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柱因為有河東的經歷,剛來閩地就引起了當地人的驚恐不安,沒有辦法,他在河東鬧得實在是太大了,沒有人相信一條巨鱷,會無事走入淺水灣的,所以一開始他們就聯合起來,排擠它,警惕他。
葉向高是福建屹今為止,官職最高的人,三朝元老,內閣首輔,只是他這個人相當愛惜羽毛,并不參與當地的經商活動,也禁止家人仆人經商,更不收錢,坐在權力頂端的他知道一件事,錢財如浮云,權力才是永恒的,葉向高不好財貨,滿朝皆知,這福建海商們想拉他下水,并不容易。
葉向高除了冰敬碳敬,各種福利常例之外一律不收,也不會收人錢替人辦事,他的官聲向來不錯,才會有萬歷罷相后,泰昌朝重新召回,以他朱常洛老師的身份,遲早重回首輔之位,這不,即使是泰昌帝駕崩了,他依然坐上首輔之位,米柱與他并沒有什么尖銳的利益沖突,相反葉向高是開海的支持者,米柱的一系列政策,葉向高也都支持,葉向高這次擺他們一道,又是什么意思。
米柱不相信這是趙南星干的,應該是葉向高才夠格下他下手,破壞了他的租界大計,一下子打在他七寸之上。
米柱怒而反擊,也拿下了一大批的官員,令對方難堪,這還是其一,米柱一旦動粗,嚴格的執行海禁,海商們是沒有活路了,李旦下了死命令,真的沒有船敢下海,因為李旦,本來就獨霸日本之貿易,運往日本的貨物,全賣給他,再由他販賣往日本各地,現在這大佬翻臉,即使你可以沖破層層抯攔,運至日本,貨物也賣不出去。
張若定讓米柱當眾打了臉,一怒之下上書,彈劾米柱:招安匪類、結交巨盜、濫封濫賞、水陸勾結、欺壓百姓、搶劫往來商戶、擁兵自重、顛覆菲律賓、挑起爭端、圖謀不軌等十條罪名,附署的還有按察使司和其它六府知府等,他們是恨極了米柱,恨不得他立即走人。
米柱他們針鋒相對,李逢春上書彈劾張若定瀆職、官官相護,縱子行兇,草菅人命。
張若定有一個兒子張文才,略有些文才,二十歲就中了秀才,只是他為人浪蕩、風流好色,流連于青樓酒坊之間多于寒窗苦讀,中秀才后十年三次科舉,皆名落孫山,據說年前他邀月滿樓名妓小樓春至城外飲宴,返時醉騎,小樓春墜馬而死,他當時是報了官,福州知府衙門是判他無罪,并不擔責,只是陪了一些燒埋銀。
但是月滿樓方面卻是另有說法,說在返程時小樓春與張文才并騎而歸,當時小樓春出一對子,張文才對不上,被小樓春笑江郎才盡,被張文才一個耳光打去墜馬,恰被馬蹄踩中,當場香消玉殞。
這張文才乃按察使獨子,月滿樓當然是告不了他,而且是告狀無門,米柱就是利用這一案子,一舉拿下了湯之遜,張祖、宋茂、吉之杰等人,就是以這宗案子為突破口。
至于小樓春是不是枉死的,是不是張文才錯手殺的,這反而是其次,米柱沒有興趣知道,只知道順手滅了按察使司,還順手拿了張文才。
你殺我的雞,我也殺你的,讓那些想站隊下注的人看清形勢再說。
而李逢春是毫不猶豫,毫不客氣出手,同樣上書彈劾他這手下犯法。
這些人視海洋貿易為肉臠,朝廷海禁,他們折騰一些事出來讓你停止海禁,朝廷開海,他們又怕別人搶蛋糕,分肥肉,硬生生將別人擠出去,連強如米利堅想入行,都被他們壓制,更不用說其它的人了,他們這是獨食而肥。
李逢春來閩地實地考察之后,才知此中油水之豐,超乎了想像,如果此間事成,大明就不用指著在土里刨食,指天賜飯了,他是決定支持米柱,與這些大海商們對著干。
當上了巡撫,才知道這些大海商們滲透得厲害,所禁的海禁,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笑話,他們收買了水師官兵,直接的分股,當官的還能捉了他們?還能砸自己的生意?所以水師緝私官兵非但拿不了他們,反而是他們的保護傘,為他們護航。
李逢春深以為憾,他知道在泰西諸國是設立有海關的,朝廷從中抽稅,所得不在農業稅之下,在這里,卻成了官商勾結的利己自肥之地,這些大海商們有多富,可以用富若王侯相比?正是知道了國庫內帑的虛實,才感嘆這些大海商們的富貴。
難怪澳州伯嘆道:“大明這是國貧民窮,將這些人拿了,何愁國家無錢?”
米柱之言,過于誅心,但是話糙理不糙,殺幾頭這樣的肥豬,確是可令他們暫時過上好日子,如抄李三才,哭了他通州李一門,卻讓多少百姓受惠。
李逢春也才明白,如果不是米柱招安了李旦他們,這海禁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笑話,李逢春也無力無能執行海禁。
大明朝水師的籌備起源于大明朝海上權益的保護,倭寇一直是威脅明朝東南防衛的重要力量,因此,出于守衛疆域的考慮,明朝的水師應運而生。
太祖皇帝朱元璋更是將沿海地區劃分為廣東、福建、浙江、南直隸、山東、遼東、鴨綠江七大海防區,其中閩、浙為重點設防區。因此,明朝水師也基本分布在這些區域。
水師的建制也是有著自己的風格,作為主防區之一的福建水師,主要是設于海島的水寨,除了水寨之外,還有游兵。每個水寨大概有2000人,而游兵則是五百至一千人左右,兩者構成了福建水師的基本防務。
春夏出巡,秋冬季則是在港內進行守衛,合理利用地形和氣候,形成了區別以往朝代的特色。
提起本朝的對外斗爭,最先想到的就是抗倭,其實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水師在明朝軍隊分布中的重要性。而明朝的著名將領中,因為抗倭斗爭被封侯或者留名青史的大都人在。他們在抗倭斗爭的中的功績也說明了大明水師的實力,畢竟大明是一個農耕社會,面對的是當時機動性很強的沿海倭寇,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大勝,足以說明水師的實力。
大明水師經歷朱元璋渡江戰役、鄱陽湖戰役、料羅灣海戰等多次戰役,從未戰敗。
但是功績歸過去,大明朝水師如此強大的實力被遺忘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就是大明朝始終對于開拓疆土沒有多大的志向,比如當時的鄭和下西洋,并沒有趁機繼續壯大水師的實力,學習一些新的技術,而只是作為一種貿易的輔助手段,宣揚國威。初衷限制了水師的發展,其次,海防一直不是中原王朝的重點,所以明朝水師的強大也是曇花一現,福建水師總兵旗下,名義上有一萬五千人,至于有多少是吃空響的,只有這些水師官兵才知道了。
米柱招安了李旦艦隊,改名為黑水艦隊,這是一支屬于皇帝陛下的私人武裝,意味著皇帝要重奪海權,加強往海洋方向的投入和發展,他這個福建巡撫自然應該追附尾驥才是。
所以米柱的行動才會得到他這巡撫大人的支持,有了巡撫的支持,他們的行為才是合理合法的,他是默許了讓黑水艦隊吞并福建水師的這一事實,反正這天下是皇帝的,公了私了,其實是一句話的事。
擁有了黑水艦隊,他們才具備了海禁的實力,才具備了制衡這些海商,對抗西洋夷人們的實力,對于米柱的手段,李逢春非常佩服。
現在是張若定彈劾狀告米柱,米柱則是拿住了張若定的一大群手下,并掌握了他兒子的犯罪證據,而李逢春則是上書彈劾張若定,本來風平浪靜的福建官場突然風起云涌,斗爭一下子白熱化。
福建三司中,都司一向靠邊站,布政使之位則是半懸空,為什么叫半懸空呢?是因為布政使林覺先早己臥病在床,己有一年多不能視事,這位林大人乃陜西隴右人,無意返回貧窮的老家,有意在此養老,所以一直不辭官,就等老死和朝廷的封賞,布政使司們的政活,都是由幾個副手處理,他們誠惶誠恐,小心緊慎,就怕得罪了巡撫大人,斷無挑戰巡撫大人之理。
只有這張若定,在此根基深厚,朝中又有人支持,以為可以和巡撫斗上一斗,維護他們的利益,富貴險中求,張若定知道只有維護了海商和大地主們的利益,他們才會乖乖的奉上銀子和勢力,將你推得更高。
福建官場白熱化的激斗令朝廷大為不滿,官場講的是和光同塵,一團和氣,你們這些人,一開始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這是什么意思。
因為雙方都是上書朝廷,這折子直至內閣,韓爌一看折子,這是老大的不爽,說道:“這個米柱,去到那里就鬧到那里,不讓人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