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時期,南匈奴對漢朝俯首稱臣。
十二年前,中原諸侯割據,南匈奴參與了軍閥混戰,彼時,匈奴人沿黃河而下,四處劫掠,剛好碰到流離失所的蔡文姬。
五年前,曹操橫掃北方,南匈奴重新歸附漢廷,曹操為了北方的穩定,便將處在并州的南匈奴人編入漢人之中。
同時又將南匈奴分為五部,每部都選擇立貴族為帥,并另選漢人為司馬對其進行監督。
南匈奴左賢王所在部族,正是五部中的一部,而周近,則是曹操安排在左賢王部族內的司馬。
“邊地苦寒,董都尉久居關內,此番卻是辛苦了。”
主帥營帳內,周近對著一位年輕男子說道。
年輕男子亦是身著甲衣,他面容俊朗,眼神明亮,卻是不茍言笑。
只見他正色道:“周司馬此言差矣,董某受主公之令,來此迎回蔡大家之女,自然是萬死不辭,又豈敢稱勞!”
周近聞言,頓時心生不悅。
哼!這董祀是什么意思,我說邊地苦寒,他卻說不能稱勞!
他以為我是在訴苦嗎?
這話是主公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周近一陣腹誹,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看著董祀,他再次笑道:
“蔡大家昔日與主公亦師亦友,如今主公麾下可算是人才濟濟。
而此番迎回蔡文姬的任務,卻是指派給了董都尉,董都尉堪稱年輕有為了!”
董祀繼續不茍言笑:“周司馬又說錯了,董某乃是主公帳下區區一屯田都尉。
主公如今與孫劉南北對峙,大戰一觸即發,此番選擇在下來到邊地,卻是想要讓董某順道視察并州的糧秣事宜。”
周近:
我又錯了?
彼其娘之!
他轉移話題道:“呵呵!聽聞董都尉是陳留人,亦是董子后裔?”
董祀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謙虛道:“董祀才疏學淺,卻是愧對先祖英靈!”
周近聽得此話,心中更生不快。
哼!上天何其不公,想我周近文韜武略,雄姿英發,只因出生不好,便被安排到并州這等苦寒之地,以至于蹉跎了許多年。
可是這董祀呢,只因有了一個好的出生,如今才二十出頭,便被主公封為都尉…
董祀說著,卻是突然想到今日之情景,頗有些擔憂道:
“周司馬麾下只騎卒三百,吾觀今日左賢王臉色,似乎并不想釋還蔡大家之女,我等還須早做打算才好!”
周近聞言,卻是嗤笑道:“若非有孫劉在南鉗制,主公早就騰出手來,覆滅匈奴人了,又豈會只是將其混入吾等華夏子民之中。
如今主公意以金壁換人,已是給匈奴人莫大的臉面,量那左賢王也不敢說個不字。”
他說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著眼前儀表堂堂的都尉,突然道:“咦!聽聞那蔡伯喈亦是陳留人?”
董祀聞言,愣了愣,開口道:“不錯,蔡大家乃是董某同鄉,陳留郡圉縣人士!”
周近下意識皺了皺眉,卻又突然笑道:“呵!蔡氏女如今三十有五,已然青春不再,也不知主公為何要將其接回。”
話音方落,便見這董祀眉頭一皺。
“周司馬慎言!主公的心思,我等還是莫要隨意揣測的好!”
董祀常年身在中樞,自然知道隨意揣測曹操的心思,不是一個好習慣。
周近笑了笑,隨意道:“不知董都尉如何看待蔡氏女?”
董祀聞言,搖了搖頭,他并不想做評價,因為這個評價,對于一直自詡為君子的他而言,是說不出口的!
背后說人壞話,豈不是有失君子風范。
他心中卻是想著:蔡文姬被匈奴人劫走,十二年后的今天卻還活的好好的,可憐倒是可憐,只是…怕也是有失婦德的。
董祀離開后,從帳外走進一人,此人正是午間與匈奴人對話的王原。
“是王先生回來了啊,快坐!”
周近見是王原回來了,當即站起身來,迎王原進來。
王原是并州本地人,周近被安排在邊地當了五年的司馬,王原是他在第二年招募的幕僚。
等王原坐下后,周近笑道:“怎樣,是否又喝上匈奴人的羊奶酒了?”
王原知道周近的意思,當即笑道:“匈奴人…招待貴客,哪次不用羊奶酒,卻是騷的很吶!”
“呵呵,來邊地五年了,我還是喝不慣呢!”
二人一番閑聊,許久,周近突然臉現苦悶之色:“王先生,本司馬自從五年前被指派來到并州后,就再也沒有回中原過,這五年來,未能在主公帳前聽令,我心中苦啊!”
王原跟了周近四年,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當下安慰道:“將軍何須如此惆悵,這幾年來,將軍為曹公監察匈奴人動靜,勞苦功高,想必曹公是看在眼里的,更何況…”
說到此處,王原抬頭看著周近,笑了笑:“更何況,那左賢王已經答應,明日便可讓吾等接走蔡文姬。
此番將軍要護送蔡文姬回鄴城,只要將軍行事得法,留在鄴城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行事得法?
周近聞言,亦是笑了起來。
翌日。
沈羽帶著他的九人眾,跟著大隊伍,踏上了新的旅程。
“都給本司馬警醒著點,吾等這次可是要去朝中拜見主公的,蔡夫人的人生安全,當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爾等記著,此行路途遙遠,需要穿過燕山、途徑雁門、趙國、廣平、陽平等郡城…”
沈羽遠遠地,能夠聽見前方周司馬的喝令。
他忍不住回頭看向與自己相距越來越遠的匈奴王帳。
那個衣著鮮麗的匈奴左賢王,此時懷抱著兩個孩子,正癡癡地目送著軍隊離開。
沈羽聽說這十二年來,匈奴左賢王很是寵愛蔡文姬,并與蔡文姬一起生了兩個兒子。
可惜,這一切在曹操的威勢面前,卻是何等的脆弱,即便身為這一支匈奴人的王,也不敢抗拒這個時期的曹操。
對,在匈奴左賢王看來,在這一年,違抗曹操的意志,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沈羽已經打聽清楚了,今年七月份,曹操平定了烏桓,消滅袁氏殘余勢力,一統北方。
今年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平定烏桓時,曹操的頭號智囊,身懷太虛天命錄的無雙化運師——郭嘉因水土不服而死去。
沈羽猜測,或許就是因為曹操痛失郭嘉,才會在緬懷其人時,想到當年的良師益友蔡邕。
一陣凄凄哀哀的樂曲,將沈羽從沉思中驚醒。
他轉首看向左側的馬車,馬車里的人,有著這陣子沈羽時時能聽到的那個名字——蔡文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