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打量著被困住的不明生物。
它有著尖角和獠牙，通體漆黑，眼瞳泛紅，四肢末端是帶著倒鉤的鋒利爪子，這爪子還握著一根鋼叉，上面閃耀著符文的光芒。
這個小東西實力不算多強，剛才的那一擊，充其量有四階的爆發程度。
但這東西的外形，卻讓陸宇聯想到了什么。
他連忙退后幾步，警惕地打量著，那棵花園中的大樹。
巴德爾的記憶中，萬年花園的古樹，擁有著自己的思維和性格。
他常苦惱于宴會上的美酒太過濃郁，自己經常醉倒，因此，和外界的交流總是很少。
唯一彰顯存在感的，便是它那會涌出奇妙生物的夢境。
它做美夢時，從夢境中涌出的是美麗的精靈。
但做噩夢時，就會涌出這種擁有尖角的紅眼惡魔！
這些小惡魔雖然不強，但會偷走神明們的酒，做種種惡作劇。
因此，神明們會拉拽古樹上的藤蔓，讓它蘇醒。
如今，神明早已消失，尤古多拉希爾甚至經歷了潰滅，這種怪物還是出現了！
那棵古樹，究竟死沒死？
難道它還在做夢？
正當陸宇小心警惕的時候，那只黑色的惡魔怪物，突然嘭地一下，化作一團黑色的煙霧。
這團煙霧在符文牢籠里橫沖直撞，一直想要沖出來。
但是符文牢籠堅不可破，將它死死困在里面。
陸宇還在思索，該怎么處理這煙霧，眼神猛地頓住。
在那煙霧繚繞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幕幕畫面飛速播放。
他連忙全神貫注，認真觀察那飛逝的畫面，努力找尋有價值的信息。
畫面轉換太快，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神明臉龐飛速流動，他們表情各異，動作各不相同。
有拿著斧子，作勢要砍伐它的；有嫌棄小惡魔吵鬧，揪斷了它胡子的……
這赫然是那古樹積存下來的噩夢夢境。
不僅僅是夢境！
煙霧飛速幻動的一刻，一幕畫面被陸宇捕捉到。
那是一個長相陰郁，眼睛狹長，有著鷹鉤鼻的神明。
邪神洛基。
他出現在一次宴會后，這里已經空無一人。
長桌上擺放著宴會殘余的酒水。
他端起一杯未動的酒水，突然將那酒水潑向古樹。
立刻地，古樹陷入了昏沉。
但它并沒有失去意識。
看著那杯酒水被身上的榭寄生吸收。
隨后洛基走向榭寄生，拔下一根嫩枝，轉身離開了這里。
陸宇的目光，在那榭寄生上停留了很久。
那翠綠柔嫩的榭寄生，和記憶里，那根射向巴德爾的箭矢緩緩重合。
而洛基端起的那杯酒，也和記憶里，酆都大帝面前的酒水重合。
——部分拼圖清晰了。
洛基和酆都大帝聯手，策劃并實施了殺死巴德爾的計劃。
霍德爾或許意識到了什么，想要阻止自己的兄弟去見酆都大帝。
但是沒能成功。
可是，為什么……洛基會和酆都大帝聯手，對付尤古多拉希爾的神明？
他是奧丁的結拜兄弟，在阿斯加德也有著火神的封號。
還有，最重要的，奧丁究竟知不知道這一切？
古樹都能記錄下這些東西，難道那個獨眼的神王，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嗎？
陸宇將這些疑惑放在心里，繼續觀看那飛速閃動的畫面，想要找到更多的情報。
古樹的噩夢里，雖然大多都是對某些神明的畏懼，但也透露出了不少有用的情報。
巴德爾的視角太過美好，整個世界似乎都加了一層濾鏡，總是讓陸宇感到不真實。
而古樹的噩夢，則填補了光明下的黑暗，讓他看到一個更加真實的阿斯加德。
陸宇看到了更多的神明，更多的陰謀，那宴會上，并不僅僅是歡樂和美酒，還藏著無數看不見的暗箭和刀槍。
陸宇看到了另一群神族，華納神族。
看到了這群人向奧丁進獻他們的知識，看到了宴會上，對方使節那獻媚討好的笑容，還看到了奧丁率領的阿薩神族，對這群神族的輕蔑和不屑。
老樹知道的太多，但老樹扎根在這里，哪里也去不了。
它的心中始終存在一片陰云。
那是隱藏在表面和平繁榮下的暗流，是華納神族和阿薩神族看不見的爭斗，是存在于長久歷史上的宿仇。
這一份陰云，隨著時間流逝，逐漸遮蓋了老樹的眼睛。
直到一天，那個獨眼的神王看向這棵樹。
它變得憂郁，甚至開始落葉。
“你不該知道這么多。”
于是，僅存下的，便是一片空白。
老樹本該誕生的靈智，被奧丁一句話抹去。
它成了一棵真正的樹，或許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會被花園的酒香陶醉。
但也僅僅是樹而已。
它忘記了許多，放下了許多，故而不再落葉，一身輕松。
只是，那份被抹殺的恐懼，卻一直烙印在靈魂里，永遠不曾散去。
在之后。
老樹的噩夢，便是一片襲來的寒流。
在天上飛行的瓦爾基麗，被那寒流一沖，就變成冰塊，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奧丁面對襲來的寒流嘆息著：“風與劍的冬天要來了。”
神明們面對這寒流都要色變，何況是一棵老樹？
它被冰封在那里，神智越來越模糊。
只記得，之后似乎發生了一場混戰。
有華納神族，有阿薩神族，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
這紛亂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神明被卷入。
阿斯加德、華納海姆、亞爾夫海姆、約頓海姆……彩虹橋的光芒終日閃耀，越來越多的神族加入戰斗。
這曠日持久的戰斗，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才消失。
那個時候，老樹已經成了一團冰疙瘩。
但它伸出云層的部分還未被冰封，還能借助陽光的溫暖，茍延殘喘。
直到那一天——
太陽走向黃昏，雷霆呼嘯，海拉冥界突破現世的阻隔，冥霧遮蓋了天空。
從遙遠的鐵森林響起巨人的號角，耶夢加得從地下探出頭顱，大蛇的毒液幾乎要噴涌到天上。
那噩夢般的一幕，深深刻在老樹靈魂里。
卻也到此為止。
冥霧遮蓋了天空，阻隔了陽光。
所以，老樹僅剩的樹冠，也被徹底冰封。
它死了。
在那個黃昏，在戰斗開始之前，長眠于厚重的冰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