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學就沒有打官腔了,對著戈文英說“還是因為你人品好,我才喜歡你。”
戈文英讓人設宴招待著兩位學官,這擺設水陸,菜肴精美,讓齊宙不由看了看副學。
副學沒有說什么,等到宴會結束之后,兩人離開之后,齊宙在回府學的路上,對著副學說“看樣子,這戈文英到不是寒士了。”
副學將戈文英的身世簡要談了一下,齊宙對著副學說“這件事還需要在商量一下。”
副學自然沒有說話,這一切都是齊宙這個學正做主。
幾天之后,張氏對著戈文英說“如今福官也不少小了,我想為他定下一門親事。”
“哪家的女兒呢?”
“關西坊康家的。聽說相貌不錯,而且他家世代經商,到了她已經脫了賤籍,入了民籍。他家三代積累了不少錢財,聽說嫁妝就有千兩銀子。”
戈文英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對著張氏說“這娶妻乃是求賢不是求財。”
“有錢就有賢,無錢就無德。你想想,若是福官娶了這個妻子,日后就算沒有功名,也可以富貴一身了,這不是賢內助是啥?這若是沒錢,以后家里沒有錢了,那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再賢能也不能當飯吃。”
戈文英懶得和自己妻子說這些,告訴上張氏,自己已經有一個好的人選了。
“誰家的女子?”
“孔家的丫頭,是一個賢惠的女子。”
“孔家?那還行。”張氏也沒有反對,雖然孔家不是什么大家,但是孔至的父親曾經在冬官府當過官,家境也不算差。
戈文英和自己說了這個想法,第二天就有行動了,他再次召集四個好友。
孔至到了之后,丁汪先招待,閑聊了幾句,丁汪詢問說“惟危,幾位姑娘、相公。”
“德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二,小兒今年四歲。”
“令愛可曾許字?”
“尚未。”
“我斗膽為令愛說一宗媒。”
“德澤作伐,自然是極好的事情,不知道是哪家?”
丁汪一笑,詢問孔至“德澤和世杰交情如何?”
“你我五人相交甚歡,何必這么多次一問。”
孔至也明白過來,不過他還是說“世杰乃是豐城世族,就算在西京城也是有門望的一家,我何敢高攀。”
“哈哈哈,這月老看來是做的成了,你擔心高攀,他擔心你不敢俯就,我居中主持,料想兩位也沒有什么好說的。”
孔至倒是有這個心,戈文英這個好友,他是知根知底,書香門第,簪纓世家,自己女兒嫁來自然不會吃虧,只是因為他這種寒門,不方便提及這件事,如今戈文英讓人做媒,他自然樂見其成。
“那就有勞德澤兄了。”
雙方一笑,這時候戈文英也走出來出來,沒有說破,等到好友到了之后,設下酒席,眾人雜談了一番。
這時候陳四可見氛圍差不多了,于是開口說“這悶茶難喝,悶酒也難飲。如今德澤當了月老,你兩家成了朱陳,還不肯告訴我這個糟老頭子,莫非連喜酒都不愿意請我這個老頭子喝?”
戈孔兩人異口同聲說“不敢高攀。”
陳四可笑著說“那么你兩個俯就不成了。”
孔至笑著說“若是明日我嫁妝寒薄,親家母抱怨下來,到時候愿之兄不可躲了,讓德澤一個人受罪。”
五人同時大笑,這門親事就算定了下來。
接下來戈文英讓陳四可和丁汪當做贊賓,叫王忠買首飾,然后自己寫了一篇四六稿子,讓陳四可修改,最后讓賬房的侯相公小楷書寫。
擇了吉日,到了孔宅,孔家自然熱情招待了。
接下來孔家也寫了回稿,送了一些文房四寶,這門親事就算定了下來。
在他們兩家定親的時候,西京城里面的學子都忙著張羅,托人送禮到府學之中,府學那些學官收了禮物,自然時不時催著齊宙,讓齊宙早日定下人選。
齊宙先定了兩個勛貴,一個是伯爺的兒子,一個是西京望族的子嗣,至于第三人,齊宙一直拿不定注意。
這學官守了禮物之后,自然各自說自己的,這齊宙初來乍到,也不知道好壞。
決斷不了,齊宙就去找了自己的世兄孔至。
孔至聽了來意,先說了張光,齊宙想了一下,對著孔至說“世兄,這張光我是知道,城中多稱大善人,品行是過關了,只是他年齡似乎太老了一點。”
孔至又推薦了陳四可,說這人學問人品樣樣都好,只是崖岸自高,外加有點好酒。
“這好酒就非是全人。”齊宙信奉理學,是一個道學先生,對于好酒之徒,天生有一種厭惡。
孔至再次說了張秀才,齊宙聽副學說過,副學還為張秀才送了一塊匾,不過齊宙還是認為不妥“我聽說張秀才因為孝順,哭瞎了一只眼,這眇一目面見圣人多有不妥。”
孔至又想了想,說城外黃秀才,這人有一個兄長,兄長病逝之后,他將自己哥哥一家人當做自己家人養著,四周人都說他孝順。
齊宙仔細詢問了一番,然后說“他家良田不過二十多畝,如何能保舉。”
齊宙心中雖然愿意保舉寒士,但是這察舉制不同,沒有公車,上京之后,一切費用自理,而且到了京城未必能錄用,要等位置空出來。這至少要耽誤一年多,小戶人家在京城如何能生活一年。
孔至見齊宙這么說,于是將自己那個親家戈文英和丁汪說了出來。
齊宙知道戈孔兩家的關系,心中雖然不愿意戈文英去,但是礙于孔至的關系,只能說甚好甚好。
齊宙回到府學,找來副學,詢問丁汪。
副學和丁汪有怨,于是開口說“這丁汪呀,學問倒是有,不過人品不怎么樣。城中有一個大戶人家請他去教書,而他以家兄不允許推辭了。這才沒有多久,就到了戈家,如此反復,實在難以稱得上賢良方正。”
“他不愿意去,或許是那家人有什么不對。”
齊宙為丁汪辯解了一下,但是心中也將丁汪的名字給化去了。
副學見齊宙都提到了丁汪,于是開口說“大人,這么算來,也就那戈文英算的上了。”
齊宙點點頭,告訴副學“還是等到丁日,我們看看生員怎么說吧。”
到了丁日,祭祀宣父之后,兩位先生坐下之后,齊宙對著他們說“諸生,此次找你們,是為了一件大事,前段時間的喜詔你們看了,其中有一條就是開恩科,舉賢良方正。如今這些時日,我們還沒有選上,上面已經下來催了。如今群賢齊聚,所言公則公言之。”
這些生員送禮的時候,說的是自己,如今這樣開誠布公,大家聚在一起之后,反而不敢言。
有的擔心舉薦自己,被人笑話。舉薦他人,為他人做嫁衣。
有的是天性膽小,在人多面前不敢多言。
有的是家庭貧困,知道這恩科輪不上自己,于是來一個壁上觀。
齊宙見到這個情況,心想喜詔下來的時候,這些生員人人談論,如今到了關節的地方,卻一個個當悶葫蘆了。
一個秀才向來耿介,對著齊宙說“這件事讓諸生謀,不過筑室道謀。不如兩位老師斷于己見,老師公正無私,一言論斷,誰能不服。”
這秀才的話讓眾生員心中不喜,但是這話他們也反駁不得。
齊宙見到這個情況,心想這些人的確不足以謀,于是開口“這戈世杰的為人,你們是素來所知,我們也曾送匾到他家中。這個人可否能保舉。”
副學也開口說“戈家家底殷侯,這察舉是一個花錢的科,他家倒是耗得起。”
副學無非是告訴諸人,這察舉本質是為勛貴而開的,他們這些寒士就不用想太多了。
諸生見這兩人都已經說定了,那里還能反對,只是對著他們說“老師所見極確,就請一言而訣。”
齊宙還是要走走場面,對著眾人說“還請諸位裁處。”
那個耿介的秀才再次開口說“若是要我們來裁處,怕是明年九月丁祭,才有定論。”
眾人不由莞爾一笑,齊宙于是找來四個齋長,讓他們去做這件事。
四位齋長領命離開,眾人開始分臘肉,齊宙對著副學說“今日我們又可以延請賓客了。”
副學一笑,然后下去了。
丁汪也離開這里,回到了碧痕軒,心中替自己好友高興。
他準備將這個消息告訴好友,但是想到好友生性淡薄,已經絕了仕途之心,若是將這件事告訴了戈文英,只怕戈文英會推辭。
但是不告訴,這察舉先來要打點,若是不打通關節,這衙門這里卡一下,那里卡一下,到時候來來回回駁回,反而誤了大事。
而且等到那時候,戈文英要那銀子打點,那基本很好難,最后弄得一件好事變成了壞事,自己也良心有愧。
他只恨自己沒有那么多銀錢來幫助自己好友,否則也不會這么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