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你讓我查的那個吃里扒外的混蛋,還真的有問題,都沒有費啥力氣,一見到我露面,就全都招了!”
盧子城,劉預的大將軍府邸隔壁,這處名叫安豐里的地方就是牙門軍的營盤。
其中一處偏僻的院落中,就是牙門軍的暗房。
劉預來到這里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十幾支熊熊燃燒的火盆,把整個石砌的暗房照的異常光亮。
暗房中央,一個雙手被枷鎖住的男子正渾身顫抖著跪在地上。
厚重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劉預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李豐和幾名親衛緊隨其后。
進入房間后,兩名親衛躍步上前,把被鎖拿的男子牢牢按住,給提到了劉預面前。
“大將軍!大將軍饒命啊,我一時糊涂,被鬼迷了心竅,才受了那些錢帛!”
這男子說著說著,就因為恐懼痛苦了起來,用因為哭泣而變調的聲音繼續哀求著。
“我對天發誓,對大將軍我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哎呀!”
不過,他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腳飛踢給打斷了。
李豐一腳踢在了他的肚子上,惡狠狠的說道。
“呸!樊倫,你這個吃力排外的東西,還還有臉說什么忠心耿耿!”
李豐一邊說著,就要繼續上前痛毆。
劉預伸手拉住了李豐,沒有讓他繼續。
此時,被青州軍眾人已經視為叛徒的樊倫,依舊在痛哭流涕的哀求著。
“我不是叛徒,不是叛徒啊,大將軍,饒命啊!”
劉預俯下身子,盯著樊倫說道。
“樊倫,我記得,自從我們在較鼐儔憔透盼伊稅桑衷諞丫形迥炅稅傘!
聽到劉預這么說,樊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猛烈的點頭。
“對啊,對啊,大將軍,我跟你了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是叛徒呢!?”
劉預聞言,冷冷一笑。
“那我問你,我讓你督帥太子府部眾之時,是讓你做甚的?”
樊倫聽到這話,止住了哭聲,有些心虛的回答。
“備查往來之人,事無大小俱要呈報。”
皇太子司馬端來到兗州后,劉預就派了專門的人手來護衛和監視,督帥這些人手的人正是這個樊倫,已經是跟隨劉預五年的“老兄弟”,雖然沒有什么戰功,但是忠誠總是信得過的。
可惜,才不過半年時間,這個樊倫就被太子府的人給收買拉攏了。
“那太子府的何雍等人,多少次帶著陌生人進出太子府,為什么你卻天天上報說什么無異常事!”
聽到劉預的喝問,樊倫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如何辯駁。
“你收了太子府的多少錢帛,我可以不管,但是我就想知道,太子的人到底還許了什么好處給你,讓你如此背叛于我!”
“大將軍,我沒有背叛,,,啊!”
一柄沉重的刀背狠狠砸在了樊倫的腰間,讓樊倫痛苦的扭著身子,如同一只被炙烤的大蝦。
“還敢嘴硬!你手下的兩個旅帥都已經交代了,你還敢如此!”
“把人帶上來!”
話音才落不久,兩名垂頭喪氣的男子被幾個衛兵給押了進來。
一見到劉預,這兩個人都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嘶啞著嗓子哀求起來。
看到這兩個人的模樣,樊倫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似乎沒有了任何血色,嘴唇也哆哆嗦嗦的顫抖著,仿佛看到了末日一般。
“哼,樊倫,你做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如果你認罪老實的話,我還能給你個痛快。”
劉預居高臨下的說道。
“而且,你的妻兒,我也會撫恤顧全。”
“但你要是依舊抵賴,不肯老實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讓她們活命了!”
聽到劉預的話,樊倫如同爛泥一樣的身子猛地掙扎起來。
“大將軍,你問什么我都說,只求求你,不要殺我兒子,他才兩歲啊!嗚嗚!!!”
李豐見狀,又是狠狠踢了他一腳。
“想讓你的狗崽子活命,你就老實點!”
劉預盯著樊倫,問道。
“太子他們給你許諾了什么,讓你敢背叛我?!”
樊倫抬起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太子先是派人給了我一些金銀錢帛,后來又時常召我一同宴飲,再后來,何雍他們許諾我以后封侯拜刺史,讓我行些方便,在晚上帶人悄悄入見太子!”
劉預冷冷的盯著樊倫,追問道。
“不可能!怎么只有這些?你難道是三歲小孩嗎,他們說什么封侯拜刺史這種鬼話,你就能相信?!”
“太子,太子與何雍,還曾經跟我說,等到大事成后,要把公主許配給我。”樊倫心虛的說道。
“公主,哪來的什么公主?”劉預步步緊逼的呵問。
在永嘉之禍后,不僅是皇帝、妃嬪被匈奴人擄走,就連許多的公主王女也都被匈奴人擄掠而去,僥幸得以逃脫的一些人,也大多失散不止所終。
整個盧子城內,除了兩三個嫁人的公主,跟隨夫家逃難至此,根本沒有什么未婚配的公主。
“清河公主,惠帝的清河公主!”樊倫恐懼的答道。
“哪來的什么清河公主,我怎么不知道?”
劉預質問道,又看向了李豐等人,他們也都是一個個茫然的搖了搖頭,顯然也不知道盧子城中什么時候有個“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就是惠帝和羊皇后所生的長女,一個月前,何雍告訴我,從洛陽逃出的清河公主,被人在倉垣人市營救,何雍把她安置于家中,太子告訴我,只要我給他們與些方便,將來就把清河公主許配于我!”
劉預聽到這個“清河公主”竟然是惠帝皇后羊獻容所出,粗略一算,從羊獻容立為皇后,距今不過十二年,這個清河公主再怎么算,也不會超過十一歲啊。
“起先的時候,他們就是在夜晚悄悄進出,再后來就是帶一些生面孔時常往來,我想著,這些不過都是些小事,也就沒當回事。”
聽到樊倫這么說,劉預冷哼一聲。
“那最近何雍等人,往太子府中偷偷輸送兵器鎧甲,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以為做的天衣無縫!”
“小人不敢,不敢啊,那是到了后來,何雍等人用之前的事情要挾我,要是我不參與其中的話,就要在大將軍面前告發我,我這才害怕不得不從啊,再后來,太子又說把清河公主許給我,我才做下這糊涂事啊。”
“呵呵,樊倫,你們這些老兄弟,我都是厚待啊,你如今秩奉比郡守,還做出這等尋死的勾當,難道一個所謂的“皇太子”和“公主”,就這么重要嗎!?”劉預氣憤的說道。
樊倫跪在地上如同被抽去了骨頭,只是哭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一個不知真假的清河公主,就蒙了你的黑心!”
劉預嫌棄的看了樊倫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李豐趕緊追上,問道。
“大將軍,這幾個混蛋,怎么處置?!”
劉預停下腳步,回首看了一眼,說道。
“繼續拷問,把司馬端與何雍他們,到底要干什么,統統給我問出來!”
“他們在太子府中暗藏兵器鎧甲,我倒要徹底查清楚,究竟有多少人要和他們一同尋死!”
李豐的眼中精光一閃,趕緊應道。
“大將軍放心,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連渣子都給他榨出來!”
“嗯,不過,一定要快。”
劉預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圓月,繼續說道。
“過了今晚,太子他們就要察覺樊倫等人犯事下獄了,到了那時候,肯定就會打草驚蛇,許多人蟲鼠之輩就要跑掉了。”
“大將軍盡管放心,明日一早,我就把全部的賊人,都給抓回來!”
冀州,平原郡,平原城。
北風呼嘯,席卷著漫天的黃土撲面而來,把整個平原城外都籠罩在了漫天黃沙之中。
平原城上,密密麻麻的守軍和民夫,都一個個手持兵器,緊張的注視著城外的胡漢敵軍。
在這些胡漢敵軍抵達平原城外的時候,平原令邵續就率領手下的部曲和其它豪強的部曲一起,置辦好了守城的器具和兵器,并且征發了城內的所有男丁,開始在城內戒嚴,或者在城頭守城。
“唉,這些該殺的胡虜,竟然如此猖狂!”
一身甲衣,迎著北風矗立在平原城頭的邵續,正在緊緊等著城外的胡虜,咬牙切齒的說道。
“明公,胡虜此來氣勢洶洶,城外的三十余塢堡,已經降了大半,如今胡虜恐怕已經是有兩萬之數了。”一名邵續的屬下憂心忡忡的說道。
“這些無膽鼠輩,要不是他們助紂為虐,這些胡虜如何敢如此膽大!”一名部將用手一指城外,痛恨的說道。
順著這名部將用手指的方向看去,城外許多的晉人百姓,正在胡虜騎兵督促監視下,開始拆毀附近的房屋,取出其中房梁屋棟等大料,用來制作攻城的器具。
“伯安,可有他郡的援兵?”
邵續看了看城外胡虜制作的攻城器具,而后向一名部將詢問到。
“明公,前幾日派出的求援信使,這幾日都沒有一個回來的,想來這平原城外,都已經是被胡虜遮斷了交通,如今根本不知道是否有無援兵啊。”
這名部將的話說完,周圍的不少平原豪強都是發出陣陣的唏噓之聲,要不是平原城還算堅固,胡虜又不善攻城,說不定這些豪強之中就有人要提議投降了。
當然,邵續一心抗胡的直名,也讓這些平原豪強們不敢輕易造次。
邵續雖然知道這些胡虜并不善于攻城,只要這平原城的守軍士氣不墮,這些胡虜多半會無功而返。
但是,如今這些胡虜畢竟已經降伏了周圍三十多座塢堡,其中的每個塢堡都是貢獻了許多人力物力,要是胡虜鐵了心圍困平原城,那可就糟糕了。
要知道平原城內的糧草,不過是堪堪能支撐到開春,要是到了那時候,胡虜不撤軍,或者沒有援軍解圍,那平原城的數萬軍民可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這種時候,邵續是絕對不會漏出絲毫膽怯和動搖的。
“哈哈,無妨,就算是沒有援兵,看著天象,也是馬上就要下雪了,到了那個時候,冰雪蓋地,這些胡虜賊寇肯定不能久圍,必然狼狽而撤。”
邵續說著,環顧一圈周圍的部將和豪強們,大聲的說道。
“諸君勉力,只要頂住胡虜前兩輪的拼殺,這平原城肯定固若金湯!”
與此同時,平原城外。
連綿數里的胡漢大軍營地,如同一個圓形的枷鎖一樣,把平原城緊緊的纏繞住了。
特別是在平原守軍兩次出城偷襲被擊敗之后,這個枷鎖就更加的牢不可破了。
上千名晉人百姓,正在兇神惡煞的胡漢騎兵監視下,搬運者拆房卸屋得來的木材,運送到距離平原城不遠的胡漢軍營中,那里有數百名工匠,正在給胡漢大軍制作攻城的器具。
“石陀,這些晉奴都一個個偷懶,你說該怎么辦?!”
突然,一聲暴喝,從這些搬運木材的晉人百姓身后傳來。
一個身形健碩,圓臉青眼的羯胡少年,穿著一身精良的鎧甲,用陰冷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這些晉人百姓。
“將軍,放心,我這就去給他們加一把勁!”
一名褐色毛發的羯胡聞言,笑著應道。
隨后,這名叫石陀的羯胡手持長刀,策馬向前,想著前面的晉人百姓沖馳而去。
這些百姓被嚇得驚慌無助的四散驚呼,跑在最后的兩個晉人百姓,被石陀手中的長刀輕松的劈死倒地,鮮艷的血液散發著熱氣,向著天空噴薄而出。
這些血腥的景象,讓周圍的一眾胡漢軍將們轟然大笑,都一個個熱鬧的議論這些晉人是何等的懦弱,又是何等的無能。
就在這些胡漢軍將們大笑的時候,一名晉人武將衣著的將領,卻是陰沉著臉色,朗聲的說道。
“石將軍,這些百姓本來就驚慌無措,再這么嬉鬧殺虐,這攻城的器具什么時候能制備好,耽誤了汲郡公的大業,又有何人能負責?”
本來十分高興的石虎,聽到此話,立刻換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孔。
“這些不值一錢的晉奴,殺幾個又有何妨,你也別拿什么汲郡公來壓我,要是沒有我,我義父劉靈的兵馬,又怎么會乖乖聽他的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