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飛云山離桐山也不算遠,一來一回,最多一個半月,這么多的時間,樂瓊要和上官戴高鬧出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可能,所以可以完全放心。
樂瓊低聲說:“我倒是不擔心他們兩人之間,而是擔心上官英雄會被妹妹利用,成為她手中的劍。”
“不會,上官戴高這人也不傻,瓊妹,不用想太多了。”
林泉沒有多說什么,帶著自己家人回去,他們休息了一下,到了晚上,林泉他們盛裝出門,去街上參加元宵燈會。
這海寧城如今亮如白晝,大街上全是各式精美的花燈,四人猜燈謎,放花燈,洗去了昨天的血腥氣。
在二更時分,林泉他們在路邊吃面的時候,就聽到了附近有人討論,說的恰好是關于對西戎戰爭的事情,朝廷出天山關的事情,世人已經知道了,這么大的事情,想要隱瞞也隱瞞不了。
談論的人多是高興萬分,這一次的西出天山關,乃是史上少有的,最近的還是魏景帝時候了,魏景帝雖然斬獲不少,但是因為西戎調集了重兵,雙方在塔姆爾河附近決戰,魏朝精銳以騎射戰術勝了盟軍,但是自己也損失慘重,最后在西戎一個黑衣主教的溝通下,答應上貢,于是魏朝也就趁機撤了回去。
關于這一戰,后世人議論不已,有些說這是魏朝由盛轉衰的關鍵,雖然有了歲貢,但是由魏武帝苦心經營的騎射營從此后繼無人,導致魏朝軍事衰弱下來。
當然也有說揚了國威,是這些年來,第一次讓西戎上貢的,宋朝雖然在天山關外設立都護府,但是耗費頗大,最后拖垮了這個龐大的帝國。
林泉心中也在想,圣人這一次出兵,毫無意外,是想要設立都護府,將天山關以下,納入虞朝的版圖之中,但是這是在太廣了,而且虞朝沒有多少騎兵,若是和西戎將士應對,只怕會吃虧。
阿學禮寫的西戎史林泉也看過,知道西戎多是重甲,雖然士卒不多,但是頗為精銳。這一次,朝廷去作戰,也不知道有什么對策沒有。
“夫君你在想什么。”
看著林泉沒有吃面,袁麗華小聲詢問,林泉對著袁麗華說:“沒什么,只是想著如今天平盛世,真是我輩修來的福分。”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妾身只愿這天下永遠太平無事。”
林泉點點頭,這時候他看到一個衣著襤褸的小女孩蹲在一旁的屋檐下,看著他們這邊,林泉看到這個情況,不由嘆氣一聲,端起手中的面,走了過去,遞給這個小女孩,小女孩那清亮的眼神疑惑地看著林泉,林泉對著她說:“吃吧,吃吧。”
小女孩接過面,吃了幾口,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來,小聲說:“這位相公,我可以將這個給我娘親吃嗎?她已經幾天沒有吃飽了。”
林泉說可以,那個小女孩端著碗就離開了,林泉回到位置上,袁麗華對著林泉說:“夫君,你真是一個好人。”
林泉沒有回答,心中想著,就算這樣的太平盛世,還是有很多人沒有吃的。
等了一刻鐘,小女孩攙扶著一個臉色蒼白,穿著單衣的女子走了過來,女子見到林泉就跪拜,林泉讓陳菁菁將女子扶起來,讓她坐下。
女子誠惶誠恐地說:“這位相公,多謝你相贈,你真是一個好人。”
林泉在叫了一碗面,然后對著女孩子說:“你們應該還沒吃飽吧,再吃一點吧。”
“這,這怎么好。”婦人聲音有些哽咽了,林泉說沒事,一碗面而已。
“娘,你先吃,孩兒不餓。”
“我兒,娘剛才已經飽了,你吃吧。”
看著兩人謙讓,林泉說不用,若是不夠,可以讓店家在煮一碗。
兩人連忙說不用,然后開始吃了起來,在她們吃面的時候,林泉詢問她們是怎么回事。
得知她們祖先隸屬賤籍,雖然三代之后除了賤籍,但是他們祖上沒有田地,就算出了賤籍,也沒有耕種的地方。
她丈夫以前還能替人服役來賺取一些錢財,但是去年她丈夫病逝之后,自己一家人就沒有經濟來源,馬上就有要交夏稅了,他們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
仁皇帝這夏稅,是男子算一丁,女子算半丁,不管是否有田地,都要納稅。
仁皇帝原本想著是這樣,那些游手好閑的人,就會努力去服役或者當佃農,那么天下就可以安定。
像是這種家中失去勞動力的,仁皇帝當時就沒有考慮到了。
林泉聽了之后,也感覺難辦,想了想,對著這女子說:“這樣吧,你來我府上,幫忙浣衣。你也不用繳納夏稅,我府上養你們母女,還是養得起。”
林泉是侯爺,按照武皇帝的規定,可以免三十丁稅,林泉現在沒有田地,府上也才十來個仆人,自然不用擔心夏稅的問題。
這婦女聽了之后,連忙行禮,林泉還是讓她起來,告訴她們前去收拾一下,就去住書院吧。
婦女點點頭,關于桐山書院的位置她還是知道的。
林泉和婦女道別之后,準備前去陳菁菁的院子,陳菁菁一笑,推了一下林泉,指了樂瓊那邊。
“今日,應該是菁妹你吧。”
“傻夫君,這些時日你都沒有陪樂家姐姐了,這樂瑤好不容易走了。”
林泉搖搖頭,到了樂瓊的房間,樂瓊雖然有些驚訝,但是沒有說什么,服侍林泉洗漱之后,就坐在那里了。
林泉也坐在自己的地鋪上,思索著一件事,夏稅是好是壞,倒也難說,就如今看來,夏稅是利大于弊,一丁折合銀子不過一兩,一家人也就三兩銀子,這豐年,農村一家能夠入八兩銀子,就算遇到小災年,交夏稅也不是問題。
而虞朝國庫也充實不了少,很多地方的陳米都要發霉了。
但就算如此太平盛世,還是有不少人饑不果腹,他們因為祖上是賤籍,所以沒有田地,或者是因為災年將田地給賣了。
林泉想到,讓這些人來耕種官田,如今官田很多是空著的,畢竟廂軍才兩百萬,要耕種這么多官田,也不太可能。
但是若是耕種官田,那就有一個問題,這官田是租給他們,除了夏稅之外,肯定要另外收錢,否則的話,這就不是雇農了。
若是官田收十斗上繳八斗或者九斗,剩下不足以養活一家,那么這些是否愿意呢?
林泉想到了,若是分官田給他們,租金很少的話,那么其他雇農自然是愿意耕種官田,而不愿意幫士紳了,到時候自己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林泉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一個好辦法,看著林泉為難的樣子,樂瓊不由出聲說:“相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泉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樂瓊對著林泉說:“相公,國朝不是有佃農嗎?這些人不愿意當佃農嗎?”
“佃農如今不如雇農了,夏稅一開,這佃農的丁銀也要落在地主頭上,他們自然不愿意要佃農和雇農。以前是按照田畝征收,他們自然愿意養佃農了。”
虞朝的佃農制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有些行不通了。現在也就那些國公敢養佃農了。
不過林泉想到這里,倒是有了主意,他拿起房間之中的紙筆,寫了一封奏章,他讓圣人分官田于流民,讓流民能有所耕種。除了夏稅之外,應當分糧布給廂軍作為租金。
林泉這個想法來自軍屯,但是和軍屯又有所不同。
林泉也將軍鎮的想法寫了上去,若是到時候,官田的夏稅,也直接落入軍鎮之中,這些流民也住進軍鎮,到時候這些農夫,冬天閑暇時,也可以和廂軍一起操練。
林泉寫完之后,看了幾遍,在封上蓋上火漆之后,臉上沒有高興之色,反而嘆息了一聲。
“林公子,你為什么嘆氣呢?”
“第一個法子,圣人或許會采納,但是后面的,圣人就未必了。軍鎮一起,就恐有藩鎮之禍。”
林泉心中也是嘆氣,這樣雖然不會有藩鎮之亂,但是虞朝的士卒全都打亂了,要是平叛,還需要四處調集軍士,等到大軍集合,賊人早就成了氣候。
而且按照林泉的想法,這軍鎮只要控制的好,就不會擔心藩鎮,反而是圣人西出之后,設立都護府那才是尾大不掉。
這天高皇帝遠的,派遣親信去,未必可靠,派遣皇子去,那更是太阿倒持。
林泉想到如今國朝問題不少,但是解決的辦法,卻茫然沒有頭緒,不由再次嘆氣一聲。
樂瓊沒有說話,這些事情上,樂瓊也幫不上林泉什么忙,她如今只有陪在一旁,讓林泉知道,他不是孤單一個人。
“這官田給家里有壯漢的還行,但是家里沒有壯漢的,又應該怎么辦呢?”
林泉這個問題出來,樂瓊對著林泉說:“她們會織布,不知道是否能夠給他們一些蠶繭,讓她們制造成絲綢。”
“不錯,這個法子倒是好,也不知道織造局那邊是否缺人。”林泉認為這樣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