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大軍那邊又傳來朝報,消息不是很好,在進攻另外一柱的時候,朝廷失敗了,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不過平妃也說了,最遲這個月月底,他們就可以攻下那里。
而南通這邊,武林人士已經來了兩千人了,這兩千人多是因為鬼府而來,至于因為英雄帖而來的武林人士還在路上。
這些人只有少數愿意參加訓練,有些人還沒有決定是否協助林泉。
北堂智信也來找過林泉,告訴林泉,鬼府的朋友差不多來了,林泉也是時候談這件事了。
林泉點點頭,當天晚上,林泉做好準備,前去了營地。
鬼府的眾人已經聚在一起,他們形成一個圓圈,中間的空地上燃燒著木堆,照明四周。
林泉到了之后,這些人讓出一條路,讓林泉進去。
林泉到了中間,行了一個四方揖,這些原本坐著的人多數站起身來,還了一個禮。
“首先要謝謝諸位,大老遠跑來此地,參加這個武林大會。事出突然,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諸位見諒。”
聽到林泉這話,一個人開口說:“我們也不是賣你林泉的面子,而是總鏢頭相招,不得不來,林泉,這些客套話就少說了,不知道你這一次找我們所謂何事?”
“諸位,我找諸位,是想讓諸位協助守城,關于這件事,我想諸位到了這里就已經有所耳聞了。”
四周的人雖然早就猜到了,但是這從林泉口中說出來,得到了證實,他們還是有一些沒有料到。
四周議論紛紛,林泉也沒有讓他們安靜,畢竟這件事,還是要徹底討論清楚,免得真的守城時候,這群人給自己添亂。
等了一刻鐘,大部分人都安靜了,剩下的就是一部分小聲討論著,其中一個劍客站起身來,對著林泉說:“林泉,我們又沒有得到朝廷俸祿,又不是這南通縣的人,為什么要千里迢迢來這里守城呢?”
“因為諸位皆是急公好義的俠士。”
林泉先下了論斷,然后對著四周說:“諸位受到了北堂總鏢頭的信,就義無反顧的前來,這說明諸位都是俠義道上數一數二的好漢,諸位的行事,那個不是讓人肅然起敬的。諸位行俠仗義的時候,難道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是否拿過朝廷的俸祿,或者自己是本地人嗎?”
林泉這個高帽子扣下來,大部分人都不好說什么,他們自稱俠義道人士,所作的事情,就是按照俠義道的標準而來。
就算一部分平時沒有行俠仗義,但是林泉說這話,他們也不好出口否認,否則自己不就是俠義中人。
另外有一個俠士站起身來,對著林泉說:“行俠仗義,自然是我輩本分,但是替朝廷守城,可算不是什么行俠仗義。”
“這不是替朝廷守城,諸位行俠仗義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他人。這南通縣若是被攻破了,那么數萬人就要受到刀兵之災了。”
林泉說到這里,說了墨子書中的一個悖論,公輸班他不想殺人,但是他制造的云梯,卻會造成了大多數人死亡,所以他被墨子駁倒。
如今這個情況也是如此,這些俠客平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所幫忙的不過一戶人家。而如今他們拔刀相助,可是幫一個縣城的人。一戶人家是小義,而一座城池卻是大義。若是能夠見一人而產生不忍之心,自然見到萬家不幸也會有惻隱之心。
“諸位都是俠義道中人,俠字當頭,百死不改其悔。義氣盈胸,萬軍不會相讓。”林泉再次戴著高帽子,而眾人聽了之后,又是一陣沉默。
這沉默過后,一個俠客再次站起身來,對著林泉說:“林公子,我們仗義相助,乃是沒人可助,如今守城乃是朝廷的事情,朝廷養著三軍,三軍有守城的重擔,若是我們守城,那么朝廷還養廂軍干嘛?養府軍干嘛?”
林泉聽到這個問題,也是早有說辭,告訴他們:“朝廷的確有廂軍,但是如今朝廷并不知道南通城的危險,若是等朝廷察覺,那么南通城已經被攻破了。諸位,你們行俠仗義的時候,所幫助的那些人,何嘗不應該衙門出面呢?”
“衙門出面?就衙門的那個德性,若是指望他們,只怕公理難現了。”一個人憤憤不平的說著,這些俠客多數吃過禁武令的虧,于是紛紛附和,痛罵朝廷的無能。
林泉見他們這樣,于是順勢說:“諸位既然知道,他們不可靠,那么何必將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
“就算這樣,這朝廷平時不用我們的時候,就是禁武令,這到了用的時候,就讓我們來守城了。這個算盤倒是打的很好,林泉,你說我們是不是傻子,會上這種當。”
林泉聽到這話,深呼吸一下,告訴他們:“不錯,我的確認為諸位是癡人。”
林泉見四周不悅的神情,繼續說:“民間有句老話,各掃門前雪,休館旁人瓦上霜。這升斗小民,哪個會為了他人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誰又會了為了一諾,千金不換?誰又會為了道義,能把生死輕拋。這些事情,在世俗人看來,不就是傻,不就是癡嗎?而俠義道的諸位,你們行他人所不行,急他人之所急。忠義所在,心之所在。”
林泉說到這里,大聲說:“君子一諾輕生死,何須千金污俠氣。就是有這種癡,這種傻,才有俠義道,才有那些激動人心,讓人淚沾襟的傳說。”
林泉這話,讓眾人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林泉趁熱打鐵,說起了當初酒友的事情。
孤云侯有個朋友叫做李守淵,和孤云侯一樣被虞朝大索,不過和孤云侯一樣,行蹤不定,虞朝難以找到,后來四圣司查到了,李守淵有兩個自己,號稱天地雙醉。
于是虞朝將天地雙醉抓住,嚴加拷問,希望能問出李守淵的下落,而天地雙醉為了朋友,不惜一死。
在天地雙醉死了之后,虞朝將他們梟首,掛在城門上。
大家都知道這是為了引李守淵前來,鬼府不少人也勸說過李守淵,這天地雙醉已經死了,李守淵要好好活下去。
而李守淵說這世上的聰明人太多了,如今多自己一個癡人有如何?
于是李守淵親自前去了,在李守淵在臨死前曾說:“昔日故人曾一諾,為我仗劍,千里慷慨歌。如今只剩我,獨自一人,冢前撒酒低聲和。”
這件事在俠義道傳頌很久,不少俠義道人士將這引以為為榜樣。
林泉這故事重提,倒是激起了他們的俠義之心。
北堂智信這時候站起來說:“不錯,俠義道上的朋友,又不是一個癡兒呢?為了心中的道義,拋頭顱,灑熱血。不求功名,只求美名。不走利祿,只行道路。”
北堂智信說完,一個人站起身來,對著林泉說:“林泉,你說的不錯,我們的確是癡人,但是我們這些癡人,多少死在朝廷手里,你這個大冢宰是心知肚明的。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為了這個大肆殺戮我們朋友的朝廷出力。”
林泉知道核心問題來了,這個問題,他早就了答案,他看著四周,頓了頓,然后對著北堂智信說:“總鏢頭,你當初也問過我這個問題,當時我沒有回答,而如今我當著眾人的面,告訴你們。”
“諸位認為這一次守城是為朝廷守城是吧?”
“是的,林公子,難道我們不是為朝廷守這南通城了。”
“不,我剛才也說了,諸位是為了這城中的百姓而守城。或許眾人覺得,就算如此,這也是替朝廷守這城池。”
林泉看了看四周,見四周的人露出的確如此的神情,然后繼續說:“那么好,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是為誰守城,你們乃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這列祖列宗傳來的土地而守這城。”
“諸位,當日狄人渡過洛河,趙朝南遷,從那之后,帝江以北,不在屬于中原。這件事,后世談及,何人不咬牙切齒,痛恨自己不能出力,讓狄人在中原橫行。這千年以前的事情,諸位若是覺得沒有切膚之痛,那么宋朝末年,狄人過了帝江,游獵京淮,洙泗上,化作牧場。衣冠南渡,天下士紳誰不恨。如今所談,誰不傷心弱陳和狄史。”
談到這些,凡是有血性之人,無論是誰,不由怒火沖天,有些人還是拳頭砸在地上了。
“如今要攻打的可是南國人,他們可不是中原人,虞魏之爭,不過算是兄弟之爭,這一家人的事情,何須要外人來管。諸位,若是南國人攻陷了這南通城,那么這祥云府就再也無險可守,大家難道寧愿魏武帝辛苦打下來的祥云府,落到南國人手中?”
林泉這里為了爭取鬼府的好感,也就將平定祥云府的功勞讓給魏武帝了。
四周的人面色沉重,林泉這一番話讓他們沉思起來。林泉趁熱打鐵,喊出了那一句。
“寧予虞廷,不給番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