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蘇婉清的人偶雕刻好,蘇婉清打了一個哈欠,然后微微伸了一下懶腰說:“早知道這么麻煩,讓你家娘子幫我畫一張就好了。”
李大牛連說是是,詢問蘇婉清是否還有其他事情,沒有事情的話,自己就準備逛逛這豐城了。
蘇婉清給了李大牛一個白眼說:“大笨牛,這豐城你有我熟悉嗎?看在你那五百文的面子上,我就帶你四處逛逛。”
李大牛說好,然后和蘇婉清一起離開這里,在街上逛了起來。蘇婉清倒是一個合適的導游,大街小巷的歷史淵源掌故,她都一清二楚,比如仁情巷,十里街的由來,說的頭頭是道。
“這十里街哪有十里長,這不過是諷刺呢?十里等于勢力,當初這街上有一個讀書人,和自己母親在一起住,屢試不第,父親留下的錢財都用光了,四處求情,都沒有鄰居幫助,最后他母親餓死了,想要找人幫忙埋葬都沒有,還是書生一人獨自背著自己母親出去,用手刨出的墳坑。”
“最后這書生中舉了,報喜的來了,周圍的鄰居都前來報喜,送米,送雞蛋不一而足。這舉人都沒有收下,等到日后中了進士,當了豐城的地方官,然后重回這里,將這條街改名十里街。對外的說法就是這里市民十里相迎,讓他不甚感激。”
蘇婉清說完,然后指著一處樓房說:“那就是那書生的住處了。”
李大牛對蘇婉清說:“這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未必是別人的錯事,當時自家或許都難維持了,沒有余力相助,這也不能怪別人。”
蘇婉清沒有說什么,對著他說:“那么我和你說說仁情巷的事情吧。圣人有說的好,有不能和不為,從這兩個故事你就可以知道。”
李大牛說自己洗耳恭聽,蘇婉清沒有急著多說,而是帶著他先去了仁情巷,這個小巷不算寬,但是比較整潔幽靜。
李大牛看著十里街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不清楚為什么這個小巷會這么清寒,按照道理,這鬧市旁邊應該也很熱鬧才是。蘇婉清沒有理會他的想法,開始介紹起來。
在陳朝開國的時候,豐城還是屬于土人的圣都,陳高祖宣皇帝在黃龍三年率領三十萬軍隊,圍困豐城,陳宣帝在沒有登基之前,也曾攻打過豐城,只不過因為后來宋朝官軍殺了過來,只能放棄。
第二次攻打是已經擊敗了宋軍主力,天下已經快要平定,陳宣帝已經建號稱王,稱為陳王了,再次攻打豐城,這一次攻打三月,還是沒有攻下這座大城。后來陳宣帝攻破西京城,正式御極稱帝,改年號為黃龍。這一次陳宣帝是為了報仇兩次攻打不下之仇,本來以陳朝軍隊,想要攻克此城不是難事。
但是陳宣帝卻下令圍城,這大軍圍困了整整十個月,城里雖然有水,但是卻沒有糧食,在第五個月的時候,豐城人就不敢隨便出門了,這一出門就可能被人打死,然后成為果腹之物。
當時這里的國王不準備投降,認為城外三十萬大軍絕對也是為難,朝中有人勸投降的全部被處死,這些大臣家里有余糧,自然不擔心這種消耗。
這仁情巷子里面當時住著三家人,一個教書先生,一個瞎子,一個牙婆。
教書先生上有二老,下有一對子女看,牙婆孤獨一人,瞎子還有一個癱在床上的老婆。這樣三個家庭本來就很艱苦,在這圍城之下,更是難過。這三家人沒有想其他家庭一樣,各掃門前雪,而是互相幫助,瞎子平時算命為生的錢,也都買了糧食。
多救濟給教書先生一家,而牙婆也是自己省著點吃,幫助教書先生一家。他聽到這個,心想這真是患難見真情,其中倒是期待后面的故事。
蘇婉清本想說什么的,但是眼中淚水一下留了出來,沒有多說事情,而是直接說了結果,這后來瞎子老婆為了不連累自己丈夫,自盡了。瞎子為教書先生送上最后一點糧食之后,也在路上被人給殺害。
牙婆從一個貴族家里冒險偷來米,最后被發現也被凌遲弄死。至于教書先生一家,教書先生父母餓死,教書先生也在為牙婆收尸的時候被發現,也被處斬了,至于他那妻女,陳軍入城之后,也被霸占了。
陳宣帝派人巡查軍紀的時候,士兵也殺了這妻女,丟在井里,免得遭受軍紀。聽著蘇婉清說著結果,李大牛只能感嘆一聲:“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蘇婉清說;“自古帝王御極稱帝,多么豪壯,史書只會記載這些波瀾的事情,當初我看陳書提到此時,不過圍十月,公子安獻城,城中死者甚多。一句甚多就將幾十萬人命輕輕的待過了。”
“我也曾經問過先生,先生說若是一一寫下來,就算名字就相當半本陳書了,這也是史官的無奈,史官不能將這些事情一一寫出來。”蘇婉清說到這里,然后用手帕將眼淚擦去,然后帶著李大牛繼續走在豐城里面逛著。
李大牛也注意到了蘇婉清和周霖鈴的不同,蘇婉清關注的多是貧民之間的血淚史,周霖鈴關注的多是帝王之間的事情。
李大牛想著兩者的不同,或許就是出身的不同吧,賤籍出身的蘇婉清和大司農的女兒自然看到的事情也不同。
和蘇婉清一路走著,他好奇的詢問:“蘇姑娘,你懂的真多,你是自己從書里看到的嗎?”
蘇婉清搖頭,嘆氣說:“大笨牛,你真是記性不好,我都說了,這耳朵長在人身上,要多聽才行,這些事不少老人都知道,只要你去聽,總是聽得到的。”
李大牛點點頭,和蘇婉清走到傍晚的時候,蘇婉清突然說:“大笨牛,你知道霖玲和我說了些什么嗎?”
倆妞搖搖頭,心中雖然知道,但是不敢貿然開口回答。蘇婉清說:“霖玲和我說,你是一個很有抱負的人,霖玲希望我能幫助你。大笨牛,本姑娘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幫你的很少,但是我又不想讓霖玲失望,你告訴我,我應該怎么做。”
李大牛差點笑出來,對著蘇婉清解釋,自己真的沒有什么抱負,單純的想要好好經營自己的田地,周霖鈴說這話明顯是擔心過頭了。蘇婉清也送了一口氣說:“大笨牛,你知道不,所謂夫貴妻榮,你這個大笨牛自然想著你的一畝三分地,而霖玲未必是這么想著,霖玲可是水田先生的義女,她甘心當一輩子村婦嗎?就整天過著耕織的生活。”
李大牛聽到這話,一時間不知道回答是好,這個問題他考慮過,不過李大牛認為當官并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反而會疏遠他們的感情。官自己可能會當,但不是現在這個時候,自己還沒有整理好心態進入官場,他可不想自己當兩三年的官,就進入監獄,將小命送了。
見到李大牛沉默了,蘇婉清開口說:“我可以去幫你求一個職位,大笨牛,你若是努力一點的話,霖玲不說夫人,恭人這個封誥還是會有的。”
李大牛好奇的看著蘇婉清,詢問說:“蘇姑娘,你似乎認識很多達官貴人。”
蘇婉清還是丟了一個白眼,對著他說:“這件事你去問霖玲,不要問我,反正只要大笨牛你愿意,我這邊都好說。”
李大牛謝過蘇婉清,說這件事還要多考慮,自己還是要先將肚子弄點墨水才是,若是胸無點墨,日后就算得到蘇婉清的保薦,也沒有什么用。
蘇婉清點點頭,看著天色不早,就和李大牛分開了。李大牛回到沁園,如今的沁園可謂是大變模樣,到處張燈結彩,披紅掛喜,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
李大牛向忙碌的周霖鈴打了一聲招呼,然后就回房看書了。
沁園藏書倒是不少,不過都是女性看的書,比如女四書這類。李大牛閑的無聊也翻閱起來,在這里等到周霖鈴忙完,吃了晚飯,李大牛將今天的事情說了出來,好奇的詢問為什么祥云府和悅華府的對待不同呢?
周霖鈴嘆氣的解釋說:“相公,祥云府的夷族有百萬之眾,而悅華府土人不過三四十萬,而且還是天定年間的事情了,這些年過去了,悅華府雖然也有百萬之眾,不過多是中原遷過去的,這樣的人數,自然不會讓虞朝放在心上,對付土人的塘報根本不用傳到各府。”
李大牛心中也為這些土人感到可憐,照這樣下去,估計這些土人要不徹底融入,要不就會被直接殺干凈。
無論如何,千百年后,這些土人就會四夷一樣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面。
這個李大牛無能為力,這種東西有道理可講嗎?在這個虞朝肯定是沒有道理可以講,除非他們有實力保護自己的這邊種族,否則就要消失。現實的殘酷性就在這里,虞朝雖然號稱繼承古制,有興存繼滅的口號,不過那也是對中原各國喊的,異族不在這個范圍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