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七。
徐鎮拜訪了陸云英家。
接待他的是個又高又瘦的女人。
她獨自居住在一處小庭院中,陸云英沒有兒女,家中老人也早已亡故。
從磚瓦看,這座庭院應該有兩代人的歷史了。
院子雖然陳舊,卻并不破落,沒有豪華的裝飾,一切物擺放得整整齊齊。
女人對徐鎮的到來顯得有些意外。
不過因為已故的丈夫也是捕頭的緣故,當徐鎮掏出捕頭令時,她并沒有顯得多么的彎恭曲膝。
“家中清貧,也沒有什么好的凳子,只能讓徐捕頭委屈一下,將就著坐了。”
女人搬出來一樽木頭凳子招呼徐鎮,神情有些蕭索。
她還沒有從失去丈夫的痛楚中走出來。
“這木樽挺好的,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以前我家里也有。”
徐鎮嘆著感慨,彎腰坐下。
“那就好,我這兒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徐捕頭先坐著,我去弄點粗食。”
女人轉身朝廚房走去。
“不必了,阿姐!”徐鎮喊住她。
“可能你誤會了,我這番前來,只是想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一下。”
“請教什么事?”女人回過頭來,一臉愕然。
她這才意識到眼前的男子,似乎和往日那些捕快有些不同。
陸云英過世那段時間,經常有衙門的人過來探望。基本都是陸云英帶出來的學生。
看著徐鎮很面生,她就以為是已故丈夫的同僚。
“是和十五年前的七星山迷案有關。”
徐鎮凝視著女人,直切正題。
“啊!徐捕頭為何要問這件案子,不是早就結案了嗎?”
女人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但隨即鎮定自若地與徐鎮對視。
不愧是捕頭的女人,徐鎮心想。
“七星山迷案和我目前在調查的一件案子有牽扯,具體是什么案,我不能透露。”
徐鎮說,見女人沒什么反應,又接著說:
“我聽說結案之后,陸捕頭依舊在暗中追查七星山迷案,應該是發現了什么吧?”
“不知道徐捕頭是從哪里聽說有這種事情?”
女人的臉色并無變化,平靜如水。
“很抱歉,這我也不能告訴你。我們需要對提供線索的人保密,對于你也同樣如此。”
徐鎮從女人的平靜判斷,此事并非是謠言。
女人垂眉沉默不語,似乎在考慮。
“你想知道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抬起頭來。
“當時陸捕頭是不是發現了,才認為趙有為有嫌疑?就是那個回去報官的村民。”
徐鎮整理了一下思路,決定從頭開始。
“他懷疑趙有為勾結另外那七人,害死了蘇長恨。”
女人緩緩點點頭,語氣平淡而冷靜。
大概自從陸云英死去之后,已經沒有什么事情算得上是重要了。
“理由呢?”徐鎮問。
女人說:
“因為趙有為從七星山出來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找到衙門上報。
他是過了一天才去。
恰好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將所有的痕跡都沖刷干凈了。”
徐鎮問:
“那趙有為是如何解釋的呢?”
女人說:
“他說自己在山里迷了路,一直轉到天黑才轉出來。
然后想著衙門已經放衙,就直接回家去了。”
徐鎮感到很詫異:
“那時候腳印還在,沿著腳印走,應該不會迷路吧?”
女人說:
“這正是趙有為被懷疑的原因。
后面的人進去,早上出發,下午就到了,根本不需要一天。
他之前還說了,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就從七星山出來了。”
這的確很可疑,不過徐鎮更在意的是現場如何。
“當時的現場是什么情況?”他問女人。
他懷疑趙有為帶陸云英等人去的,根本就不是之前的山谷。
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為什么沒有發現盜洞和土堆。
女人想了一會兒,說:
“想必關于盜洞的傳聞你也聽說了。
當時我夫君進去之后,并沒有發現盜洞,不過有血跡。
地上也很凌亂,似乎發生過打斗,但并沒有找到尸體。
那時候,我夫君是認為他們可能遭遇了賊人,被擄走了。”
“那時候?”
徐鎮敏銳地捕捉到了某些東西,瞇眼。
“也就是說,后面陸捕頭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
女人輕嘆一聲,臉色落寞。
“那都是結案之后的事情了。
趙有為忽然死在牢中,我夫君才察覺事情不對。”
“忽然死在牢中?”
徐鎮敏銳地察覺到這句話有問題,凝視著女人。
“案卷上面記載趙有為病死在牢獄,通常嚴刑逼供致死才會這樣記載。
但聽你的口氣,似乎并不是這樣?”
女人搖了搖頭,說:
“不是這樣的。我夫君從來不會對犯人用刑。
趙有為是突然暴斃的,仵作也沒找到死因。”
徐鎮審視著女人的表情,估量這番話中有多少可信內容。
隨即意識到她說謊的可能性不高。
——只要找到當時的仵作和獄卒,很容易就能分辨真假。
“陸捕頭這些年來,應該也有查到些東西吧?”他又問。
女人搖頭否定,說:
“查到什么我不清楚。他離開衙門之后。
不管查什么東西,都沒有那么方便了。”
忽然她又環視一圈,確定無人能夠偷聽之后,壓低了聲音說:
“我夫君懷疑,是趙有為與那消失的七個人勾結,害死了蘇長恨!”
竟然不謀而合了!
其實這種可能性徐鎮早已想過。
那趙有為故意拖延時間才去衙門通報,很可能就是為了等那一場大雨。
只有等大雨沖刷掉所有痕跡之后,他才能夠將陸云英等人帶到另外一個山谷。
至于現場留下來的血跡,很可能是那七個人偽裝的現場。
至于血跡來源,大概率來自蘇長恨。
再聯想到,蘇長恨曾想要阻止那七人下墓。
——很可能這就是他被殺害的理由。
問題是,這七人是誰?
之前的那盜洞又是誰留下來的?
沈白云是否在這七人里面?
或者,他才是那個打盜洞的人?
“陸捕頭后來有沒有查到那七個人的身份?”徐鎮又問。
女人說:
“沒有確鑿查到,但好像有懷疑的對象。
具體是誰,他從沒和我提起過。”
徐鎮決定追問到底:
“那你是從哪里察覺到的?”
女人吸了口氣,說:
“最近這幾年,他經常外出,徹夜不歸。
我感覺到他是去監視什么人。
而且有一天我整理衣柜,發現了一套夜行衣。”
女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似乎事到如今。
依舊不太能接受,自己的丈夫背著自己去做那種事情。
這不像是正常夫妻之間的生活狀態,徐鎮窮追不舍:
“你從來沒有問過,他都去了哪里嗎?”
女人怔怔地、緩緩地說:
“他不喜歡我東問西問的,所以他工作上的事情,我從來都不過問。”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悲痛的回憶,女人忽然紅了眼眶。
垂下頭去,發出抽鼻子的聲音。
徐鎮內心吁嘆一聲,他對著這事情最沒轍。
愛上一個人,再精明的人也會變成瞎子,會變得小心翼翼。
如果說世上有一種東西最甜、最暖,那就是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
如果說世上有一種東西最痛、最累,那就是你喜歡的人卻喜歡著別人。
木桌上有水,櫥柜里有碗。
徐鎮替女人倒了一碗溫開水。
他知道自己該走了。
鐵劍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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