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城外。《八《八《讀《書,2■3o⊥
五萬多石勒所部的軍隊正駐扎在這里。
石勒決定發兵進攻廣平之前,以為廣平城中的數千乞活軍,肯定抵擋不住自己十倍大軍的全力一擊。
可是,幾乎形同孤軍的數千乞活軍,不僅抵擋住了石勒大軍的猛攻,還一直堅守了一個多月。
這些不怕死的乞活軍,幾乎讓石勒恨不得生食其血肉。
此時,石勒正召集了手下的部將和謀士,齊聚在大帳中商議對策。
一群樣貌兇惡的武人和穿著士人衣冠的謀士,正在聽石勒訓話。
“昨日,收到了陛下從平陽送來的信,要我們在一個月后務必返回并州,準備再一次南攻洛陽。”
石勒口中的陛下,當然不可能是傀儡皇帝司馬熾,而是匈奴屠各人劉淵。
“所以我們務必要在半個月內消滅廣平城里的乞活軍,這樣才有時間搜集附近州郡的丁口和糧草。”
此時匈奴皇帝劉淵的威望凜然,石勒這些仆從的軍閥,還都對劉淵的命令非常聽從,如果不能按照劉淵要求的時間到達并州參與進攻洛陽,那肯定會受到劉淵的申斥和處罰。
“將軍,我于望樓上觀察,這幾日廣平城內的煙火明顯比此前少了許多,這定是城內乞活開始匱乏糧食了,才不得不減灶。”
石勒話音剛落,他新任的主簿張賓就開口說道。
石勒這一次攻占河北三郡,俘虜了大批晉朝的官員和士人,就是這個張賓盡心盡力的替石勒從這些人中招攬了許多謀士。
現在的張賓憑借著數次出謀劃策的功勞,已經僅次于胡人刁膺,成為了石勒的心腹之一。
張賓見眾人都望著自己,這種感覺讓他心中自得,繼續說道。
“由此看來,城中的乞活軍肯定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算是還有冥頑不靈之輩,也不足為患了。只要將軍再多派軍士加緊進攻,讓乞活軍繼續疲于應戰,那不出數日廣平必為將軍所有!”
張賓的這一番話,甚是合乎石勒的心意,其實他也已經覺得廣平城中的乞活軍,多半已經接近力竭了,今日召集諸將就是為了給部將們鼓勁,讓他們再率士兵拼殺耗盡乞活軍最后的力氣。
“張主簿所言,甚是有理。”石勒立刻表態。
但是很快,就有人出言表示了質疑。
“將軍,我們的兒郎,已經苦戰一個多月了,折損千人,要是再有死傷,恐怕,恐怕。。。。”
說話的正是刁膺,他口中所說的兒郎,就是石勒軍中的并州羯等雜胡,這些人雖然只有一萬多人,但是都是石勒的根本,刁膺最后沒有說出口的話,其實不過是害怕再折損胡人士兵,將影響到石勒的根基。
刁膺話音還沒有落,張賓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趕緊接著說道。
“刁長史,不用擔心,這一番全力攻城,盡數選用軍中的晉人丁壯,我們的并州精銳先養精蓄銳,等到乞活軍被耗盡氣力,再又并州健兒們發起最后一擊。”
張賓的建議,立刻得到了眾多胡將的贊同,就連石勒也對張賓投去了贊許的目光。
“可是,這些晉人丁壯的戰力太差勁了,稍微被乞活軍的箭雨射上一輪,就全都不肯繼續向前,如果沒有俺們并州健兒壓陣,豈不是一樣白搭,連乞活軍的毛都碰不到一根。∝八∝八∝讀∝書,◆o+”
石勒軍中的晉人丁壯,開始的時候還頗為有戰力,面對一般的豪強和晉軍都是不弱。
但是這一次,對面的乞活軍實在是太強悍了,幾番血戰下來,這些丁壯炮灰兵幾乎被嚇破了膽。
要不是石勒派遣諸將胡兵押陣,恐怕這些丁壯連廣平的方向都不愿意踏前一步了。
刁膺此話一提,同樣得到了所有胡虜將領的認同,他們都表示如果不用胡兵拿著刀qiang親臨一線壓陣,這些丁壯都是些毫無戰意的廢物,哪怕是砍殺一些落后者,其余的人也不過是稍稍往前挪動兩步。
如此一來,總不能把所有的丁壯都砍了吧。
“將軍,小人有一計策,可以一試,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張賓又開口說道。
“哦,孟孫當說無妨。”石勒對于張賓這種每逢戰事,就智計百出的狀態非常滿意。
“我軍中的丁壯,許多都是父子兄弟同在一軍,將軍可以挑選這樣的士兵,留一人在后軍中為人質,剩下的人編為攻城的選鋒。若是攻城時,有潛逃畏戰者,那就全都斬首。如果城破得還,亦或是戰死者,那就釋放后軍人質為民。如此一來,如果怯敵畏戰就是父子兄弟同死,但要是能拼力死戰,說不定能有兩全的希望。”
石勒聽了后,略一思索,張賓的這個辦法倒是比較適合,畢竟他軍中的晉人都是沿途強征的,這些胡人拉壯丁的時候,哪里管什么三丁抽一,二丁抽一的,只要是抓到的小民統統拉到了軍中。
“好,孟孫此辦法,我看可行。”石勒說罷,哈哈大笑,開始夸贊張賓有權變機謀。
帳內的一眾胡人將領,也都是覺得張賓這個辦法可行,他們都知道這些晉人最是注重父子、兄弟之情,有時候用親人性命要挾,往往比威脅他本人更有效果。
不過,帳內其它的士子謀士,聽到張賓的辦法后,卻都是一個個面有不忍之色,這樣利用父子兄弟的人倫之情,實在是讓他們不齒。
不過,其中卻有一個人似乎沒有這種感覺,反而緊隨其后,一臉諂媚的向石勒說道。
“將軍,小人覺得,挑選進攻士兵的時候,父子之中,當以父為兵,以子為質,畢竟父母之情最是真純,必定能拼力死戰。”
石勒聞言看去,說這話的人,是一個中年士人,姓名鄭聞,字世達,是滎陽鄭氏的遠支,在魏郡被俘后,就歸順了石勒。
“哈哈哈,世達所言有理,不愧是通明人情的世家子。”
對于鄭世達這種沒什么本事,但是很能迎合己意的狗奴才,石勒從來是不吝嗇夸獎的,反正不過是幾句話罷了,就能贏這些世家子的好感。
石勒隨后就開始著手準備,命令手下桃豹、刁膺等部將去各自挑選軍中士兵,就按照張賓的辦法,編為兩軍。
不過,石勒的安排還沒有說完,就忽然有胡騎斥候急色匆匆的跑了進來。
“將軍,在南面四十里漳水北岸,發現有來路不明的游騎,看服飾好像是青州兵。”
斥候的話音剛落,就在帳中激起了一陣嘈雜。
“什么?又是青州兵?”
“可是在鄄城施展過妖術的青州兵?!”
“不可能啊,兩天前我們的游騎在白溝還沒有見到一個人影,青州兵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渡過漳水了?!”
“我們在廣平城勞頓了這么久,要是青州軍再突襲,那豈不是危險了。”
聽到帳中的胡漢部將都一個個盡數是喪氣話語,石勒心中微怒,對于自己兩次莫名其妙敗于青州兵,石勒一直都是不服氣。
他把臉色一沉,長著卷毛胡子的臉頰微抖,沉聲呵斥道。
“慌什么!就算青州軍中有天師道妖法,如今我也有西域來的竺圖法師,竺圖法師乃是得大道之人,區區天師道妖術,怎能敵得無邊佛法。”
石勒不久之前率軍擄掠司州的時候,遇到一個自稱竺圖的西域僧人,這個竺圖隼目高鼻,從樣貌上看,竟然與石勒非常相像,而且這個竺圖法師能言善辯,又屢次ojie石勒心中疑惑,所以此時的石勒已經對這個西域來的竺圖法師非常的信賴了。
聽到石勒這么說,被之前青州軍夜降天雷驚嚇到的胡將們,才稍稍安定平復了心情,畢竟他們可是親眼看到,竺圖法師不僅能佛法治病,還能看眾人的透前世今生,想來對付天師道的一個天雷法術應該不在話下。
“我且問你,可看到這些青州軍有多少?”
石勒繼續詢問斥候,畢竟他手下的軍隊和乞活軍拼殺太久了,如果青州軍實力強勁的話,他就得抓緊撤離,避免被青州軍撿了便宜。
“沒有看到,他們的游騎甚是強悍,我們不敢太冒險向前。”
“立刻傳我命令,多帶些人馬,盡快查明這些人是否真的是青州軍,還有查明有多少人,有無其他軍隊協同,速去!”
石勒吩咐完后,就在心中一陣陣的盤算。
按照他的猜測,這些人馬八成就是青州軍了,此來的目的多半是給乞活軍解圍,至于原因,石勒猜想肯定是青州劉預想搶奪冀州的人口罷了。
次日,清晨。
劉預率領青州軍行進到廣平郡洺水的一處渡口,這里距離廣平城已經僅有二十里了。
要是往常天氣晴朗的話,這個距離站在高處就能看到廣平城隱隱約約的輪廓了。
一萬多青州軍剛剛渡過洺水,前方的青州游騎就回報遇到了大批的胡騎賊軍。
其實昨天青州軍就遇到數支胡虜騎兵,并且發生了小規模的交戰,只不過雙方都比較謹慎小心,并沒有什么斬獲。
等到雙方罷兵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所以,劉預斷定,雙方真正的交戰多半會發生在今天。
“傳令全軍,變為接敵橫陣,緩步齊進!”
如果前方有大批騎兵出現的話,那石勒的主力很可能就緊隨其后,因為根據冉隆的描述,石勒多半已經把廣平城的乞活軍壓制住了,肯定要大軍出動阻擊青州軍。
靠近河灘處的地勢太平緩了,非常利于胡虜騎兵的運動,所以劉預下令全軍繼續前進,避免遭遇石勒主力的時候,被石勒利用地形壓制自己。
隨著青州軍迅速的變陣,一萬一千名士兵隨著鼓號的命令,不斷的調整隊形,很快就成了十多個陣列,按照各自軍官的指揮繼續前進。
不久,在青州軍前進的方向上,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騎兵,正是石勒所部的胡虜騎兵。
與此同時,前方的青州騎兵,面對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胡虜騎兵,不得不步步退后。
負責指揮騎軍的吳信,策馬來到了劉預身邊。
“將軍,前方的胡騎來的越來越多,恐怕已經近千了,我已經讓騎軍稍稍后撤,免得白白折損了人手。”
“好,你帶領騎軍左右兩都,先撤回后陣修整,如果今天石勒敢來迎戰,最后抓俘虜的時候,還得指望你們這些騎軍。”
劉預此次帶來的騎兵數量是五百人,雖然都是弓馬騎通的河北子弟,但是畢竟人數依舊太少,每一個都是非常寶貴的。
“屬下遵命!”吳信很快領命率領大部分騎軍修整去了。
當青州軍的騎兵退去后,青州軍大陣的ei就成了胡虜騎兵縱橫馳騁的跑馬場了。
這些作為前鋒的胡虜騎兵僅僅一千人馬,多半不敢沖擊列陣的青州軍。
而且當這一千胡虜靠近青州軍步兵,試圖用弓箭騷擾的時候,還沒有射兩箭,就被青州軍中的步弓輕松驅趕到了弓箭射程之外。
“竟然有這么多弓箭手!?”
冉隆見到青州軍竟然有如此多的弓箭手,不僅有些吃驚,他剛剛隨同青州騎軍撤到了后陣休息。
“嘿嘿,這步軍中,若是能評為合格弓箭手,就可以多領田產和田客,所以能開弓的步軍的確是不少。”
聽到冉隆的驚訝,他身邊的陳顯解釋道。
“不過,這些弓箭手的準頭似乎一般啊。”冉隆發現了這個問題。
“無妨,戰場之上人擠人,只要射個大概就行。”陳顯也知道步軍的弓箭手是什么水平。
聽了這話,冉隆倒是點頭認同,因為他已經看到有數名胡虜中箭落馬,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已經把他們嚇退跑出了弓箭射程。
很快,青州軍中又想起來了前進的鼓令,一萬多人又開始按照陣列緩緩前行。
青州軍的這個舉動,又令冉隆一驚,要知道青州軍附近還有胡虜騎兵呢,在敵人的眼皮底下前進,就不怕軍陣發生混亂的時候,被胡人趁虛而入嗎?
但是,這一萬青州軍的步伐卻是絲毫不亂,哪怕旁邊的一千胡虜騎兵試圖逼近襲擾,也沒有令這些青州軍發生任何混亂,仿佛他們確信,這一千胡虜騎兵肯定不敢沖鋒。
雖然冉隆也確信,這些虛張聲勢的胡虜,肯定不敢沖鋒。
但是如青州軍這樣,在號鼓哨令的指揮下,全軍一萬人都如同一人所想,這就實在是令冉隆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在擊退了好幾輪胡虜騎兵的襲擾后,青州軍終于遠離了地勢非常平緩的洺水岸邊,到達了前方田壟密布處。
這時候,青州軍騎軍旗隊正陳顯,一邊用胳膊肘碰了碰冉隆,一邊急匆匆的說道。
“元昌,來了,來了,你快看,是不是胡虜大軍來了?”
冉隆聞言,在馬背上站立起來,只見北面有大股塵土飄揚而起,一看就是大股的人馬在行進。
“賊胡,終于來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