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的話讓與會的軍官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家都尉到底何意。
“我們歸屬涼州軍統轄,但我們畢竟是勢單力薄的外人!”
“所以,你們上了戰場,都需要謹慎,不要想著去依靠誰,你們可以依靠的,除了自己,只有咱們這不到三百的袍澤,其他人,咱們只能借勢而不能依靠!”
“不要頭腦發熱,不要死拼!一切,以保存自己的力量為先,明白嗎?”
蕭文正色說道。
軍官們呆滯,按照慣例,應該是自家主官為部屬打氣啊。
“都尉,咱們有必要……”董慶元結結巴巴的說,但最后的幾個字他始終難以出口。
“畏戰么?”蕭文替他補上了沒出口的話,董慶元吶吶的點頭。
蕭文從練兵開始,就將敢戰、能戰的思想一直灌輸著,而從第一次剿匪至今,涿縣之兵,從沒有辜負過蕭文的期盼,逢戰爭先、遇戰能戰。
多次的勝利讓他們將不畏戰、敢死戰的精神刻到了骨子里,但是現在,親造了這一切的蕭文,卻讓部屬在戰斗中學會保存自己!
蕭文自己苦笑,看著疑惑的部署們,深呼吸一口氣后,道:“蕭武,帶人去四周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靠近!”
蕭武領命,帶人警戒四周。
“下面我要說到的話,希望你們爛在肚子里。”
軍官們點頭后,蕭文才說道:
“這場仗,勝算越來越渺茫了……”
一句話就讓與會的軍官們失神失色。
蕭文繼續解釋:“三國聯軍貌合神離,私下里勾心斗角,注定彼此都無法相信對方,甚至在大戰之時,還極有可能會相互使絆子。”
“更何況,按照之前的態勢,聯軍已經鐵了心要防守拖垮匈人,但突然間又定下了明日大戰,我懷疑是我部糧草不濟,不得不和匈人決戰。”
關于這點,其實很好猜測。
左將軍帶隊出發已經四十天了,因為是護送糧草,期間必然不敢耽擱,所以抵達邊塞接到后勤轉運隊伍后就會折返。
而匈人眼下又分兵六萬斷了糧道,等于說左將軍部被堵在了路上相比燕越兩國,武軍因為出境最早、最先抵達白碭山,自身的糧草儲備肯定比不上人家,又停了至少五十天的后勤補給,存糧肯定到了警戒線了。
那么這一切就都好解釋了!
武軍不得不戰,不得不打最不愿意打的決戰,而大決戰,又少不了燕越兩國
所以蕭文推測,樞密使童百川,肯定是靠著妥協才說動了其余兩國,一同決戰。
既然是妥協,那么只有一個可能:
武軍,主攻!
蕭文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后,低沉的道:“大決戰,本應該是相互生死與共的,但是,無數的事實告訴我,別人,信不過!”
“京軍,在關鍵時候拋下了袍澤跑過,”
“涼州軍和我們分屬兩軍,雖然明日會一同御敵死戰,但他們,怎么可能不把我們當做炮灰或者誘餌?”
“而我軍內部本身也是矛盾重重,當初一戰京軍拋棄了同袍,這次決戰,誰又敢信任京軍?”
“而縱觀整個聯軍內部,哪怕是武軍妥協選擇為前驅,但大戰之時,誰還不是自顧自?燕軍可信嗎?越軍可信嗎?”
“明日決戰,勝負各一半。”蕭文沉聲說道:“你們是我帶出來的兵,如果轟轟烈烈的死在戰場上,為殺敵而亡,哪怕是心疼,我也無話可說。”
“可是,如果因為背叛或者利用呢?”
“諸位,請原諒我的私心,明日決戰,務必聽令,哪怕是我下令……”蕭文頓了頓,終究說出了恥辱的兩個字來:“哪怕是我下令逃跑,你們也必須毫不猶豫的遵守。”
就在蕭文袒露心懷教會部屬學會保存自己、學會活下去的時候,武軍帥帳當中,童百川也在進行著決戰前最后一次的動員。
但氣氛卻相當不好。
“我不信任京軍!”
中將軍和右將軍一齊表態,京軍兩位指揮使瞬間變色,千牛軍指揮使姬中昌當即拍桌子怒斥:
“放肆!”
右將軍和中將軍不語,但態度非常明顯:我們就是不信任京軍!
一旁的監軍二皇子,閉著嘴巴充當雕像老實說,看到涼州將軍這么說話,他心里非常高興,當初大敗,二皇子差點嚇死,這鍋他一直惦記著呢!
只是身為監軍,卻不能涉足軍務,他只能裝泥菩薩。
樞密使的神色變得難看,雖然他理解兩州將軍的不信任,但這不是他們抗命的理由!
京軍指揮使理論上沒有一州督軍官階大,但事實上卻是平級,而姬中昌又是皇族,等于凌駕他們之上,被人刻意針對,姬中昌忍不下去。
“大帥,他們抗命不尊,當誅!”
右將軍和中將軍冷笑,決戰在即,他們可不是邊州軍指揮使,想誅那就試試!
“夠了!”童百川怒斥雙方,然后帶著惱意詢問:“你們兩個說說,到底要如何?”
“只要不和京軍為伍便行!”兩位督軍同時表態。
姬中昌氣血攻心,剛要斥責,卻被擒虎軍孫靖攔住,孫靖示意姬中昌不要激化矛盾,看在孫靖的面上,姬中昌咬咬牙忍了下來,但心中卻依舊憤恨難平。
孫靖干脆充當和事佬:“大帥,既然如此,不如以京軍為一軍,涼、幽兩州兵各為一軍。”
童百川默默嘆息,他也沒想到兩州督軍對京軍的意見會這么大,聽到孫靖的建議后,他目視兩人,道:“這樣如何?”
“全憑大帥做主。”右將軍和中將軍回答,態度倒是恭謹了起來。
“那便如此吧,明日以兩州之軍為左右翼,中軍以京軍為主,以輔兵為輔。”童百川說完,神色變得嚴厲起來:
“本帥此次如了你們心意,但明日決戰之時,你們若是怯戰不前、抗令不尊,到時候就別怪本帥不講情面!”
右將軍和中將軍表示定然尊令,但心中卻在誹謗:也就是拿我們做伐,京軍怯戰敗逃,也沒見大帥您怎么處罰!
武朝這邊在進行戰前最后軍議,燕國和越國也在同時進行軍議,相比不得不打頭陣的武軍,燕越兩國就輕松多了他們的打算驚人的一致,不拖后腿,但絕對不出頭,武軍死戰死拼,他們可以搖旗吶喊,可以揮師參戰。
但是,想要玩命,那是不可能的!
另外,防備友軍也是必須要叮囑的事說起來啊,三方都對友軍充滿了懷疑……
就在這種三方相互滿懷怪胎中,距離天亮越來越近了。
大戰,也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