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永一笑,告訴武曦,這個怕是很難了,因為這獵戶是很困難的,狩獵之后,要拿去集市還錢,買米買鹽買酒,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很多獵人一輩子窮困潦倒,最后餓死的都用。向武曦說的那種生活,只是富貴人家偶爾為之才行。
劉思永說著,想起了云昭南的事情,閑極無聊,將云昭南的生活說了出來,最后告訴武曦,連云昭南這種不缺錢的人,都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更別說窮困人家了。
武曦聽到這話,沒有回答,玩弄手中的弓,過了很久,武曦才開口說:“大家不是說,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嗎?”
“比起魏季的時候,倒是安定了不少,不過四民之中,還有不少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有多少人不知道明天是否還活著。”
武曦聽到這話,還是沉默,用腳提著一塊小石子,劉思永看著武曦這個樣子,對著武曦說:“這些話說給你還是說的太早了,好了,想這些都沒有用。”
“那么劉大哥,你就沒有想過幫他們嗎?”
“我一個人又能幫多少呢?”
“但幫一個是一個。”
劉思永聽到這話,心中有些觸動,他看著武曦,想了想說:“你說的不錯的,的確我有些時候太過自私了。不過天底下人,終究是受苦的多,享福的少。”
“那么如何能改變呢?”
劉思永沒有回答,看著蔚藍的天空,思索著。
一刻鐘之后,劉思永對著武曦說:“要拯救天下蒼生,非圣人不可,圣人若是憐惜子民,就會輕賦稅,薄徭役,以天下之財養天下之民,而不是天下之賦來填一己之欲。除此之外,就應該廣舉英才,協助治理天下。”
“嗯,劉大哥,你這些說辭,好像在什么地方聽到過。”
“這都是老生常談,但就算如此,天下也沒有帝王能夠做到。想必你看過道德真經,治大國如烹小鮮,這法子已經給出了,但是很多人就做不到。這帝王有這著天下之財,怎么會不用呢?今日修一個宮殿,明日制一件衣服,后日修個園子,大后日修個萬年吉壌。這即位多年,沒有做出什么貢獻,倒是修了不少宮室,耗費了不少錢銀。”
武曦點點頭,然后說:“除此之外呢?”
“這錢總有用完的時候,于是就要想著法子來賺錢,于是就有人打著改祖制的名堂,一是為皇帝撈錢,二也是為自己撈錢,他們不會勸說什么節本開源,只知道搜刮,新制一出,雖然割除不少弊端,但是又增添不少弊端。這時候一些大臣接受不了了,他們開始互相攻擊起來。你說他們是為了天下蒼生,難說,是為了自身求名求利,這也難說。總之,這朋爭一起,眾位大臣想著不是經濟,而是為了讓對方罷官。”
“那么這又當如何?”
“所以這時候就應該廣舉英才,以政績而升黜。可惜一些帝王聰明過頭,想要銀子,于是玩起了制衡的手段,要雙方互相爭斗,自己從中牟利。可惜這種皇帝,就算權謀再高,于天下沒有絲毫作用,那路上的餓殍,還是一樣的死不瞑目,只能讓人感嘆,寧做天平犬,不做亂世人。”
武曦聽到這里,若有所思,他準備再詢問的時候,劉思永一笑,對著武曦說:“我知道的就只有一點了,你再問我也回答不出了。”
武曦一笑,對著劉思永說:“可惜當今圣人沒有聽到你這一番話,否則肯定讓你當大官。”
“我只不過老身常談而已,你以為當今圣人不知道嗎?他心里一清二楚,但是這都是天下大勢,沒有人阻止,就如同那個好了歌說的一樣,歷代皇帝不知道大興土木有害,只若是不修,他們這皇帝當著又沒有意思,他們總是想著,這又不會亡在我手里,而且他們富有四海,區區一個宮殿就可以將天下修窮了嗎?所以當日有賢者見到牙筷而恐。”
劉思永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實際上也是如同這些皇帝所想的那樣,區區幾座宮殿,幾座山陵,不足以成事,但是他們都忘記了積重難返,到時候形成了大勢,就算有中興之主想要力挽狂瀾,也不過癡人說夢,最后一切惡果,只能讓末代之君來嘗。所謂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易經講的就是如此大勢變化。江山若想長保,必須代代賢良,若是一兩人,尚且還有救。”
武曦聽著,沉默了很久,劉思永看著武曦思索的樣子,笑著說:“好了,這些對你來說實在太早了。不過這個道理,你倒是可以想想,若是你的兄弟揮霍無度,那么你家能繁盛多久呢?”
“這個……”
“你想說你家是朝廷賜予的官田,可以永世長保是不是。”
武曦點點頭,劉思永繼續說:“替你家種田的佃戶也是要吃飯的,你兄弟若是用的太多,那么他們沒有飯吃了,就會離開,若是不能離開,他們也只能選擇死,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武曦點點頭,詢問劉思永,天子怎么會窮呢?這天下的一切都不是天子的嗎?
“一樣,這么說吧,我們就以修建宮殿來說,這宮殿需要木材,京城附近肯定沒有上好的木料了,于是只能去益安府去找。這伐木人要不要吃飯呢?這伐木工一家難道不用吃飯嗎?若是朝廷不管他們,只是讓他們干活,那么他們一家也只能死路一條。朝廷要給他們糧食,讓他們不至于餓死,那么這糧食又從什么地方而來呢?糧庫是吧。”
武曦點點頭,讓劉思永繼續說下去,劉思永用腳畫著圖說:“糧庫本來是為了賑災所用,若是糧庫給糧食給伐木工,那么災年了,朝廷怎么賑災呢?你想說問,修建一個宮殿,怎么會把各地的糧庫吃空呢?所以一座不會,但是一直修建就會。這糧庫又不是聚寶盆,今天晚上放一粒米,明天就會生出一倉庫來。除了伐木工之外,還有運送木料的,這木料不可能自己飛來京城,這運送到京城之后,就是修建宮殿的工人,這樣算下來,一個宮殿花費至少是百萬石糧食。”
“當然還有貪墨,這上有所好,下必從焉,圣人用百萬來修建宮殿,他們就可以用萬錢來修建住宅。這些人也伸手到民間,若是遇到大災,農民變成流民,他們除了舉事之外,就沒有其他活路,朝廷要征調士兵,也要糧食。這里我不說錢,是因為讓你更好理解,士卒等了錢銀也是先買糧食,沒有誰會餓著肚子去干其他的。這樣平叛一次,又是消耗了不少糧食,這糧食總量肯定是減少了。畢竟征夫不能種田,那群逆賊也沒有去種地。”
“征夫耽誤了一年,若是第二年遇到災情,朝廷是否又要救災呢?若是救災,那么糧食又少了。到時候有會養出一群流民,這就是陳朝的亂越平越亂,匪越剿越多。”
劉思永說到這里,然后再次說:“這就是積變以久,當初魏哀帝想要讓世家出錢,結果這些世家大族,沒有幾個愿意出錢的,最后還支持我太祖高皇帝,反了朝廷。”劉思永說到后面,語氣帶著嘲諷。
武曦聽著他說完,對著劉思永說:“怪不得朝廷要整頓吏治,原來如此。”
劉思永本來準備還要說一個問題的,這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了過來。
劉思永不由大喜,走上前,對著隨良佐行禮說:“真是好巧呀,大哥,我們又見面了。”
“有緣個棒槌,你這個小子,我讓你去領軍功,你不去領,跑到這里來。”隨良佐可沒有見面的驚喜,給了劉思永一個板栗,然后繼續說:“若不是畢道凡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還蒙在鼓里。”
劉思永一笑,看了看武曦,然后對著隨良佐說:“大哥,看在別人小兄弟的面上,還是給我一個面子吧。”
武曦歪著頭看著隨良佐,隨良佐走了過去,摸著武曦的頭,對著武曦說:“你來了,是和你母親來的?”
“是的。”武曦準備行禮的時候,隨良佐一笑,攔住了武曦,對著武曦說:“不用多禮,這又沒有外人。”
“你們兩人認識呀?”劉思永有些好奇,隨良佐笑著說:“我認識他父親,早京城的時候了,我們還是通家之好。”
隨良佐說著,抱起了武曦,對著武曦說:“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你母親放心嗎?”
“回叔父,有劉大哥在這里,有什么危險都沒事。”
“哈哈,你不能叫他大哥,他和叔父我是結義兄弟,你也要叫他世叔了,不過,這樣讓你為難了,你還是叫他大哥吧,我們各稱各的。”
武曦點點頭,隨良佐一笑,對著劉思永說:“好了,我們還是先送武燨回去吧。”隨良佐說這個名字的時候,看著劉思永,見劉思永沒有反應,在武曦耳邊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