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叔!”陶璇驚愕的捂住了嘴巴,她萬萬沒想到,說是要帶自己見一個重要人物,這個重要人物居然是陳三水。
他不但換了一身粗布棉袍,連里面的襯衣都換了,還整了一副小圓墨鏡,頜下也沾了胡須。
但是,在摘下禮帽的那一刻,還是被陶璇給認出來了。
到不是他易容偽裝的技術不行,只是他來見陶璇,并沒有打算對她隱瞞,不然,他也犯不著摘下禮帽,露出真容了。
“很吃驚嗎,璇小姐?”陳淼知道以真面目面對陶璇會有這樣的風險和后果,但是他還是來了。
他知道,高、陶二人手里掌握的是什么東西,這些東西早日公布出來,便早一日能夠揭穿汪氏假和平,真投降的真面目,這意義可比自己承受的風險要大得多。
而且,憑借他幾次跟陶璇的交往,他能看得出這個女孩兒年紀雖小,卻是有智慧,而且還是有主見的。
這一點,到不是她那個父親遺傳的,而是她母親那位冰如夫人。
都說女兒像父親,可陶璇無論性格和做派都更像她的母親,而且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膽量。
換做別人,她敢打電話來找自己提要求嗎?
就算是有人教她,那中鎮定自若,說話的語氣在一個老特工面前是裝不了的,這個女孩兒將來必成大器!
如果陶璇不是具備這樣的能力,陳淼是不會冒這個險親自來見她的。
而現在,只有她親自發一份平安電文去香港,她在香港那邊的父親才會把手里掌握的汪氏跟日本人簽署的密約文本底片交上去。
雖然這有點兒要挾的意思,可可憐天下父母心,總不能讓人家父母真的眼睜睜的犧牲自己的三個孩子吧?
何況他們的要求并不嚴苛。
高、陶二人已經都在手中了,若是再用強硬手段,逼人家交出密約文本底片,那還要不要面皮了?
若是高、陶二人是小角色也就罷了,怎么折騰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可人家一個過去是外交官,一個是著名學者和教授,天下都知的人物。
不能強來,現在還沒到耐心耗盡的時候,因此只能想辦法盡力滿足他們的要求。
“陳叔叔,我真沒想到是你。”陶璇驚訝過后,很快就收斂了情緒,漸漸的恢復了平靜。
陳淼不得不佩服這個女孩兒,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心理素質,家里那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就差遠了。
當然了,成長的環境不一樣,那培養出來的人自然就有差別了。
其實陳淼來見陶璇之前,在腦海里是組織了語言的,但當見到人之后,他發現,自己面對這樣一個無辜少女,那些話如何說得出口。
畢竟這對她和兩個未成年的弟弟來說,這一切的苦難不應該是他們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
“璇小姐,我……”
“陳叔叔,我知道,你是來勸我發那封平安電報的,對吧?”陶璇沒等陳淼開口,就直接點明了陳淼的來意。
“璇小姐,你真的是太聰明了。”陳淼很尷尬,碰到這樣一個聰明的女孩兒,感覺自己的智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如果對方是一個資深的特工,那還就罷了,可對方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兒。
陶璇的實際年齡還未滿十八歲,說是未成年那是一點兒都不過。
“陳叔叔,你能保證我和兩個弟弟的安全嗎?”陶璇很鄭重的問了一聲。
“這個……”陳淼并不是不會說謊,他說起謊來,連自己都騙,而且沒有絲毫心理負擔,這主要還是看人。
對那些人,他說謊從來不帶有負罪感的,反正他也沒把他們當成是真正的同志和朋友。
可是陶璇不一樣,她的父親雖然又犯了錯,但他如今也幡然醒悟了,不管是因為什么,不看過程,看結果。
而陶璇還是一個沒有離開校園的學生,她沒有一點兒惡跡,而且她內心是不認同自己的父親,堅決反對父親過去所做的一切。
一個充滿正義感的陽光少女。
他實在找不到理由去騙她,那怕是善意的也不行,因為只要對上那雙純正善良的眼睛,都有一種負罪感。
“陳叔叔,我和弟弟現在很危險對嗎?”
“是,不光是的人在找你們,日本特高課也在找你們,進出上海的所有交通要道,火車站,碼頭還有公路,所有過往帶小孩的行旅都要接受檢查,就連黃埔江上的外國輪船也不例外。”陳淼如實說道。
“所以,我們出不去了嗎?”
“是,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他們也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最多十天半月估計就懈怠了,到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了。”陳淼解釋道。
這話到不是安慰陶璇的,這種高強度的搜捕,需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就算是值得,那下面的人估計也是三分鐘的熱度,時間一長,必然會精神松懈。
“我等得起,可是我的爸爸和媽媽他們等不及了。”陶璇黯然一聲道,“我能知道她們現在在香港是有多么的著急。”
“所以,你應該給他們去這一份報平安的電報,這樣她們知道你和弟弟平安,就放心了。”
“陳叔叔,我知道你一定肩負特別重要的任務,而為了我,才不惜出面的對嗎?”陶璇道,“你接近爸爸也是為了他和高叔叔手里的情報,對嗎?”
陳淼默然。
當時他并不知道陶元圣已經暗中跟“een”有接觸,但“een”下令讓他關注陶元圣,他自然也就想辦法接近人了。
如果不然,他也不會跟陶家相識,也不會認識陶璇了。
“陳叔叔,我能相信你嗎?”陶璇目光清澈的望著陳淼。
“能。”這個陳淼沒有絲毫的猶豫。
“如果我不幸被抓了,還請陳叔叔幫我照顧好我兩個弟弟,把他們安全的送去香港跟我父母團熱÷書。”陶璇站起來,跟陳淼鄭重的一鞠躬,“拜托了,陳叔叔。”
“璇小姐,你放心,我會安全的把你們三個都送出上海的。”陳淼道,“但是,你要給我一點兒時間,可以嗎?”
“嗯,我相信陳叔叔。”陶璇點了點頭。
“那報平安的電報……”
“我回去就讓他們給我發。”陶璇說道。
“好孩子,有什么需要,可以……”陳淼壓低了聲音,湊到陶璇耳朵邊上說了一個電話碼。
“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陶璇點了點頭。
“他們不限制你活動吧?”
“室內,不限制,但是想要出去,就不行了,這也是為了我們的安全。”陶璇解釋一聲。
“這樣也好,一有機會,我就想辦法把你們送走,耐心一點兒,成長中吃點兒苦不是壞事兒,它會成為你以后人生的財富。”陳淼輕輕道。
“謝謝陳叔叔,我會記住的。”陶璇道,“對您的身份,我也會守口如瓶,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包括我的家人。”
“謝謝。”陳淼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如此聰明女孩兒,真是不多見,她的確應該離開這里,去尋找自己的光明的未來,而不是留在上海這座人性被扭曲的孤島之上。
陳淼離開了,給他開門的還是那個熟人,那個扎暗紅色圍巾的男子。
“照顧好璇小姐和她兩個弟弟,有什么需要,盡量滿足他們。”陳淼從口袋里掏出一百美金遞了過去。
那男子愣了一下,沒有伸手去接。
“我是誰,een沒告訴你嗎?”陳淼嚴厲一聲,“讓你拿著就拿著,又不是給你的。”
男子收下錢,沒有說話,只是回應的點了點頭。
陶璇既然答應了會給香港的陶元圣夫婦取一份報平安的電報,那樣香港那邊的事情就算是暫時得到解決了。
晚上,果然收到了在“een”來的電文,陶璇同意拍發一份平安電去香港,香港那邊也有了回應。
藏在高宗吾妻弟身上的密約文本底片交了出去,洗印了兩份,一份連夜派人秘密送交重慶方面。
還有一份則交給了遷徙到香港的《大公報社》,不日即將全文刊發。
高、陶二人寫到密約文本底片出逃一事總算有了一個結果,除了還被困在上海的陶璇三姐弟之外。
一旦日汪密約全文刊發,那汪氏賣國求榮的行為將會天下皆知,汪氏也必將遭受國人唾棄,遺臭萬年。
“另外,een在電報中說,毒蛇正在策劃一次針對章嘯林的刺殺行動,代印章。”小七道。
親自跟een談了之后,給的消息明顯就不一樣了,尤其是涉及毒蛇方面的,連毒蛇正在準備執行的刺殺計劃都告訴他了。
不過,毒蛇的行動有他相對獨立的一面,een只有在有需要的時候,才會讓毒蛇配合,沒有行動的時候,毒蛇的行功是相對自由的,而且毒蛇還要接受軍統上海區的領導。
一般這種行動組最忌諱的就是雙重或者多重領導,不過,毒蛇也是通過不見面的方式接受指令,死信箱或者電臺廣播之類的,不跟“een”發生直接接觸,因此,暴露的風險并不大。
而且更多的情況下,是毒蛇向een負責,而een沒有義務向毒蛇解釋什么,這種關系最大的保護了een的安全。
而毒蛇原本就是從上海區的人,后來又回到上海區,作為獨立的行動組存在,也是為了上海區的安全著想。
毒蛇就相當于上海區的一個備份。
當然,戴雨農為了給上海區再加一道保險,又設置了一個上海二區,這個二區跟一區又是不交叉的,所以,對于二區的情況,陳淼和也都沒摸清楚它的具體情況。
這是一個找到蝎子和毒蛇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