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號內部的爭斗越來越尖銳,也越來越明朗化了,很多原來保持中立的人,也開始站隊了,這是個此消彼長的過程。
林世群兩次出手,砍掉了丁默涵一只左膀右臂,又大大的打擊了他在76號內的威信,現在,就差一個契機,就可以將丁徹底的趕出76號了。
丁默涵的失勢已經是不可逆轉了。
在這個時候,林世群又悄悄的去日本尋求政治上的支持,這必然會更加加重他的權重,連日本人都支持,看重他。
那風向還不是徹底的轉變過來?
“主任,今天陳三水去愚園別墅的周公館了。”
“嗯。”
“您好像知道?”茅子明給躺在軟塌上的丁默涵手中的煙槍點上火,伺候的比自己老爹還細心。
“我跟周福海建議,76號還缺一個副主任,就像這次,林主任去了青島公干,我又忙于社會部的事情,馬上就要還都了,政府部門機構都要搬去南京,我是社會部部長,自然也要去南京,可特工總部還繼續留在上海,所以建議在上海配一個常務的副主任。”丁默涵美美的抽了一口道。
“您真的跟周部長建議了?”
“那當然,我這完全是出自公心。”丁默涵嘿嘿一笑,“周福海這個老狐貍,他也不想讓76號大權都掌握在林世群手中,自古以來,這特務組織那都是為了當權者服務的,周福海也是個有野心的人。”
“您這就真不當這個特工總部的主任了?”
“我現在這個主任當的還有意思嗎?”丁默涵冷哼一聲,“你看看下面,還有誰聽我的?”
“主任,其實咱們并非沒有一戰之力……”
“玩槍,耍狠,你玩的過吳云甫嗎,還有凌之江那些人,那一個個都滑不溜秋的,早就暗中跟林世群眉來眼去了,就憑咱們手中這點人,拼光了,我連社會部的位置都保不住。”丁默涵對茅子明真是推心置腹了,“汪秀峰那些人也巴不得我早一點兒滾蛋吧。”
“您多慮了,汪秀峰那些人,根本不足為慮,俗話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他們也就嘴上喊的兇,真到了刀槍架在脖子上,那還得認慫。”茅子明道。
丁默涵哼哼一聲。
心說道:我弄不過林世群,還弄不過你們這些人?
“您說,這林副主任去青島已經三天了,除了發來一份平安抵達的電報,之后就沒信兒了,奇不奇怪?”
“誰知道他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汪先生就要去青島了,他是負責安保的,有些事情,不向我通報,也是可以理解的。”丁默涵沉默了一下,隨后道,“怕就怕,他此去是另有目的。”
“主任,汪先生什么時候去青島?”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一次是去跟梁鴻志、王克敏他們談判的,談的好,還都很快就能提上日程,談不好,那未來可就懸嘍……”
“主任,我倒是覺得,可以先把這個風吹出去?”茅子明湊到丁默涵耳邊小聲的建議道。
“什么風?”
“副主任人選的風呀?”茅子明訝然道。
“這個你自己看著辦吧。”丁默涵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道。
“好咧。”茅子明眼中光芒一閃,興奮的點了點頭,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當然,現在還不足為外人道也。
一家人圍桌而坐,吃晚飯,這是最幸福的一件事了,陳淼過去還真沒有想過,自己也有這個機會。
桌上除了陳淼和梁雪琴,還有巧兒和小七以及老蔡外,又增加了陳一凡和阿飛兩個人。當然,陳淼給梁雪琴配備的保鏢可不止陳一凡和阿飛兩個人,除去安頓的老弱殘之外,還有九個人。
這九個人加上陳一凡和阿飛,一共十一個人,構成了梁雪琴的保鏢隊伍,平時一般是三到四個人負責跟隨或者警戒,三班輪流,至少可以保證有一組人可以休息。
吃飯的人一多,每天的開銷自然就大了起來。
不過,以陳淼現在的家底兒,還負擔得起,就算再養上一倍的人手也綽綽有余,但現在基本夠用了。
沒必要再增加人手了。
阿飛吃飽了,打了一個飽嗝兒,特別的響,惹來陳一凡一瞪眼,要不是礙于陳淼和梁雪琴等人還在場,他就要罵人了。
“巧兒姑娘做的飯菜太好吃了!”阿飛一抹嘴,沖巧兒贊美的討好一聲道。
“飯桶!”巧兒杏眼一翻,白了阿飛一眼。
阿飛頓時尷尬了,他的確吃的挺多了,可是沒辦法,不吃,他肚子餓呀。
“巧兒,沒禮貌。”梁雪琴輕斥一聲,“向阿飛兄弟道歉。”
“對不起啦,阿飛哥。”巧兒陰陽怪氣的一聲。
“沒關系的,巧兒姑娘……”阿飛忙擺手。
“巧兒姑娘,阿飛他是個粗人,你心不壞的,以后我們自己回去吃好了。”陳一凡站起來道。
“沒事兒,一凡,多大的事兒,以后你們都不用做飯了,跟我們一起吃。”陳淼搖手道。
“那怎么行,我們怎么能夠跟您和太太一起吃飯?”
“有什么不可以,難道我們吃的飯,你們就吃不得,還是我們家做的飯菜不合你們的口味?”陳淼反問都。
“不是,我們都是粗人,吃飯只要管飽就行,要是在有點兒葷腥兒就最好了,要是跟您和太太們這樣吃的話,那就太費錢了。”
“呵呵,我懂了,巧兒,以后他們的飯菜單獨燒,但每天都要保證有葷有素,米飯管飽,伙食標準每個人每天是一塊錢。”陳淼吩咐巧兒一聲。
“三哥,我一個人要做那么多事兒,哪有時間再另給他們做飯?”
“巧兒?”
“雪琴姐……”巧兒不悅的嘴翹的老高。
“嗯,巧兒說的在理,咱們家是得找一個專門的廚娘才行,不然,這么多人吃飯,那是在是忙不過來。”陳淼道,“而且巧兒還要跟著你學習評彈,可不能荒廢了技藝。”
這倒是,巧兒要是都把時間浪費在廚房內,那還有時間學習評彈,這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一旦不開口,這技藝明顯就會退步,何況還沒有完全出道的巧兒。
梁雪琴現在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巧兒的身上了,全力培養巧兒,準備讓她正式出道的時候一鳴驚人。
聯絡的時間到了。
雖然不一定每晚都會有消息,但每晚只要到時間,陳淼都會讓小七打開電臺,等待接收電文,或者主動呼叫一下對方。
最近聯系的比較頻繁,基本上每晚都有電報來往。
陳淼也擔心,這樣固定時間的密集的聯系,會不會被憲兵特高課的電臺側向車發現,所以,他將每一次發報的時間限定在五分鐘之類。
五分鐘之內,不管是日本情報機構還是76號的技術,都無法準確鎖定電臺的位置,而且以日本現在的電臺測向設備,除非用人背負便攜式測向設備,否則,是很難準確的查找到電臺的位置。
而在上海租界內,地下秘密電臺有很多,所以,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日本人也知道租界內地下秘密電臺很多,一到夜間活動相當頻繁,可是租界有宵禁,他們又沒辦法派人進行大規模的搜捕,所以,在這方面,他們其實也是諸多限制,束手束腳的。
76號一直都想著控制租界,可日軍怕引起國際糾紛,只能是把租界圍起來,恐嚇租界當局,卻不敢派出一兵一卒進入租界。
“三哥,‘queen’回電了,還是無法聯系到毒牙。”小七拿著一張譯好的電文,對陳淼說道。
陳淼無奈的搖了搖頭。
“三哥,那個陸慧跟毒牙的關系密切,毒牙既然秘密返回上海,就一定跟這個女人有聯系,我們是不是可以通過她找到毒牙?”小七道。
“試試吧,我估計可能性不大。”陳淼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陸慧曾經被76號請過來詢問過,后來放回去了。
但76號對其一直都有常規的監控的。
“毒牙”劉國興肯定知道這一點,他會不會跟陸慧聯系,這就很難說了,也許劉國興為了保護陸慧,壓根兒就沒有跟陸慧再聯系。
至少他沒有接到過這方面的報告。
十六鋪碼頭上,一艘開往香港的輪船就要起航了。
“陶夫人,這是周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路費,汪先生特批的,你到了香港,務必要發一份電報回來。”陳淼將陶夫人和兩個幼子送到碼頭,搬下行禮,從大衣口袋里取出周福海交給他的承兌匯票遞給陶夫人道。
“謝謝。”陶夫人禮貌的點了點頭。
“晉生,范生,好好聽媽媽的話……”另外一邊,姐姐陶璇正在跟兩個弟弟道別,姐姐的眼睛都紅了。
兩個小孩子還不知道,也許這一別,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相見,或者說,這輩子都沒有再見的機會。
“姐姐,你什么時候過來?”最小的弟弟范生奶聲奶氣的問道。
“姐姐很快就過去的。”陶璇一把將弟弟抱了起來,忍不住別過頭去,眼淚直接就噴涌而出。
“嗚……”
汽笛聲響起,這是輪船要起航,提醒本船的客人趕緊上船,再不上船的話,那就老不及了。
“兩位小朋友,叔叔請你們吃個糖葫蘆好不好?”陳淼買了兩支糖葫蘆過來,一人一支。
“還不謝謝三水叔叔。”
“謝謝叔叔。”晉生和范生拿了糖葫蘆,齊聲說道。
“陳處長,小女璇兒,就拜托您代為照顧了。”陶夫人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對陳淼說這樣的話,可她實在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能幫她了,只有這陳淼看上去不像是壞人,雖然他也是76號的。
“放心吧,陶夫人,璇小姐和兩位公子不會有事兒的。”陳淼一語雙關道。
“謝謝。”陶夫人抱著最小的兒子,鄭重的給陳淼鞠了一個躬,然后,拉著小晉生的手上了輪船。
行禮早已被陳淼派人送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