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情況,與徐州不同。閃舞,
在胡漢將領趙固從徐州撤退后,徐州就基本沒有了作亂的賊寇,除非分割南北的劉預和司馬睿交戰,才有可能重新陷入戰亂,所以劉預把南方的人口往北遷徙,以此來充實核心區域。
而豫州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這里一馬平川,無險要地形,各路胡虜賊寇幾乎能隨意來往,特別是在沒有了朝廷官軍支援后,許多的塢堡都或明或暗的與胡虜妥協,以此來自保。
所以劉預的打算就是,只要豫州能成為遍地的堡壘區域,不能讓胡虜再隨意獲得補給,而后才能再圖謀什么鞏固地盤。
“兗州各郡之前都已經安排好了郡守了,不過各縣的令長卻是有不少空缺,可以在這些行臺官吏中選擇。”
在劉預的計劃中,現在手中沒有足夠的兵力覆蓋到豫州全境,只能先把豫州作為一個巨大的緩沖區,而兗州卻是可以好好經營一番的,只要能守住陳留郡這個西大門,再加上黃河的屏障,把兗州恢復元氣是非常快的。
“至于豫州,其中各郡縣的長吏,可以多和荀司空商議,而后再則定人選。”
司空荀藩雖然是被胡漢軍隊打得狼狽來投,但是本身的影響力,還是依然很高的,通過這些官員任命,也可以增加荀藩對于劉預的好感度。
隨后,郗鑒又根據自己的了解,向劉預推薦了幾個適合回豫州任職的行臺官員,劉預也都一一記了下來,打算次日與司空荀藩協商的時候親自舉薦。
郗鑒回到自己的吏房后,又處理了一堆剛剛雜務,等到一切妥當的時候,一抬頭發現已經快要天黑了。閃舞
回到家后,郗鑒剛剛進門,一陣清脆的童聲就從屋中傳了出來。
“父親,你看,你看啊”
一名大約六七歲的小女孩,手中舉著一張寫滿字的紙張向郗鑒奔來。
這時候,在劉預幕府中一直不茍言笑的郗鑒,也換成了滿臉的寵溺神情,伸手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女兒。,
“父親,你看,我寫的臨摹的這個文貼,是不是已經算是有略有小成了”
郗鑒一手抱著女兒,另外一只手接過了自己女兒臨摹的文貼,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說道。
“阿璿,果然不愧是我郗鑒的女兒,這鐘成公的文貼,能臨摹出這等水平,已經不比那些儒士差了。”
這個小女孩正是郗鑒的長女郗璿,今年已經七歲有余,因為從小受到郗鑒的熏陶,自幼愛習書法,加上天資聰穎,在書法上的造詣已經不必普通的士人差了。
只不過,這兩年兗州大亂,郗鑒一族的活路生計都成了問題,如同現在這般有潔白的紙張練字,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郗鑒看著女兒的瘦瘦的臉蛋,已經不似之前的面黃肌瘦,開始有了粉嫩的紅色,一時間心中很是欣慰。
“唉,我郗鑒自詡才華,之前竟然讓妻女餓得形容枯槁,如今想一想,實在是可笑啊。”
自從接受了劉預的征辟后,郗鑒的妻女子侄雖然沒有立刻錦衣玉食,但是與在嶧山塢堡的時候想比,已經好的太多了,最起碼的衣食無憂,完全得到了保障。閃舞
更何況,如今的郗鑒看來,傳聞中兇名赫赫,破落寒末出身的“東萊賊”劉預,也可以稱得上是寬弘有氣度了。
郗鑒一邊向著,一邊抱著女兒郗璿有說有笑的進了屋子。
“兄長,你回來了,阿璿都盼著你大半天了。”
一進屋,郗鑒的弟弟郗彥就笑著說道。
“唉,這種青州產的白紙,價錢可是不便宜啊,以后還是不要買了。”
郗鑒知道,自己女兒練字的紙張一看就是上等的青州白紙,這種紙張的價錢雖然不算太貴,但是對于一份俸要養一大家人的郗鑒來說,還是有些奢侈了。
“呵呵,無妨,阿璿天資聰穎,精于書法,要是因為舍不得幾張白紙,就耽誤了成才,豈不是太遺憾了。”郗彥的心情顯然非常的好,他又繼續說道。
“可惜阿璿是個女子,否則的話,就憑這份才學和天賦,將來必定可以振興我郗氏門楣。”
聽到自己的弟弟這么說,郗鑒卻是另有想法。
“如今的世道已經大變了,只憑文采書典,別說是振興家門,恐怕連自保宗族都是難啊。”
“的確如兄長所言,這胡虜的確是非常的猖狂。”郗彥說著,往郗鑒身邊湊近了一些,繼續說道。
“兄長,我聽說,胡虜石勒和劉靈已經合兵一處,與幽州王浚爭奪冀州,現在倉垣的市井之間,都在傳言,說是王浚已經調派十萬鮮卑兵,馬上就要南下冀州呢,唉,只怕這些鮮卑兵一入冀州,造成的禍患比那胡虜還要厲害幾分。”
其實,郗彥在倉垣城中聽到的這些傳言,基本都是劉預派人故意散播的,這倒不是劉預故意抹黑王浚和段部鮮卑,段部鮮卑前幾年屠鄴城、掠洛陽的事跡,可是依然歷歷在目。
所以,劉預為了防止王浚奪取冀州后,野心膨脹南下威脅兗州、青州,開始故意制造有關幽州的負面傳聞。
“王彭祖,如此行事,簡直就是玩火n,那鮮卑諸夷貪暴不弱于胡虜,要是王浚用鮮卑兵打敗了胡虜,奪取了冀州,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來酬勞段部鮮卑人。”
郗鑒有些氣憤的說道,他作為劉預幕府的僚屬,對于這些自然是更加清楚。
“而且依我看來,就算是將來討滅了匈奴胡虜,這些已經遷徙邊塞居住的鮮卑人,恐怕是比胡虜更可怕的禍患!”
郗彥聞聽此話,立刻有些驚訝的說道。
“兄長,這么說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啊,這些鮮卑人,可都是我大晉的臣仆,雖然是兇惡貪暴了些,可都是聽命依附各州鎮啊,怎么會比胡虜還更是禍患呢?”
對于弟弟的疑問,郗鑒剛開始聽到劉預這么說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疑問。
“匈奴胡虜當年也是成都王司馬穎的附從,結果又如何呢?”郗鑒一拍腿,痛惜的說道。
郗鑒經過這一段時間與劉預的相處,在不知不覺中也被劉預影響了。
原來的郗鑒,對于這個時代各路胡虜蠻夷的狀況,只是知道一個非常模糊的印象,他只知道匈奴及羯被稱為胡,大都在并州,氐羌在隴西關中,鮮卑在邊塞草原,至于各胡虜蠻夷的具體情況,并沒有太清晰的認識。
當郗鑒從劉預口中得知,如今猖狂至極的匈奴人不過是數萬戶,二三十萬部民,而鮮卑人卻總共有數十萬帳,足足百萬余丁口之后,立刻就嚇了一大跳。
要是按照這個實力對照來看,要是鮮卑人作亂,豈不是比并州的五部匈奴還要危險的多
“這些胡夷之輩,不管是胡虜也好,還是鮮卑諸夷也罷,都如同大將軍常提的那樣,有武德賢者曾云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的,如今洛京淪喪,天子被擄,中國之威已然盡失,那這些素來不懷德的蠻夷,又怎么會甘為牛馬呢?”
“畏威而不懷德?”郗彥聽后,不禁越琢磨這句話,越覺得這句話有道理。
其實,魏晉這個時候,郗鑒為代表的這類士人,還有許多兩漢遺傳下來的“霸道屬性”,特別是在看待蠻夷的問題上。
就比如在郗鑒看來,這些蠻夷面對文明的諸夏,既不肯遠遁大漠荒灘,又不肯給華夏“做牛做馬”,這實在是讓郗鑒覺得很為難,很惱火啊。
“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大將軍,并不是世人傳言的那種莽夫武人,而是頗有見識,雖然他對于經史子集并不精熟,但是對于天下的山川形勢,卻是了若指掌,就連邊塞蠻荒的蠻夷都很是熟悉,實在是讓我捉摸不透啊。”郗鑒有些困惑的對自己的弟弟說道。
“不過,大將軍知人善用,昨日我與你商議的那個豫州治策,大將軍已經采納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