳科長,那我就不多待了,告辭。”譚文斌起身告辭道。
“譚隊長慢走,常來呀”
“跟我走吧,別想跑,你現在沒有任何證件,再被抓起來,那就沒人能救得了你了。”譚文斌領著“謝忠明”從偵緝隊出來。
“你是誰,為什么救我”洗了澡,吃了東西,化名“謝忠明”的尤三已經恢復了些許行動的能力。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譚文斌拉開車門,“上車。”
尤三猶豫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什么都沒有,要是再在大街上碰到巡邏隊的話,只怕還會被抓起來。
只能先跟譚文斌走了。
“這是你的新身份,拿好了,可別丟了,丟了可沒人再給你補辦了。”上車后,譚文斌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份身份證明遞過去。
“溫品三”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76號一處行動大隊大隊長譚文斌。”
“你就是譚文斌”尤三嚇的不輕,下意識的就要推開車門,可是這時候車門已經關上了。
“別緊張,是劉國興求到我們處座,才把你從偵緝隊撈出來的,不然你就算不死,也要被送到日本去做勞工,估計這輩子都沒機會活著回來了。”譚文斌道。
“我不信”
“你不信,如果不是劉國興告訴我們,我們怎么知道你化名謝忠明被偵緝隊抓了去”譚文斌嗤笑一聲。
“不,這不可能,劉大哥不可能背叛黨國,更不可能當漢奸”
“誰說劉國興當漢奸了”譚文斌笑道。
“什么意思”
“你難道不知道劉國興跟我們處座一直有來往嗎”譚文斌問道。
“這”
“行了,你現在雖然有新的身份,但還是不能亂跑,我們給你安排了一個地方,你暫時住下來,到時候自然會明白的。”譚文斌解釋道。
“我要見劉國興大哥。”
“可以,但我需要安排一下,你不要急躁。”譚文斌一口答應下來了。
“三哥,譚文斌把尤三安排住進了霖記的優待室。”下午,吳天霖跑過來向陳淼匯報道。
“嗯,看好他。”陳淼點了點頭,“這個人是我們抓住劉國興的最大的籌碼之一。”
“三哥,為什么不直接審訊呢,這個尤三一定知道劉國興的下落”吳天霖不解的問道。
“不用,陳明初處長那邊會配合我們的。”陳淼搖了搖頭。
他內心其實是并不想抓劉國興,可陳明初那邊,他又不能拒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蹲了一天的小七,沒有任何收獲。
僅憑現有的線索,想找到蝎子,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蝎子背后還有一個“陳沐”。
蝎子忽視的地方,陳沐那么謹慎的一個人,是不會輕易犯錯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陳淼特意給小七夾了菜,安慰一聲:“小七,別灰心,總會有辦法的。”
“嗯。”小七可不是那種遇到一點挫折就垂頭喪氣的人,相反,他的韌性在同齡人中是無法比擬的。
“小七,聯系一下queen,問一下,毒蛇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兒,還有,能不能聯系上劉國興,安排他馬上離開上海。”陳淼也不是逆來順受的,“queen”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跟陳沐又有聯系,如今“陳沐”對上自己,難不成這是要他們兩個自相殘殺不成
“三哥,queen說,殺錢仁龍是她的安排,但覃文智并不是她下的命令,關于毒牙劉國興,她原本已經安排他離開,但不知為什么又突然返回上海,她現在也聯系不到本人。”
“該死的,這個劉國興想干什么”陳淼拿到這份回電,真是氣的不輕,劉國興真是太意氣用事了。
“queen”問,毒蛇的事情如何解決,是她直接下令停止對你的行動,還是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小七又抄收了一份電文。
“回電,毒蛇的事情,可以下令申飭,但不要直接下令停止行動,至于我的身份,我需要嚴格保密,我想,這是我作為你河豚小組副組長應該有的權力。”陳淼考慮了一下,命令道。
“是,三哥。”
戈登路,四海貨棧。
“四哥,q來電,對我們的刺殺覃文智的事情很不滿。”小貓推了一下鼻梁上眼鏡兒,拿了一份電報遞給了晃動手里高腳杯里的白蘭地的陳沐道。
“她是對我們殺了覃文智不滿,還是對我故意的針對陳三水不滿”陳沐“嘿嘿”一聲,沒有伸手去接電報,而是一個轉身,飲下杯中的美酒問道。
“沒說,不過,我猜應該是后者。”小貓收回電報道。
“回電,陳淼受黨國栽培,卻背叛黨國,罪不可恕,職非挖腹剖心,挫骨揚灰方能以平國人之忿。毒蛇。”
“四哥,這么回會不會太狠了”
“對待叛徒和漢奸,他們兇,我們要比他們還要兇,這樣才能震懾住那些人。”陳沐重重的道,“蝎子呢”
“沒看見,可能是出去喝酒了吧”小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