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蘊說著,來了興趣,告訴他們,其中有一件事原來鬧得很大的,被這京兆尹壓了下來。
三人不由來興趣,詢問四蘊是什么事情。
四蘊說是京城外百里,有一個煤礦,事情就出在水工之中。
四蘊見這三人都是一心只讀圣賢書的人,于是告訴他們挖煤這個行當的一些事情。
這煤一般都是埋在地下的,若是要挖出來,就要開井,井分為豎井和斜井,井下就是橫巷,用木頭架撐這。
這橫巷有些高的,可以供人行走,不過越挖越深,這橫巷就越來越矮,慢慢就要是剛好一個頭那么高,然后就是肩膀那么高,最矮的話,人趴著才能過。
這地下不見光,于是這些挖煤進去,要用一個小瓦瓶裝滿油,然后用一根棉繩在灌口點火,最后捆在包頭巾,這樣用來照明。
最開始有些人不會捆,這捆的不緊,到了橫巷干活的時候,這一晃動,油燈掉了下來,反而被燙傷了。
挖煤的算是苦了,但是在這個行業之中,不算最苦的,最苦是水工,專門用柳斗來舀水,這一天下來,身上全是淤泥,在旁人看來,就和土偶一樣。
說到這里,四蘊說了一下唇典,這管理煤礦的叫做班作頭,挖煤工叫做招煤,窯柱工叫石長頭,拉煤的叫做帶框。水工的頭頭喚做水承行,水工叫做水蛤蟆。
四蘊說到了正點,在京城外的那個煤窯打水處分為四十八壩,每壩水工三人,每十二壩有一巡水,這若是水工做活偷懶,那巡水就要用木板來打。
這到了輪值的時候,就算生病了,也要下去,這件事起因就是有一位叫做李二的,那天生病,想要休息一天,但巡水不管,打了他一頓,逼著他下去舀水。
這李二本來就是有病在身,又遭了一頓毒打,下去又是高強度作業,他就算有那個心,身體也沒有那個力,在打到一百多斗,就一命嗚呼了。
當時巡水見到出了人命,并沒有當一回事,但是這些水工早就已經不勝其苦,于是接著這個機會,鬧到城中來。
經過他們這一鬧,城中百姓才知道這個是怎么回事。
原來這水承行,乃是一個被奪爵的諸侯之后,他為人狡詐,伙同一些游手好閑的游民,設立了一個青龍會。
這些人都出錢,形成了巨款,開設賭局,專門誘騙一些窮人。
這窮人上見貝者場上來錢快,于是就入了局。除了在葉子牌上做手腳,他們還和酒館飯店,抬高物價。
等到這些窮人沒有錢了,就逼迫著他們當水工。
若是有不愿意的,那么就關在土室之中,這土室幽暗深邃,外面有木柵欄,只有一道門,一直鎖著,這個名叫設鼓,那些不聽話的,就被關在里面。
關在里面也不是讓他們享福的,而是要他們推磨,若是不推,就是一鞭子打下來,若是想要逃,被抓住了,直接用刀刺其足。
這設鼓之中,陰寒氣盛,工作又奇苦非常,若是身體不好的,最多半個月就把命送了,就算壯者的,也是足爛腹腫。
不過水承行還是不讓他們休息,不給他們醫藥,就這么看著他們死。
因此水工雖然苦,但是比起在鼓中,還算是好的了,很多人寧愿當水工,也不反抗這水承行。
葉時熙三人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不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了,葉時熙捏著手中的酒杯,憤慨地說:“沒有想到天子腳下,竟然有如此窮兇極惡之人。”
“老丈,這件事是真的嗎?”
“真不真老丈不知道了,不過水工這群人和我們沒有什么關系,也不至于來哄騙我們。聽他們說,這一年之中,被他們害死的,多的時候有百多人,少有十幾人。這死了之后,就隨便找一個廢井給處理了,這親屬沒有找到尸體,報官之后,京兆尹以大事化小的想法,將這件事給揭過去。”
四蘊說到這里,繼續說:“除此之外,那地方還有更殘忍的。”
四蘊說對水工的殘忍還不算什么,還有那些拉煤的,更加慘。
這一個煤窯上,有三四十拉煤的,這些拉門有開門不連夏、關門連夏的區別。
這開門不連夏的,倒是沒有什么,每年七月之后,按照公平時價,雇人工作。這樣一直工作到次年五月,便可以拿錢走人,避開盛暑。
而關門連夏的,就是附近搭建矮屋幾間,周圍筑起了高墻,插上了荊棘,只留下一道門,用來出入。
若是遇到了外來的流民,那么就狂騙他們進來,然后關到那高墻之內。
并且在那里有飯菜煙酒,這個價格昂貴,這拉煤的又是體力活,餓的厲害了,只能買,身上沒有錢,只能欠債。
這債欠的越來越多,只能一輩子在里面工作了。若是病重的話,就如同那鼓中人一樣處置。
四蘊說完,水無聲開口說,這些事情她以前有所耳聞,很多讀書士子,因為在胭脂河把錢銀給用完了,最后沒錢,只能進入到其中。
“當然這些,小女子只是聽人說起,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會有如此行徑。”
見水無聲都這么說,葉時熙手中杯子被捏碎,水無聲詫異一聲,連忙讓葉時熙松開手,見上面沒有傷口,心中雖然詫異,但還是用手帕將上面的酒水給擦去。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如此大惡之人,若不好好懲處,怎么對得起天地良心這四個字。”
楚繼善見葉時熙這么說,對著葉時熙說:“仲美,如今你乃是府丞,這件事你不好過問,按照為兄愚見,你將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會讓這群惡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葉時熙聽到這話點點頭,四蘊見楚繼善這么說,不由點點頭。
他們都不知道,楚繼善愿意幫這個忙,也是有自己的打算,這件事無論是誰稟告到圣人那里,都會得到獎勵。
“三位相公,不好意思,小老兒說了一些糟心的事情,擾了你們的雅興了。”
葉時熙連忙說,這件事不怪四蘊,他還應該感謝四蘊,告訴他們這件事,說到這里,四蘊對著葉時熙說,葉時熙若是到了隴右府,可以查探一下鹽井的事情。
葉時熙見四蘊這么說,不由詢問說:“老丈若是知道什么,不妨直言。”
“小老兒只是有所耳聞,是不是真,還不好說,若是說錯了,葉相公到了隴右府,冤枉了好人,豈不是我之大罪了。”
葉時熙見四蘊這么說,也沒有多問了。
三人心中都覺得不舒服,這一場酒席,沒有多久就散了,三人上了四蘊的馬車,四蘊開始閑談起來,這三百六十行,四蘊似乎行行都明白。
楚繼善倒是沒有什么奇怪的,這四蘊若是是四圣司的人,那么知道這些事情,那就沒有什么好意外的。
葉時熙倒是很好奇,詢問四蘊,怎么知道這么多,四蘊笑著說,他整天拉人,這三教九流的人見多了,知道的事情就多了。
四蘊也說,他說知道的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像葉時熙他們那樣,經天緯地,不出門足以知天下事。
葉時熙聽到這話,表示汗顏,說他們知道的比起四蘊來,才真的是雞毛蒜皮。
楚繼善到了家中,急忙寫了一個題本,將這件事的寫了一番,最后楚繼善也在后面寫上了一筆,這件事乃是聽人所聞,是否屬實,還需要詳查。
他知道加上這句話或許會被圣人責備,但若是不加這一句,若是這一件事不是真的,圣人會更加生氣。
這兩害取其輕,楚繼善在翌日就將這個遞呈上去。
圣人回到天河齋之后,看到了這題本,越看越心驚,看完勃然大怒,將題本直接砸在御案上,失態地說:“反了,真是反了,就在朕的眼目之下,竟有如此大惡不道之事。速速讓周彭來見朕。”
掌印太監見到圣人這個情況,心知道不妙,連忙到了京兆尹的衙門,京兆尹正在那里品香,見到掌印太監到來,連忙說:“公公,你老怎么來了。”
“速速換上朝服,和咱家進宮見圣人。”
見掌印太監這個樣子,京兆尹詢問說:“公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若是以前,掌印太監還會告訴京兆尹,但看如今這個情況,京兆尹是在劫難逃了,掌印太監也懶得多談,只是催促說:“你到了就知道,無須多問。”
京兆尹換上朝服,到了天河齋,這才跪下行禮,圣人就將題本砸在他頭上,將他那烏紗帽給砸歪了。
“周彭,給朕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周彭連忙撿起題本,看著上面的內容,臉色一下雪白,圣人說:“朕已經讓秋官府的去找你的當時批復的案卷了,周彭,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了。”
周彭連忙磕頭,說著自己死罪云云。
“的確你應該死,將這一道圣旨傳到楚府,讓楚繼善接旨。”
圣人讓掌印太監蓋上印,然后收起來,送到楚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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