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你要走?”工地上的經理,那是真舍不得老范,雖然是兼職打短工,可老范管賬目和倉庫,那是真是認真,賬目是一清二楚。
說出不夸張的說,這一顆螺絲釘都給你算計的清清楚楚。
老范來了之后,那些偷偷的夾帶的一個都沒有了,這庫損和日消耗比過去降低了至少一成。
這一成這算成金錢的話,比起給老范開的那點兒薪水是九牛之一毛而已。
這要是老范走了,咋能找到這么好的?
“經理,對不起呀,我這不是學校要開學了,得回去準備了。”老范并沒有說實話,但也沒說假話,他不是回原來的學校,而失去新學校了,
“這不還有一些日子,你著什么急?”經理道,“要不,你把那老師辭了,就在我這兒干,工資我給你加倍,怎么樣?”
“經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個還是喜歡老師這份工作,所以,明天我就不來上班了。”老范道,“不過,您放心,小王他們跟了我這些日子,基本上我把能教會的都教給他們了,就算沒有我,您這邊也能應付的過去。”
“老范呀,我說你怎么好呢……”經理嘆息一聲,他是真想把老范留下來,雖然有人頂替,可老范畢竟那是有大學問的人,關鍵時刻,那是能幫他出主意的,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家伙,哪有這個本事?
“經理,這個我都要走了,您能不能把那個……”老范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薪水,沒問題,我寫個條兒,你直接去會計那兒支取就行了。”經理的答應的很爽快,直接就坐下來,那筆寫了一張紙條,遞了過去。
“經理,給多了,我這一個月還沒干滿呢?”
“多的就當是獎勵你的了,老范,你這一個多月來,幫了我很多,要不是我這手頭有些緊,就是再多給你一些也是應該的。”經理笑呵呵的道。
“那我就收下了。”
“去吧。”
望著老范遠去的背影,經理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人才呀,可惜他這小小的建筑公司留不住人呀。
漁火小酒館。
“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兒出了?”陳淼一看桌上早已叫的四五個菜,有些驚詫的坐了下來。
“今天我請客。”
“別,你一說請客,我這心臟就哆嗦,還是說事兒吧。”陳淼忙道,相交這么多年,他還真沒見老范請過幾次客。
倒是每次請客都沒有好事兒,他是記憶深刻。
“我見到你說的那個白璐了。”老范低頭喝了一口酒,陳淼發現,老范今天居然點的是老白干兒。
“咋的了?”陳淼覺得老范情緒有些異樣,像是在喝悶酒。
“我沒想到,曾經一個左翼女作家,堅定的愛國者今天會墮.落成這個樣子。”老范情緒有些低落。
“你見到她了?”陳淼忽然明白了,老范居然是因為這個,才一個人點了菜,還喝起了悶酒。
心情不好。
“人各有志,咱們也不能強求,或許人家也是有原因的。”陳淼說道,“就像我這樣的。”
“你,跟她不一樣的。”老范搖頭一聲苦笑,“你臥底76號還能替組織搞情報,她一個作家,除了替漢奸搖旗吶喊還能做什么?”
“你們以后可是同事,要是流露出這樣的情緒,可是會有麻煩的。”陳淼提醒老范一聲道。
“我知道,我就是感慨一下。”老范道,“陪我喝點兒。”
“白的,我不喝。”陳淼搖頭道。
“就知道你不喜歡喝白酒,我給你要了一瓶啤酒。”老范變戲法似的取了一瓶啤酒放到陳淼面前,“就一瓶,再想喝,自己會賬。”
“小氣鬼。”
陳淼給拿來一只酒碗,給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道:“汪偽要跟日方簽署《中日基本關系條約》了,具體內容我雖然不清楚,但應該是去年《日汪密約》的條款的公開化,這個條約一旦簽訂,基本上就等于日本政府公開承認汪偽政權了。”
“什么時間?”
“估計就這個月的月底,具體時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這個位置還接觸不到那么高的機密。”陳淼說道。
“能提前弄到這個條約的具體內容嗎?”老范認真的問道。
“我試試,但不保證。”陳淼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盡力就是了,這種公開簽署的條約的內容應該會對外公開的,不然,就是秘密協定了,也就談不上承認了。”老范點了點頭。
“圈計劃聽說了嗎?”
“最近報紙上炒的挺火熱的那個對嗎?”老范點了點頭。
“日本帝國主義的野心已經不僅僅只是中國了,它還想把整個東亞以及南洋諸國一口吃下。”陳淼道,“這估計很開會成為他們既定的國策給定下來。”
“它就不怕撐死?”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日本這個民族不就是素來以以小博大著稱嗎?”陳淼道,“我覺得,憑借日本現在的軍力和財力,是支撐不了這么龐大戰略計劃的,而現在他居然拋出這樣一個戰略構想,我猜測,日軍極有可能會在軍事上采取冒險行動。”
“理由呢?”
“沒有理由,純粹直覺,日軍當中現在狂熱的戰爭分子太多了,這些人一旦鼓噪起來,那會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到時候甚至可以裹挾日本政府發動更大的戰爭也不是沒可能。”
“你覺得這有可能嗎?”老范皺眉。
“我覺得并非沒有可能,只不過,會不會打,我們說了不算,戰爭的主動權在人家手里。”陳淼道,“但是我們可以為此做出相應的準備。”
“你總不至于讓我憑一句直覺就向老家匯報吧?”
“我不是讓你向老家匯報,我都能想到,老家豈能想不到,我是說,下一步的情報工作的重點在于,是收集日本政府對外的戰略情報,當然也包括對華政策的調整。”陳淼說道。
“你是說,加強跟農夫的合作?”
“對,農夫很重要,我在76號,現在能接觸到的情報已經非常多,基本上只要需要,都能提供,但有些機密情報,我現在就算想接觸也接觸不到,所以,目前來說,我的上升空間不大了,得緩一下,穩一下。”陳淼解釋道,“那我,我們能做的就是農夫這條線,而保證農夫這條情報線能夠源源不斷的從日本本土獲得情報的話,就必須幫他解除威脅。”
“你是說,你跟鄭嘉元現在的制定的‘櫻花凋零’計劃。”鄭嘉元明白陳淼的想法了。
“對,除掉池內櫻子,這是最根本的辦法。”
“池內櫻子死了,特高課就不會派人繼續調查嗎?”
“會,但不會這么快,而且新來的人想要把情況摸清楚的話,是需要時間的,到時候情況又會產生新的變化,那就說不準了。”陳淼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小心行事。”老范經過慎重思考后,點了點頭,他不同意也不行,這是鄭嘉元的計劃,陳淼不配合的話,豈不是要被懷疑?
“對了,老范,你對楚晴萱什么印象?”陳淼問道。
“細致入微,果斷沉穩,頗有大將氣度。”老范想了一下,說道。
陳淼呵呵一笑:“那你以后可要認真做事兒,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放心吧,我對工作從來都是認真的,絕不會給她任何機會。”老范哼哼一聲,他在民光中學這么多年,兢兢業業,那是有口皆碑的事情。
“祝賀你即將履新。”
“這頓你請。”
“什么,不是你點的酒菜……”
“明天我履新,你不請我吃頓大餐,為我慶祝一下?”
“早知道,我不來了!”陳淼手中的筷子動了起來,兩個人就跟小孩子爭搶吃食似的,對著桌子上四五盤子菜風卷殘云。
“呃……”
“三哥,咋了?”
“昨天晚上吃撐了。”陳淼捂著肚子沖梁雪琴苦笑一聲,自己跟老范那個“摳門兒”嘔什么氣?
“要不要吃一顆胃藥?”梁雪琴關心的問道。
“不用了,早飯我就不吃了,一會兒,我就去上班了,你在家小心點兒。”陳淼放下筷子說道。
“我知道了。”
小七低著頭,一邊喝粥,一邊笑,他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兒的,兩個大男人居然還玩這么幼稚的游戲。
“趕緊吃,吃完了去上班。”陳淼眼神一瞪,沒好氣道。
“噢。”小七端起粥碗,呼啦啦的一口全喝了進去。
這時忽然客廳的電話機響了。
陳淼待要起身去接電話,小七放下碗,一下子站了起來,跑了過去,拿起木架子上的電話機。
“喂,是…我知道了……三哥馬上就到。”
小七講電話的時間很短,也就十來秒鐘,轉身回來,在陳淼耳邊小聲說道:“曹秘書來的電話,說章嘯林死了,被自己手下一個保鏢開槍打死的,尸體已經送殯儀館了。”
“哦,我知道了。”
“曹秘書說,林主任已經得到消息,讓你先去萬國殯儀館。”
“嗯。”陳淼點了點頭,章嘯林那可不是小人物,他的死定然會驚動汪偽和日軍高層,接下來,必然會有一番風起云涌的較量。
弄不好會改變法租界現有的勢力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