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徐徐道:“杜鵑,我只想使你同意一個想法,那就是凡是降生在這世間之人不管出身是高貴,或是貧賤,都有安然活下去的權利。至少,旁人不能左右他的生死,除非他的作為,傷害了別人而須受懲罰。除此之外,別人無權左右他的生死。”
花杜鵑沉吟一下,才道:“原則上自應如此,但可奈世間之事,并不如此。”
向天笑想了一會,才道:“我決定帶你去拜訪一位非常有學問,又非常有道德的老夫子,咱們一塊兒請教他。”
花杜鵑笑道:“你覺得講不過我么?”
向天笑道:“那也不是,我雖然懂得很多道理,對許多事情,辨別得出對與錯,但所有道理,我只是明白而已,說出之時,卻好像有點不能完全表達。我想這樣會減少了說服的力量,因此,我要帶你一同去請教這位飽學通儒,順便也可以學會怎樣把道理講出來,使不明白之人明白。”
花杜鵑露出一種敬慕的神色,她感覺到這個英俊的男人,并非徒然有俠義心腸,以及武功過人而已。最令她動心的是他有一種奇異的高貴的氣質,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的精神,為他自己的理想去奮斗的意志。
她雖然不知道向天笑乃是追求真理,以及為理想而奮斗,但她直覺之中,卻曉得他非常高貴可敬,而且深信他是正直的人,因此,她根本就愿意無條件地聽從他,換言之,她不必知道是什么道理便愿意聽他的吩咐去做。
只聽向天笑又道:“但咱們定須把‘測音儀’偷到手中,此后方可擊被百花宮的防御網。這件事你一定得幫助我才好。”
花杜鵑唉了一聲,道:“我心中雖然千萬個愿意幫你,但我武功已失,目下只有拖累你的份兒,如何談得上幫助你?”
向天笑道:“不一定要你出馬,例如你把那百花一號的出入通路,測音儀藏放地點等等情況告訴我。又或者你知道那舫上有什么弱點,因而想出主意,由我去做,這已經是莫大的幫助了,用不著你親自出馬。”
花杜鵑苦思良久,搖頭道:“沒有法子,說到百花一號的出入通路,我只知道表面的,實際上何處有埋伏和機關,我一點都不知。藏放地點更無法查出,就算是她舫上之人,也只有一兩個知道。因此,我本想教你擒下一人,加以拷問,但再想一想,此法根本行不通,除非你能一下子就擒到那知情之人。”
向天笑口氣中仍然充滿了信心,說道:“天下沒有辦不到之事,也沒有全無破綻弱點的敵人,我們慢慢商議,總能找出行得通的好計。”
他們繼續向外面窺看,但由于并非對駛,所以久久仍未接近。
他們又閑聊起來,向天笑道:“剛才咱們談到百花宮傷天害理,罪大惡極之事,我個人認為奪走人家的女兒,橫加摧殘,實在非常之不對。自從百花宮崛起,二十五年來,你且算一算有多少女孩子被擄了?而能夠幸存至今的,又有多少人?照理說即使是擄劫了一兩個,也已經罪當誅戮了,何況如今竟然數以千計,更是百死亦不足以蔽其辜……”
花杜鵑伸出玉手,掩住他的嘴巴,笑道:“現在你已用不著長篇大論地教訓我,反正我一切都聽你的。”
向天笑嗅到她玉手上的淡淡香味,而且有種軟膩香滑之感,令人泛起了溫柔醉人,戀戀不舍的感覺。
她又輕輕道:“你可知道,我突然想出了一個很可笑的主意。”
向天笑忙道:“什么主意?不妨說出來聽聽。”
花杜鵑道:“等一等,讓我想清楚,或者不能告訴你。”
向天笑道:“可是關于對付水仙一號的計謀么?”
花杜鵑點點頭,他們身體相貼,因此,當她有所動作之時,兩個身體發生磨擦扭動,這對他們均是情竇已開的青年男女來說,實在極為難以忍受。
向天笑生怕失禮,被她見笑,因此他心中猛念天魔門的伏魔心經,以及運用一切可以使心靈保持平靜的方法。
花杜鵑卻不管這么多,身軀軟軟的靠在他身上,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向天笑利用說話,以分散自己對她誘惑力的注意。當下說道:“到底你有什么主意呢?”
花杜鵑忽然一陣沖動,不假思索,道:“我打算教你去迷惑大姊。她一旦喜歡了你,豈不是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么?”
向天笑聽了嘴角微微抽搐,道:“別胡說啦!這…這算什么辦法。”
花杜鵑見他有點生氣的樣子,忙道:“我不是騙你的,我當然認為你大有可能把她迷住,才會這樣說。啊!相信我,我絕對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向天笑道:“你也真是,想想看,我又不是女人,怎么能迷惑人呢?”
花杜鵑發覺他并沒有真正的怒氣,這才道:“唉!你不知道,我的確曉得你有可能把她迷住,方會這樣說。”
向天笑道:“別亂說,我可不是花言巧語,會應付女子的那種男人。”
花杜鵑莞爾一笑道:“你根本用不著花言巧語,就憑你這一表人才,大姊見了,就得化作一灘水啦!”
向天笑道:“什么化作一灘水?”
花杜鵑打趣道:“她的名字叫做欺霜,所謂白露欺霜,要是真見了你,還不馬上就得溶化了。”
向天笑也被她逗樂了,笑道:“完全胡說,換了別的人,也許就讓你騙倒了。”
花杜鵑道:“我決不是開玩笑,你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上舫去見她,是的,這是唯一的可行途徑了。”
向天笑怎么想,怎么覺得這辦法不靠譜,道:“你別越想越天真,我不是干這種事的人。”
花杜鵑道:“在我沒有什么相干,你能不能弄到測音儀,對我沒有什么損失。但如果你想弄到手,那就非聽我的不可。”
她停歇一下,又道:“況且,假如大姊也肯幫助你,百花宮就等于崩潰了一半啦!”
向天笑訝道:“她這般重要么?”
花杜鵑道:“是的,她已是繼承百花宮的人選,在宮中之人看來,她只是一人之下的人物,誰也不敢違抗她。”
向天笑緩緩道:“假如百花宮主人失去了欺霜,便又如何?”
花杜鵑道:“如同失去雙手一般。我有個比方,你們如若用十個人對付百花宮,那么一定得分出五個去對付大姊。如果沒有她,你十個人都可以集中全力對付宮主了。”
她忽然嘆息一聲,道:“我這樣地幫你,心中真是不安得很。”
向天笑道:“這便是我要帶你去見那位通儒大師的緣故了,我相信他可以令你認為這種行為,并無不當,最低限度你不會覺得良心不安。”
花杜鵑呻吟一聲,道:“好,我要去見他。”
向天笑道:“我們這樣子好不好?等我們逃上岸后,你化妝為男子,到江北某處等我。待我把側音儀弄到手,便趕去與你會合。”
花杜鵑道:“只好如此了。”
她想了一想,又道:“你若依我之計,徑去見大姊,而我則趁這時機,獨自逃上岸去,這是萬全之計,如若不然,咱們簡直無法逃得上岸。”
向天笑意似不信,道:“有這么厲害?”
花杜鵑不再言語,跟他談些別的,直到天色昏暮。向天笑看見那艘巨舫,已經靠得很近,大約只有三、四丈的距離而已。
他默然不語,花杜鵑張望了一陣,才道:“天啊!真是百花一號,我們想逃上岸,真是比登天還難。”
向天笑道:“你別害怕,一害怕就會把對方估計得太高了。”
花杜鵑道:“可惜我沒有法子,證明給你看。你得知道,目下馬上就要駛入河流中,兩岸都相距不遠,但在這兩舫的測音儀監視之下,我們剛一落水,就將被發覺,試問我們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岸上?即使我們硬闖上岸,可是我不能出手,你會變成孤掌難鳴。”
向天笑深知她說得很有道理,不過要他到那百花一號勾引女人,這種事殺了他也干不出來。
他默然不語,潛心想計。
過了一陣,他微微笑道:“以你所知,這道河流的寬窄如何?”
花杜鵑道:“從這入口一段起,到二十里左右,都寬達六、七丈,過了二十里,有一個小湖,寬廣達百畝,此湖有四道河汊,那時就很狹窄了。”
向天笑道:“好,那么我到百花一號去,等此舫前行十里左右,咱們就動身,你可獨自設法上岸。”
花杜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登舫去見于大姊么?”
向天笑道:“我一點也不怕她,你放心走你的,只不知用什么方法,才可以使她疏忽大意,忘了監視河中,好讓你有機會溜走。”
花杜鵑道:“若是我獨自一人,我有法子瞞得過本舫的測音儀。這并不是說測不出來,而是可以使本舫之人,以為只是大魚而輕輕放過。”
她笑一下,道:“我從后面潛泅,目下定是由我的一個丫鬟使用那測音儀,所以我有把握騙得過她。”
向天笑道:“那好極了,待會我想法子越過百花一號,從那邊的水中驚動她們,你大姐必定以為我是從岸上下水偷襲,等我被包圍而被迫得登舫,你就乘機會逃走,徑往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