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蘊笑著說:“這就是你們讀書人說的惟楚有才吧,可惜我這人生來運不好,不姓楚,否則也可以當一個讀書人,過點逍遙自在的日子。”
聽到四蘊這么說,陳士弘不由一笑,這談笑之中,就已經到了驛館,陳士弘下車之后,拿錢給四蘊,四蘊接過之后,笑嘻嘻地說:“承蒙照顧。”
陳士弘說下次若是能遇到,還是會照顧四蘊的生意。
陳士弘回到驛館,就聽到驛卒來報,說明天圣人將要召見他。
“知道了,你下去吧。”
陳士弘雖然不知道圣人找他所謂何事,但還是做好了準備,應對這一次召見。
翌日,陳士弘在文英樓見到了圣人,圣人正在書寫什么,見到陳士弘到來,擱筆對著正在行禮的陳士弘說:“免禮,朕這一次召見你,是想問一件事。”
圣人讓陳士弘坐下之后,對著陳士弘說:“乃祖是東南大儒,以文章著稱,林文正曾經拜在你祖父門下學習,朕想問,他們三人對于文章的看法。”
陳士弘沒有想到是這個問題,他思索了一下,告訴圣人,清遠侯重義法,這義法二字雖然出自《太史公書》的,但是清遠侯賦予了其新的含義,義是指言有物,法是言有序。清遠侯認為若是讀書人能夠從《左》、《史》、《公》、《谷》、《語》、《策》這幾本書學到義法的話,那么就可以觸類旁通,想要寫時文論策,綽綽有余。
“近些年來,朕聽翰林院學士講學,常說以古文為時文,朕倒是覺得新穎,如今看來,不過是拾人牙慧了。”
陳士弘接下來談陳石星,陳石星在義法上面,有神氣、音節、字句說。這神氣就是主張寫文章的時候,以神為主,以氣為輔。這若是寫文的人神渾那么氣足,神超然那么氣就飄逸脫俗,神偉岸則氣高逸,神新奇則氣奇特,神深邃則氣寧靜。
至于音節便是,一句之中,或多一字,或少一字。一個字或是用平,或是用仄聲。一個平聲字之中或是用陰平,或是用陽平。一個仄聲字當做,或是用上聲、去聲、入聲。那么導致文章的音節迥異。
因此,這積字成句,積句成篇。到時候讀起來,就可以知道音節是否有誤,若是能讀的通暢,那么神氣就可以見了。
陳士弘對于清遠侯的文章之法,了解不是很多,但是對于陳石星這位祖父,但是了解甚多,談了這一點,還不滿足,又說了陳石星另外的一個重要的主張。
文貴奇、文貴簡和文貴變。
陳石星認為,奇可以在很多地方,奇在文字之上,奇在意思之上,奇在用筆上,奇在丘壑中,奇在出神者。不一而足,但是要有奇,不可平平淡淡,過于直白。
簡就是用筆老老道,情真意切,談論正理,道學家氣淡,立論高,神遠而含藏不盡。
至于變就是要神變,氣變,境變,音節變,字句變。若是墨守成規,五者一輩子都是老樣子,就算是天下有名的文人,也不能算是文章好手。
聽陳士弘談完,圣人笑著說:“你祖父的這神氣說,倒是沿襲了前人的神理說,外加今人的神韻說。”
陳士弘說著圣人所言極是,真是如此。
接下來陳士弘談林泉,陳士弘對林泉了解不多,只是了解一下皮毛。
他知道林泉最為重要的一個觀點就是文章分為陰陽柔剛,若是文章剛不足剛,柔不能勝柔的話,那么這篇文章,就算不上好文章。
最佳的文章是陰柔陽剛都占據,不過那是神明能寫的,非人可以達到的。
除此之外,就是義理考證辭章的三者。
林泉認為有些人的文章通篇都是道理,也不管這文章文字是否典雅,道理是否有理,這樣的文章,人看了就會生厭,做時文的最有此病。
而有的人卻滿篇都在探賾求索,四個字能論證出上萬個字,若此瑣屑,已經不能成為文章了,看了會讓人頭暈,這乃是小學家常有此病。
有的人卻是花團錦簇,堆砌典故,雖然讀起來悅耳,但是細細想來,卻言之無物,典故不當,看多了讓人覺得好笑,這是辭章學士才有的毛病。
所以好的文章,要三者平衡,缺一不可,缺少了就足以稱作佳文了。
陳士弘只說到了這里就結束了,因為他對林泉的了解就只有這一點。
圣人聽了之后,詢問陳士弘如何學習寫文章的方法,以便皇子學習。
陳士弘告訴圣人,這第一點就是,凡是寫文,先是自己心中的情有所觸動,如見驚雷滿天,大雨磅礴的時候,心中有一股激蕩之情,有這股情緒,才能想寫文的事情。
第二寫文的時候,要拋去所有雜念,專心致志,讓自己的神游蕩在文字之中,這樣做出好文字。
說到這里,陳士弘感嘆說:“如今很多文人,因為酬和的緣故,只能贊美夸獎,這雖然文章很美,但是沒有多少真情,久讀反而無味。”
圣人點點頭,接下來陳士弘說了,各類文章,用什么方法來寫。
談了一個時辰,圣人聽陳士弘談完,笑著說:“卿家似乎沒有談時文。”
陳士弘思索了一番,對著圣人說:“天家子弟,不用以時文求功名。”
圣人他這么說,不由一笑,沒有多問,陳士弘不用送禮一口氣,陳石星最為厭惡時文,認為這不過記誦熟爛之詞,互相抄襲,恬不知恥。
圣人也有賞賜,關于今天所論,圣人讓陳士弘寫成書,呈遞上來。
陳士弘謝恩之后,圣人就讓他退下了,接下來圣人繼續來到書案前寫字,不一會,文妃就走了進來,向圣人請安之后,圣人對著文妃說:“小童,此次麻煩你,將這個送到林冰梅那里去。”
文妃看著上面寫著三個人的名字,對著圣人說:“圣人,臣妾認為,冰梅這孩子不會圈點。”
“是嗎?朕倒是認為她會,這三人和他沾親帶故,又是天下少有的才子,如此佳偶,她又有如何不愿呢?”
“對于旁人來說,這的確是佳偶了,但對于冰梅來說卻未必了,這孩子,是一個心地極高的女子,她未必會同意這門親事。”
圣人不信,和文妃打賭。
文妃于是這一張宣紙到了履冰宮,這時候林冰梅正在校書,文妃也沒有讓女官通知,而是靜靜在一旁等候,建文公主見到自己母后,上前行禮,文妃攙扶著建文公主,和建文公主到了旁邊的暖閣之中。
建文公主詢問文妃這次前來,是了什么事情,文妃笑著說:“我這一次前來,是想問冰梅一件事。”
“是幫她擇夫婿的那件事吧,母后,你們為什么一定要幫她呢?”
建文公主有些吃醋,這件事她父母太過關心外人了,作為天下萬民的父母,竟然為一個外人的婚事操心,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了。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這三個人當中,就有她的意中人。
文妃也是過來人,見建文公主這個樣子,握著建文公主的手說:“我兒,很多事情,非是自己能夠做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命,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想要強求,也是不可得。”
建文公主被揭穿心事,有些害羞,對著文妃說:“母后,孩兒不明白,你這說得是什么。”
文妃一笑,然后和建文公主談起這三人的事情,通過察言觀色,文妃很快就測出來了,建文公主喜歡的是葉時熙。
文妃也談了葉時熙的一些事情,其中就有胭脂河和陳天民起沖突的事情。
建文公主聽著葉時熙填曲,臉上笑容燦爛,詢問自己母后,當時葉時熙做的什么曲子。
文妃說自己只是聽聞了此事,具體是什么曲子,還要問下人,不過如今胭脂河上,都傳唱這紅梨花曲,想必是極為好的一首詞。
“我兒,你和冰梅相處多日,你認為,冰梅會選誰?”
“這三人不相伯仲,若是孩兒,也難得選出一個如意郎君,這若是只有一個才女,妹妹自然會有乘龍吹奏之樂,如今三人,反而難選了。”
“那么若是孩兒遇到這個情況,會選誰呢?”
“孩兒能選誰,還不是選那個大儒的兒子,當世少有連四書五經都不會讀的學正。”
文妃聽了之后,搖頭說:“我兒,林紹聞這個孩子,其實也不錯,論人品相貌,也是上上之選,雖然對于經史之道,不曾射獵。若是你以后下嫁到他家之后,自然可以慢慢規勸。”
“連丁玉立這種大儒都教不好,孩兒何德何能,能夠讓他讀書。”
“丁玉立按照輩分來,和他來是同輩,不好訓示,而你就不同,到時候我兒,你可以裝作河東氏,他自然苦心讀書了,他又不是什么癡傻愚笨之人,只要你好好勸導,日后說不定能克紹其裘,成為他父親那般的大才子也說不定。”文妃從旁勸說建文公主,希望建文公主能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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