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不僅要教育太子,朕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交代給你!”劉預說道。
“陛下有何事?”王則問道。
“如今天下剛剛太平,但卻往日養成的習氣卻是依舊要大改的。”
“陛下說的是什么習氣?”
“崇尚玄學虛妄之道,而且最近兩年雖然嚴禁西域胡教在中原布散,卻依舊有許多人受到西域胡商僧侶的誘惑,許多人都是暗中拜入沙彌胡教。”
劉預對于這個問題,一直都是非常警惕的。
自從東漢年間西域人在洛陽建立佛院以來,在魏晉時候得到了極大的發展,許多的落魄士人都是皈依其門下。
飽經戰亂的平民百姓,更是對于前途悲觀絕望之下寵信其道。
哪怕劉預早已經下令嚴禁漢人崇信佛教,但是依舊是有許多人悄悄的繼續。
特別是有不少的達官貴人也是漸漸接受了一些沙彌鼓惑,越來越多人都勸劉預要廣開其方便之門。
對于這種情況,劉預覺得還是堵不如疏的。
“陛下想要妾如何做呢?”王則問道。
“這些沉迷佛學之人,許多都是不修今日,光想著虛無縹緲的來生,不少人都是看不清其中的鼓惑荒謬之處,其根本問題就是教化不夠,以至于沒有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
劉預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手札。
“對于此情況,朕打算讓你多召那些往公卿內卷們辦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王則接過手札,打開之后細細的看了起來。
等到她看罷,王則微微一笑。
“原來陛下想要讓這些貴人內卷們出錢辦官學啊。”
在劉預的這個手札中正是一套套的‘騙錢’路子。
“不錯,這些女卷們都是豐衣足食之人,你之前也是多次召她們行賑濟之善行,如今朕為你們背書,在天下州郡大辦官學,只要是出錢財助學者,一概都是由朝廷表膺其美名。”
對于這些達官貴人的女卷們,一個個都是天天閑的發慌,各家內宅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早已經不夠她們排遣的了。
既然這樣,劉預就讓皇后挑頭,讓她們出錢財資助朝廷辦州郡官學。
反正這些錢財如果不用在這里,也多半要用在那些方士米道或者沙陀僧侶的身上了。
“而且告訴那些出錢的女卷,不管她的夫家如何,也不管她的娘家如何,只要是出了錢給官學,朝廷就賜予她們官身,一如是朝廷的二十四等爵位,女子的爵位也是有的。”劉預繼續說道。
“陛下的意思是,那她們能做官嗎?”王則驚訝的問道。
“做官倒是不可能的,僅僅是給予她們一個官身。”
如今的世道,除了一些地位極為尊崇的宗室或者外戚之外,極少有獲得朝廷正式冊封的女子。
像是后來明清流行的某某誥命夫人,在這個時代并不流行。
而且別看如今的社會對于女子改嫁貞潔等事情并不看重,但是對于女子的權力也是不如后世的。
“雖然沒有官職,但是只要有了官身,她們的地位就已經是獲得朝廷保護了,不管是財產也好,還是官身也罷,都不會受到夫家或者娘家的干涉。”
劉預對于這些高門大族的女卷心理還是有些了解的,她們對于自己地位附庸都是想要改變的。
既然只需要花一點錢,就能獲得天子親口允諾的地位,對于這些累世富貴的女子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事兒。
對于這件事情,王則到底能不能辦好,其實劉預心中也是沒有底氣的。
但是,不管怎么樣,哪怕是進展的不順利,也總歸是能忽悠一些人出錢出力的。
劉預的野心可不僅僅是守著一群愚民當閉門皇帝,他要給這個黑暗時代帶來一點點的光亮。
不僅僅是驅逐四方胡虜,還要驅除人們心中的無知。
而這一切,唯有讀書識字才能讓更多的人擺脫無知。
劉預卻實在是沒有力量再大肆擴張此事了,唯有借助皇后這些計劃之外的力量。
又過了幾日,涼州刺史派人送來了快馬急報。
大漢平西王冉良俘獲的薩珊王沙普爾已經是進入了玉門關,用不了多久就能被押送到洛陽了。
對于這個倒霉的少年薩珊王,劉預還是有些同情的。
就算是想破他的腦袋,沙普爾也想不到,一群莫名其妙出現的東方人,竟然能擊敗自己的薩珊大軍,還把自己給弄成了階下囚,一路又是駱駝又是驢馬的給押送了上萬里路,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派人去涼州,這個薩珊王就不用送來洛陽了,直接從涼州去盛樂!”
“朕馬上要在盛樂召集草原各部大會盟了,還缺一個薩珊王給宴會上跳舞助興!”
劉預對旁邊的領軍將軍趙昆笑著吩咐道。
趙昆聞言,立刻安排人快馬加鞭去涼州下令。
每年一次的盛樂會盟,劉預已經打算自己盡量多親自到場,讓那些草原各部不敢輕易有異動。
等到自己各種手段都是施展開來,拿捏住他們的命脈之后,自己再慢慢委派他人去主持大會。
等到朝堂卿相們來議事的時候,郗鑒向劉預進諫了一件小事。
“陛下,遼東呈上奏表,說是安東都護府權都護殷顯率部海路北討肅慎,不幸遭遇了風浪,其船隊折損半數,權都護殷顯等人也是沒了蹤影,多半是殞命海濤了。”
“肅慎苦寒貧瘠之地,實在是不值得如此,臣請陛下下令遼東,暫緩向北擴地,先經營妥善高句麗舊地吧。”
自從高句麗頑抗勢力敗亡之后,遼東的漢軍一直繼續向北征討肅慎、北扶余等蠻族。
因為陸路都是崇山密林,再加上又是補給輸送困難,遼東漢軍就從高句麗東部的柵城出海北上,首先攻擊那些瀕海的肅慎人。
這個權都護殷顯,此前就是因為征討高句麗肅慎人有功被拔擢的。
如今竟然橫遭不測,不僅讓劉預損失了一個最為熟悉肅慎人情形的大將,也損失了一個活地圖。
劉預對安東都護府的權責非常的看重。
在他的邊境政策中,東北方向的漁獵民族的等級是與草原各部不相上下的。
只不過,這些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漁獵民族各自分散,沒有便利的交通情況下,只能是一點點的去硬啃,無法向草原各部一樣做到會盟監視。
“安東都護府多年用兵,已經取得很大的戰果,的確是應該緩緩腳步,停下來消化一下戰果了。”
劉預也是贊同的說道。
此時東北的漁獵民族都是處于半原始半奴隸的社會,不僅是自身的動員能力很差,就連基礎的冶鐵煉銅也是很差。
這些兵器裝備落后好幾個等級的漁獵民族,根本不是安東都護府募集的漢軍將士們的對手。
安東都護府徹底吞并這些漁獵蠻族們,已經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既然形勢如此明朗,劉預也就不愿意再多耗費將士們的性命了。
“等到盛樂大會之后,朕就命人去安東都護府主持土斷,不管是軍士還是行政官,都是要授予土地,至于這些戰死殉職的軍士們,也讓他們的子侄繼承下來。”
此時的安東都護府,占據著大片高句麗舊地,還有北面征服來的肅慎、北沃沮、北扶余等各部的土地人口。
在這一片寒冷原始的大地上,人口與土地是同樣重要的存在。
劉預對此施行的就是人口與土地并重的制度,對于安東都護府的軍隊施行授土的制度,而土地耕作需要的人口,卻需要這些土地領主們自己補充。
至于補充的渠道,自然就是周邊的蠻族部落。
凡是不屬于大漢朝廷官吏管轄的部落,統統都是屬于被征討的對象,安東都護府就會組織軍隊進行清剿,不僅是拓展土地,還要掠奪人口。
其中最為血腥的是,安東都護府軍隊往往都是殺掉壯年的男子,只留下半大的孩童和女子。
雖然會導致勞動力補充速度大為下降,但是卻能保證軍士們領地的安全。
“陛下,若是暫緩了安東都護府的拓展,是不是應該派一位皇室去就藩?”郗鑒問道。
劉預對于自己皇室的分封,許多都是分封到了安東都護府境內。
之所以分封到苦寒之地,除了想要杜絕裂土分封的弊端之外,還要彰顯朝廷對于安東都護府開發的高度重視。
此時的安東都護府境內,遍地的蠻夷和惡劣的地形,完全就是沒有改造之前的蠻荒之地。
歷史上強大的明朝經營上百年之后,也是越到后來越是不重視此地,除了因為距離遙遠之外,就是因為開發成本太大,收效卻是太慢。
指望著羈縻土著官或者流官經營,那是完全行不通的。
只有最為原始粗暴的分封制,才能適用這一片蠻荒之地。
“分封的皇子們年紀還太小了,肯定是不能去就國的,不過朕可以給這些皇子們找一些藩國內史,讓他們代為行事。”
劉預忽然靈機一動說道。
“藩國內史要用什么人呢?”郗鑒問道。
所謂藩國內史,其實就是封國的事跡掌權者,反正皇子們年紀太小,不管是名義也好實際也罷,只要是有一個藩國內史的名頭那就是真正統治者。
“若是用普通的官僚,那是肯定不行的,這些人且不說會不會愿意任職多年不動,就算是被委派去任職,恐怕也多半會被認為是貶謫,根本就是不能好好出力干活的。”
劉預緩緩搖頭說道。
苦寒的安東都護府地界上,真正愿意出力開拓的官吏將士們往往都是遼東人士。
他們早已經接受惡劣的氣候,愿意為了土地和前程去拼殺。
而中原地區的人,卻何難有熱情去經營安東都護府的破爛地盤。
這些人也不懼怕邊塞艱苦,殺敵立功從來都是艱苦的。
只不過,這些人想要的是邊塞殺敵立功,然后回到中原京畿受賞,沒有人愿意呆在邊塞一輩子。
“咦!”
劉預忽然靈光一閃,立刻就是有了主意。
“這藩國內史,也就是不用朝廷選拔了,直接由皇后與各皇子自己斟酌決定吧。”
劉預說道。
這些皇子們都是嬪妃所生,法統上都是皇后的兒子。
所謂的由皇后決定,其實就是甩手給皇子及其生母們決定。
“這樣豈不是有些敗壞朝廷選官了?”郗鑒有些遲疑道。
他的女兒也是劉預的妃嬪,并且也有一個幾歲的小皇子獲得了安東都護府地盤是的分封。
若是由他們自己選擇藩國內史,那多半都會從自己的母舅娘家選人了。
只有這樣的親屬關系,才能讓他們相互信任。
而這種信任帶來的結果,就是藩國內史們將會把藩國當成自己的財產來經營,肯定會百分百出力。
“邊塞封疆一概都是不適用普通的選官制度的,安東都護府境內的藩國就是這樣定下來吧。”劉預說道。
郗鑒領命離開之后,心中的激動一直都是沒有平復。
他對于皇帝十分的了解,自己是知道這種藩國內史背后的巨大利益。
如今這些分封的皇子們都是年幼,至少也都得十多年以后才能長大成人。
這就意味著十多年的時間里,他們背后的外戚都是那些藩國的實際統治者。
而且,就算是到了十多年以后,這些皇子們在洛陽這個花花世界長大以后,誰的本意都是不愿意去往苦寒的安東都護府的。
就算是被強制遷往封國,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也根本離不開那些經營多年的藩國內史。
這哪里是給皇子們裂土封疆,完全就是給外戚們裂土封疆啊!
郗鑒作為外戚之一,已經是屢屢向劉預試探其中的深意了。
但是劉預卻彷佛根本就不把這些當一回事兒。
“裂土封疆!”
“想不到我也是不能免俗啊,竟然根本沒有動一絲秉公進諫的心思,反而是盤算著如何得到這個藩國內史的職位,實在是有愧啊。”
郗鑒回到家中,一面有些自責自己面對誘惑時候的刻意委婉,一面又是趕緊派人去把自己最親近的弟弟還有兩個子侄都召過來商議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