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山脈南臨黃河,北入塞北。
高大的山脈,把南北兩側分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陰山的北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和荒漠,而在陰山南面,除了草原之外,還有適宜耕種的土地。
后世所說的塞上江南,就是陰山以南的黃河兩側。
一座古老城池的殘垣斷壁,這就是當年秦置的九原郡故城。
“九原郡城,竟然已經如此殘破了,若是再建起來,只怕沒有半年是不可能的啊。”
安北將軍冉隆望著遠處的殘破城垣有些失望的說道。
自從東漢末年之后,鮮卑各部就是大舉南侵,到了后來直接更是廢棄了。
到曹操掌權的時候,東漢設立的九原郡早就是成了鮮卑人的地盤。
“大人放心,咱們這一次抓了這么多索頭的俘虜,讓他版筑城墻,最快三個月就能筑起一座城池。”
冉隆的兒子冉良說道。
聽到兒子的話后,冉隆還是覺得不太放心。
他率領三萬漢軍兵分兩路,從云中城向西進攻,掃蕩陰山北麓的拓跋普根之后,已經是抓獲了數萬俘虜,至于牛羊什么的,更是多大十萬計。
但是,這些被抓的索頭鮮卑用來殺人放火還是不錯的,若是讓他們用來版筑城池,就不知道能不能勝任了。
“這些索頭俘虜,不知道能不能勝任此等要務,若是耽誤了陛下命令的筑城之令,只怕吃罪不起啊。”
在進入初秋之后,鄴城的命令也是傳到。
因為盤踞在陰山的拓跋普根已經糾結了大量的丁零、姑衍、稽落等部兵馬,為了確保戰事的順利,劉預命令冉隆和茍晞率領大軍一起進攻。
其中北上進攻的主力,依然是茍晞率領的部眾和羌胡,而冉隆率領的兵馬只需要進駐在九原郡故地一帶即刻。
冉隆接到的命令,就是在九原城的故地上重新修筑起來一座城池,作為將領鎮戍陰山南北的大本營。
“不過挖土筑城,這么簡單的事情都干不了的,那些索頭還有什么留著的必要。”
十六歲的冉良,如今已經長成了完全的大人模樣,除了面孔稍微有些稚嫩,不管是身形也好,行事舉止也罷,都已經與父親十分相仿了。
“大人,陛下的意思,就是要用這一座新的九原城,來震懾周圍的蠻夷各部,若是修筑城池的過程中,就能令各部心懷畏服,豈不是事半功倍。”
冉良說道。
“事半功倍?什么意思?”冉隆有些沒有明白兒子的話。
“我們這一次抓到的索頭俘虜實在是太多了,若是都分給元莫根、竇盧平等人,誰知道會不會再養出了一個新的禍患。”
冉良一張口就暴露了自己年少心黑的性格。
從十一二歲就見慣了戰場廝殺的冉良,早就對這些各路戎狄看得一清二楚了。
冉良的打算,就是借著修筑九原郡新城的機會,把這些俘虜消耗掉至少一半,盡可能多的減少索頭鮮卑人口。
這樣一來,用俘虜鮮血筑起來的九原城,足以令周圍的各部鮮卑俯首帖耳。
反正冉良早就已經明白了,對付這些鮮卑人的手段是越強硬越好。
冉良的一番話,倒是說道了冉隆的心里了。
朝廷雖然重新設立了云中、九原兩郡,但是這兩個地方都是鮮卑盤踞已久,漢人百姓占據的比例很少。
冉隆必須要用最短的時間樹立起來威望,令周圍各部不敢輕舉妄動。
“好,那就把俘虜都帶上來,讓他們挖泥取土,最起碼在霜凍之前,先把九原城的墻基修筑起來。”
冉隆立刻點頭同意。
被他俘虜的數萬索頭俘虜,如今就在大軍的屁股后面跟隨著。
這些索頭鮮卑人的馬匹都已經被收繳了,根本不怕他們逃跑。
在草原上沒有了馬匹,就如同是沒有了雙腿。
就算是徒步逃到其它的部落中,這些人的命運也就是成為其它不足的奴隸仆從。
所以,當冉隆父子向這些鮮卑俘虜表示,并不打算把他們分配給其他部落,而是要直接留在此地修筑九原城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索頭鮮卑人都是人人高興了起來。
這種情況,大大出乎冉隆父子的預料。
他們早已經命令手下漢軍準備好了刀槍,一旦遇到敢出言反對的,統統都是殺頭。
“將軍,除了讓我們在這里筑城,還有別的命令嗎?”一名領頭的俘虜壯起膽子向冉隆問道。
冉隆見狀,緩緩的說道。
“修筑城池,就是現在的命令,其它的命令以后再說。”
幾個領頭的俘虜聞言,都是面露驚喜的神色。
“將軍,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本將軍的話自然作真。”冉隆心中倒是充滿了疑惑。
那幾個領頭的俘虜立刻驚喜的跪倒在地,口中連連高呼著感恩戴德話語,不停的向冉隆磕頭致謝。
冉隆是一臉的懵逼,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冉良。
發現冉良也是一臉的不解。
他們父子二人剛剛設想的,可是要這些鮮卑俘虜當初苦力往死里用的,可能得前前后后消滅一半人。
但是,這些鮮卑俘虜們卻都感恩戴德的模樣,實在是令人費解。
冉良立刻自信盤問了一番,而后才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冉良有些尷尬的對著父親一笑,然后說道。
“這些索虜,原來害怕同族,甚過于害怕我們啊。”
“此話何意?”
“父親,這些俘虜之前聽說,父親要把他們都分配給各部投靠的索虜,那樣的話,不僅要同樣失去自由,還要與妻子兒女分別。”
“原來如此,我是有明白了,他們都知道,若是落到了索虜豪酋的手中,他們就要徹徹底底的當奴隸了,不僅身家性命沒有保證,而是妻子兒女也都是不再屬于他們,都會被賞賜給其它的人。”
“所以,這些索頭俘虜并沒有覺得被罰為筑城的苦力有什么意外,而是沒有強迫他們的妻子兒女分開,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這些俘虜之所以還能與妻子兒女繼續呆在一起,其實是冉隆故意為之。
有了女人、孩子的牽絆,這些俘虜就要是有想跑的念頭,也得多出許多的麻煩。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陛下交給你的另一任務,豈不是就能很輕松的完成了。”冉隆忽然想到。
“父親說的沒錯。”
冉良說罷,就向身旁的部下命令道。
“去告訴他們,朝廷要從他們中征召一千名士卒,只要十五歲以下的男孩,誰要是被選中了,就有重賞。”
鄴城。
又是一場冬雪落下。
溫暖的宮殿內,劉預正心情大好的看著北方傳來的一封封捷報。
“冉隆上奏說,九原城是略有雛形了,等到明年入夏之前,應該就可以完成,到時候至少需要有三千士兵駐守,需要準備的事宜可曾準備妥當了。”
劉預向下面的郗鑒問道。
“陛下放心,三千人需要的糧草、被服等物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已經運到云中城了,九原筑好后立刻能運過去。”郗鑒說道。
九原郡畢竟荒廢一百多年,幾乎沒有什么漢人生活的痕跡了。
現在只能先派駐三千名漢軍士兵,主要用來監視周圍的索虜部眾。
劉預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現在的漢軍上下都是透出強勁的進取心,根本不需要劉預再去督促什么的,只要做好后勤物資的保障,哪怕只有三千漢軍士兵守衛,劉預也相信沒有什么問題。
“茍晞上奏說,在狼山擊敗了丁零等部上萬人,拓跋普根也已經是率軍投降,郗卿覺得應該如何處置拓跋普根?”劉預又是問道。
“衛將軍茍晞不愧是宿將,只用了一個月,竟然就平定了作亂的拓跋普根,實在是厲害啊。”郗鑒并沒有回答劉預的問題,而是把話題轉移到了茍晞身上。
劉預聞言,略微一沉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拓跋普根已經是無根之木,再難起什么風浪了,倒是這個茍晞善戰好殺,野心必然也是不小,若是讓他久居于外,只怕不利社稷。”郗鑒緊接著說道。
劉預對此倒是沒有太大的擔心。
自從率領羌胡以長安城投降之后,劉預直接就給了茍晞衛將軍、都督諸羌軍事、護羌校尉的官職,令他先征討羌胡,然后再北上攻打拓跋普根。
“茍晞當年是青州刺史,位置還在我之上的時候,我都沒有怕茍晞,如今我為君,他為臣,我反而要怕他不成。”劉預笑了擺了擺手。
“那拓跋普根已經投降,索虜之亂已經平息,那要如何安置茍晞?”郗鑒繼續問道。
“拓跋鮮卑已經平了,婁煩的鐵弗胡虜不是還沒有消滅,就讓茍晞再去攻打鐵弗的劉虎好了。”
茍晞這些年雖然顛沛流離,混的是很不如意。
但是劉預卻是知道,茍晞的帶兵作戰的能力,還是非常強悍的。
利用他極強的帶兵能力,率領那些羌胡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就是劉預最希望看到的。
對于那些羌胡人來說,始終都是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還有獲得賞賜的滿足中,幾乎不會有人發覺,他們這些成就都是以部族血脈為代價的。
“總之,不能讓那些羌胡人停下來,要慢慢耗干他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