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臣探著腦袋,頓時覺得心中發慌,一個個手眼通天的大佬們只覺得口干舌燥,甚至還有人控制不住的干嘔起來。
只見城外靠著護城河的邊上,已經堆滿了首級,這些血粼粼的首級,就像是地獄里的惡鬼一樣,甚至還有很多人的眼睛都不曾閉上,在晨曦的朝陽下正翻著死魚眼。
“天佑大明啊!”
一旁的前閣部王在晉,一樣是烏黑的眼圈,這廝甚至比皇帝還要亢奮,竟然說著說著就跪在地上,對著城后面的天壇跪拜起來:
“天佑大明啊!我大明的列祖列宗你們看到了嗎?天佑大明啊!”
“先皇啊!您看到了嗎?這就是您一心想要鏟除的建州叛徒啊!這就是我大明兒郎攜手與共,創造的大捷啊!……”
王在晉在一邊悲呼著,有人眼睛一轉,就要上來呵斥,哪知道崇禎接下來的動作,卻是讓他們大驚失色。
只見崇禎不但沒有斥責王在晉君前失儀,甚至還親手扶起了這個眼見是復起無望的老東西,還幫他拍去了膝蓋上的灰塵!
群臣傻眼了,一眾正要上前開口將王在晉打入深淵的大佬們面面相顧,這是啥情況?
難道想要做海瑞第二的王在晉,竟然有了復起的跡象了嗎?
天啊!
這可不行!
這家伙若是當了權,老子們今后可怎么撈好處啊!
尼瑪的,你要是當了權,皇帝在被你一忽悠,放棄了寧錦筑城的既定策略……
天啊!
我們吃啥喝啥呢!
不行!
不能讓這個河南頭在踏足朝堂!這家伙就是一個攪屎棍……
膝蓋硬,老子們給你打折了,看你還怎么站著!
眾臣打定了心思。
斷人錢財者,猶若殺人父母!
王在晉的建州對策,本質上就是在斷了朝臣、便將的財路,這等不可共天的大恨,真能讓他做成了!
一時間,諸位大佬面面相覷,瞬間就打定了心思——不管是什么派別,這一次都要聯起手來,先解決了這個攪屎棍,讓寧錦這個國策確定下來,接下來他們在彼此廝殺,來決定大明這一塊最大的蛋糕,究竟是屬于東林黨還是楚黨還是晉黨……
王在晉并不知道自己這個就要退隱之人,竟然再一次的激起了朝臣的同仇敵愾,以他的心胸,怕是就算是知道了也會一笑置之的。
既然已經決定了,王在晉就不會在踏足朝堂了!
昨晚他與崇禎商議了整整一晚上,兩人討論了很多,因此對于自己下一步的歸屬,王在晉竟然是從來都沒有這樣清楚過!
“陛下!”有人怒氣沖沖的出列彎腰,崇禎看去卻是一個給事中。
崇禎眉頭一皺,這等小官這是要作甚?
就在崇禎皺眉的時候,宋裕德忽然大吼了一聲:“陛下,快來看,鄖陽營出動了!”
“哪里?”崇禎丟下那彎腰的給事中,當即就朝著一邊走去。
留下那個彎腰的給事中,與一桿朝臣彼此面面相覷,蝦米情況?
宋裕德興奮的吼聲清晰的傳來:“陛下快看,張書堂這小子竟然要反攻達子了!”
“天啊!滿總制與秦老夫人竟然都派了兵參戰!”
“天啊!看這規模這一次怕是最少都有兩三萬的兵卒出戰!”
“天啊!他們竟然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兵卒守備軍營!天啊!”
宋裕德那粗魯的嗓音清晰的傳入了擁擠在城頭的朝臣耳中!他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竟然紛紛跟了過去。
“上城門樓!”
崇禎當即開口了,城門樓足夠的高,常言道:站得高看得遠,既然有了城門樓,崇禎自然是要登上去觀看的。
看著崇禎在眾多武將的簇擁下進了城門樓,余下的大臣彼此面面相覷。
蝦米情況,今天陛下的反常竟然超過了登基的這兩年來給朝臣留下的映象了!
“王大人,陛下請您過去!”
就在朝臣打不定要不要跟過去的時候,忽然有小吏跑了過來,開口呼喚道。
“王大人?”哪一個王大人?這里這么多姓王的大臣,陛下喊得是哪一個?眾臣又一次面面相覷。
就在有王姓之人自認為陛下應該喊得是德高望重、朝廷楷模、國之棟梁的自己的時候,甚至還下意思的上前兩步,甚至還彼此之間冷哼一聲,意圖打擊對方的氣勢……
就在這時候,眾位跺一跺腳大明也要抖三抖的朝臣,忽然發現那小吏竟然走到了他們的后方,那里……、
眾人扭頭一看,只見那已經被剝奪了官職,成為了一介平民,猶在泣拜先帝的王在晉,竟然被小將攙扶了起來。
眾人只覺得今天生銹的脖子都要扭斷了!
陛下莫非是得了青光眼?
認不出國之棟梁了?
這個朝堂斗爭中失敗的可憐的老頭子,有什么資格值得陛下特意相招呢?
他們才是國之棟梁啊!
“王閣老,陛下呼喚您共觀盛舉,請跟著末將來!”
朝臣們掉著眼睛珠子,眼看著那小將甚至將脊背都曲婁了的王在晉攙扶著,去了城門樓。
眨眨眼,嘴巴張的老大,腦袋左右晃動三十度,看著對面的朝臣一樣是這樣的動作,甚至有人早晨吃了韭菜盒子,卡在牙縫里的糜爛韭菜都看的清清楚楚。
這是啥情況?
陛下輕信武夫也就算了,一個失敗的老頭兒,值得陛下這么隆重的對待嗎?
朝臣們不知道昨天晚上王在晉與崇禎說了什么,若是他們知道崇禎與王在晉獨處了一晚上,怕是要破口大罵王在晉蠱惑陛下了!
甚至必然有清流要將龍陽之好、斷袖之癖、分桃而食的千古糞池子朝著王在晉這個花甲老頭頭上安放了!
他們卻不知道王在晉什么也沒有對崇禎說,只是給他講了幾個小故事,他講完了自己的一生以及自己的感悟之后,就講了自己看到的,聽到的,經歷的遼東戰事。
楊鎬帶著大明級別最高的尚方寶劍,搞不定建州叛亂。
熊廷弼三次出山,文武望隆三朝,依舊搞不定一個小小的幾十萬人的建州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