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不缺小錢。
但缺得是大錢,養軍隊、以個人財力供養軍隊,而且還是蕭文這種敗家子風格的供養,這樣的超級大手筆后面,需要的銀子是以數十萬兩為單位的。
而戰馬,卻是最保值的“貨物”,合格的戰馬百兩銀子起步——這滿戰場跑的戰馬,得多少錢?
抓馬!
士卒們這才反應過來,顧不得大戰過后的疲軟,搶馬就是槍錢啊!
就在蕭文呼喝著部屬們瘋狂抓馬的時候,被指揮使史成琪派過來支援蕭文的兵卒,正在冷冽的寒風中,聽著他們都尉的“道理”。
“打匈狗是戰兵的事!咱們是輜重隊,憑什么和匈狗刀子見紅?誰家沒個婆娘娃娃?干嘛和涿縣的瘋子一道去找死?”
這個都的都尉,也是士卒們的縣尉,自覺以為這場昏了腦袋的夜襲就是送人頭的傻瓜舉動,所以隊伍磨磨蹭蹭的走的異常的慢——甚至理由都想好了,夜晚、迷路。
教訓了一通傻乎乎指出不該這么晃蕩的士卒后,這名都尉心里還在憋火:
“狗日的,這么甜寒冬的,就應該在營里躲在帳篷中抱著被子睡覺,涿縣的這群鱉孫,送死也他媽扯上老子!”
“想讓老子送死,沒門!”
都尉這么想著,又呼喝部屬們,到處瞎逛逛,等天亮以后涿縣兵兵敗如山的時候趕在他們前面跑路。
輜重隊大營。
自從涿縣師離開后,史成琪的心里就忐忑著——一方面他擔心能不能夜襲成功,另一方面又擔心隨之而來的報復,哪怕是老軍伍,史成琪最后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決定讓士卒們加固營寨,堅固點的營寨,起碼能給點心理安慰。
到時候匈族報復,也好能更堅持一段時間。
隨著時間的推移,史成琪越發不安起來,到后來他錐心的后悔干嘛要同意蕭文的建議,要是涿縣師完蛋,輜重隊的護衛力量就崩了!
在最黑暗的時候,遠遠傳來了隱隱的悶雷聲。
“冬雷?這不怕不是個好兆頭啊。”
有個都尉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一肚子邪火沒處發的史成琪終于找到了發泄的地方:
“敗壞軍心!”
指揮使怒斥一聲,剛剛嘀咕的都尉瞬間嚇得臉白了起來,只聽得指揮使呼喝:
“來人,將黎寧拉下去重打十軍棍!”
幾個如狼似虎的親衛上前,反抓都尉的胳膊就將其拉走,在都尉哀聲的求饒中,棍棍到肉的軍棍聲伴隨著都尉的慘嚎一到傳來。
“哼!”
指揮使冷哼心中暗道:,既然你們都這么窩囊,那就在這一直呆著,呆到前面有消息傳來!
對于戰場周邊的掌控,是蕭文從沒有掉以輕心過的——斥候屯不管在戰斗多激烈的時候,都務必要留下足夠的人手用來監控戰場四周。
“我不是一個天生的將才,雖然軍事天賦點貌似在提升,但畢竟不是那種傳說中的古之名將,所以我要盡可能的少犯錯誤!”
這是蕭文的心里話,也是時刻警醒自己的話,所以斥候被他用到了極限。
雖然苦了倒霉的斥候,但對蕭文來說,無疑就是在后背長了眼睛,哪怕是被人偷襲,起碼也有個預警時間不是?
哪怕是戰斗結束,該有的戒備是絕對不能少的——二十個斥候沒有抓馬,而是散布在四周,監控周圍。
“營長(老部下都喊蕭文營長),咱們后面十四里處,援兵在那瞎晃蕩,沒有過來支援的意思。”
斥候很快就稟告了監控到的情況。
“仗都打完了,援兵還在那晃蕩……”蕭文聽聞斥候的匯報后,眼眸中閃爍起了冷冽——這樣的友軍,讓人怎么放心?
蕭文突然心中有了計較,既然“援兵”還在那晃蕩,趁此機會,還不如……
想到這里蕭文就不再猶豫,雖然有些小家子氣的樣子,但蕭文不覺得自己過分——保存實力,有錯嗎?
蕭文直接將步兵2隊隊長秦燕悄悄的叫了過來:“秦燕,交給你一個艱巨的任務,你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完成這個任務,懂嗎?”
看到蕭文慎重的神色,秦燕心中不由激蕩,自己營長能將堅決重要的任務給自己,這就證明營長看得起自己,重視自己。
否則為什么不交給一直號稱最開始就和營長并肩作戰的董慶元?
他不由肅然道:“懂!請營長下令!保證完成任務!”
“帶上你的人,我會悄悄從三個勛莊營里面挑一個營給你,,你的任務就是帶上一批戰馬,悄悄的帶回去,帶到咱們軍營,明白嗎?記住,盡量不要驚動人!是任何人!”
“啊?”
秦燕沒想到所謂的堅決任務是這個——他不由瞪大了眼睛,很想說營長,換個人成嗎。
可看看蕭文肅然的神色,秦燕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略帶垂頭喪氣的道:‘知道了。’
“你給我態度認真點!”蕭文低喝:“這次咱們繳獲的戰馬,起碼在五千往上說,老子不搞他個兩三千,真他嗎白給這群白癡拼命?”
“兩三千匹戰馬,就是二三十萬兩銀子!”
“秦燕,這批戰馬絕對不容有失,你可明白?”
秦燕被蕭文用銀子換算下來的單位給嚇著了,二三十萬兩銀子!
他心中狂叫我滴個乖乖——這得多重?得有一座山那么重吧!
他咽了一口口水,急忙道:“營長放心,我哪怕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疏忽的。”
“我再給你配一個斥候什,等下你先帶馬離開這里隱匿起來,我會想辦法從指揮使那里要一份軍令,有了軍令,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入境,但是入了境以后,盡量要避開重城關卡,不要驚動官場上的人。”
秦燕急忙點頭,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二三十萬兩的銀子。
蕭文現在辦事雷厲風行,很快他就悄然將一個營集中了起來,加上秦燕的步兵隊和一個斥候什,在目前收攏的戰馬中挑出了兩千多匹戰馬,讓秦燕帶人趕著馬立即脫離戰場,隱匿起來。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亮堂的很了——但是“援兵”竟然還沒有過來。
事實上他們也不趕過來——蕭文惱怒坑自己的援兵,干脆讓人扮做匈族哨探的樣子在援兵附近掠過,本就對蕭文不抱信心的援兵,看到匈族的探子都散出來了,當即就如同驚弓之鳥的后撤起來。
“老子這次坑死你!”蕭文咒罵援兵的都尉,索性讓部屬們繼續清理戰場,同時刻意將戰損數擴大后,自己帶人去報信了。
他之前光顧著搶馬,報訊的事給拋到了腦袋后面,正好援兵太過分了——順水推舟,蕭文就自己去報信,順便給援兵上點眼藥,順便讓他們吃一個悶虧。
既然決定坑人,自然要扮的像樣,蕭文挑選了十來個外傷不少的士卒做自己的親隨,順便將自己用血收拾了一下。
“指揮使!大勝!我軍大勝!陣斬一千三!俘獲七百!”
蕭文臨行前進行預演,倒是有模有樣:
“我部奮戰一個半時辰,以寡擊多!當場戰沒一千三百七十人!至大戰終結,也未曾見到援兵影子!若非援兵不至,我不豈能被如此重創?”
“指揮使!卑職不服啊!”
蕭文預演,惹得蕭定軍差點掉了下巴——此戰涿縣師,以五營兵馬夜襲四千騎兵,卻打出了戰沒一百二十八人、陣斬兩千四,俘獲七百的戰技。
可蕭文竟然將自己的傷亡翻了十倍——還將斬首數少了一千,這是什么意思?
“二叔,留一千個腦袋,咱們正好販賣軍功,至于虛報戰損——我要是不虛報,難道就等著他們把咱們當做炮灰支使來支使去?”
“再說,一千三的斬首加七百的俘獲,足以將咱們的功勛坐實,讓人刮目相看了,戰損要是不低些,別人咋想?”
“軍勛太大了,也不是好事,咱么這次冒下頭就行了。”
蕭文振振有詞,“當然,最關鍵的是馬——咱們私下截留這么多,必須把敵人鼓吹起來。”
“反正升官的話,功勛太大了也不見得是好事,還不如來點實惠的,咱們要是不私下截留,真以繳獲五千戰馬的數字報上去,能換多少賞賜?三萬兩?五萬兩?”
蕭定軍默然。
戰馬是管制品,甚至是戰略物資,數字報上去以后,肯定會驚動樞密使——他們能落點湯就算是祖上官開恩了。
拼死拼活,落點汁水,蕭定軍自然也不愿意。
“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蕭定軍最后同意了蕭文的伎倆——當兵賣命是應該的,但起碼得給個賣命的價格啊,受蕭文的影響,蕭定軍對武朝這種拿人命不當命看的方式,現在越發不滿起來了。
指揮使史成琪越等越是心焦,眼看著天色大亮,竟然還沒等來前線的消息,心中漸漸對蕭文失望乃至絕望。
他最后按捺不住,派出了哨探過去偵查,哪怕是夜襲失敗,總的有個失敗的程度不是?
就在他派出了哨探沒多久,得得得得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有定論了嗎?”
史成琪慌得一批,他生怕傳來涿縣師大敗被追殺的訊息。
身邊的軍官們和史成琪的心態相差無幾,這么久才傳來消息,他們已經給不知天高地厚的涿縣師判了死刑——
明明是個雜兵役,
明明就是雜役府兵,連正兵府兵都算不上,竟然異想天開的想要以寡擊眾?
現在好了吧?
完蛋了吧?
活該了吧!
大部分人心里竊笑,但面上,還必須擺出一副焦慮的樣子,同僚被打爛屁股的模樣歷歷在目,沒人想觸指揮使的霉頭。
“大勝!”
“我部大勝!”
“陣斬匈狗一千三!俘獲七百!俘獲戰馬無數!”
狂飆的馬隊在臨近軍寨的時候,瘋狂的叫喊聲就從騎兵中傳了出來。
大勝?
陣斬一千三?
俘獲七百?
俘獲戰馬無數?
史成琪長大嘴巴,呆呆的良久不語,身旁的這群軍官,一樣目瞪口呆,原打算是看涿縣師的笑話,再借此機會堅守軍寨等待援兵——可是,怎么能成大勝?
難道匈狗現在都是泥捏的不成?
縱然是從半夜起就忙碌準備大戰事宜的軍卒,這時候也都紛紛目瞪口呆起來——被關在外面的蕭文,這時候心想:
若是有一支軍隊借機攻寨,是不是會輕易將軍寨給奪下來?
“快!快把報訊的騎兵放進來!”
半晌過去,史成琪才意識到自己該干什么,急忙下令開啟寨門。
“指揮使!我部大勝!”
進入軍寨以后,蕭文遠遠的就繼續高喝,一副百戰余生后的豪情跋扈之態。
但待他策馬走近后,蕭文蹌踉著從戰馬上下來,快步走近后,泣道:
“指揮使!我部奮戰一個半時辰,陣斬匈狗一千三百余,俘獲七百,但從始至終,援兵都沒有影子出現!”
“奮戰一個半時辰!我部戰沒一千三百余人!”
“倘若援兵能早些出現,匈狗早就崩了!指揮使,卑職不服啊!”
援兵沒至?
緊跟著涿縣師的援兵,從始至終,竟然沒出現?
史成琪大怒,“該殺!該殺!”
蕭文慘笑:“至卑職前來報訊,援兵依舊在距離戰場十多里出徘徊,看到卑職掠過,援兵才往戰場過去。”
“指揮使,卑職不服啊!倘若援兵能早至辦個時辰,匈狗也就崩了!我的部下,也不會戰沒如此之多啊!”
“請指揮使為卑職做主!”
“放心!本將定然為你做主!”這時候的史成琪只要腦子沒進水,就一定選擇為蕭文做主——理由還需要問嗎?
“蕭都尉,還能上馬嗎?”看著滿身血污又是刀痕又是箭傷的蕭文,史成琪詢問。
“能!卑職一定要看到卑劣小人受罰!”蕭文咬牙切齒——這是真的咬牙切齒,奶奶的個熊,打仗的時候作為援兵,老子仗都打完了援兵都沒來?
這他媽配當軍人嗎?
“好,你且跟上本將!”
史成琪心中的激動就別提——大勝啊,斬首一千三百余,嗯斬首一千四,俘獲七百,這太長臉了,以區區輜重隊能打出這樣的戰績,太長臉了!
至于說這是涿縣師的戰績——這有關系嗎?
涿縣師難道就不是輜重隊的?
“將軍,”就在史成琪打算讓蕭文帶著自己去戰場的時候,有都尉悄悄拉住了史成琪:“小心有詐啊。”
史成琪心中一凜,他轉而看看蕭文,略作思考后怒道:
“你是何居心?膽敢挑撥軍心!真以為本將的刀殺不了人嗎?”
勸誡的都尉頓時啞火。
史成琪心中則自語:真若是有詐,涿縣師五營兩千七百余人,又豈能跑不掉幾個騎兵?真若是敗了,消息早就來了!哪能等這么久!
不到三十里的路,史成琪一路快馬加鞭,不到三刻就趕了過去。
無數的戰馬!
剛剛抵達大戰之后的戰場,史成琪就看到了無數的戰馬。
“這都是繳獲?”
史成琪大喜過望,和匈狗打仗,一旦是圍剿戰,最開心的莫過于巨量的戰馬俘獲了——武朝不成文的規矩,俘獲五百馬匹的軍功終于斬首一千。
這得多少馬啊!
史成琪激動,這得是多么大的軍勛!
陪同史成琪而來的軍官,這時候也都睜大了眼睛,馬,好多馬的
那些垂頭喪氣瑟瑟發抖的戰俘,都被他們刻意忽略了。
看到史成琪的神色,蕭文心中一笑,不到四千的戰馬是不是很多?我會告訴你這四千戰馬是老子挑剩下的嘛?
當然不會跟你說的。
“蕭都尉,這些戰馬,總計多少?”史成琪按捺下激動,用略帶平靜的口吻詢問。
蕭文故作不知,將蕭定軍放在人前,一副沉重模樣的蕭定軍,報數的時候神色飛揚了起來:
“稟將軍,共有四千五百六十八匹戰馬,其中帶傷的戰馬一千三百余。”
四千五?
四千五!
史成琪直接呆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