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嘯叫,籠罩在橋兵前方。
沒有瞄準,隨手一扔,但范圍很廣,黑衣人的身形,閃動在樹林之間,距離樊詩筠不足十丈!
弦響聲、箭矢破空聲、衣袂聲、腳步聲、箭矢命中樹干聲,亂作一團。
樊詩筠的躲閃,弓箭手標準身法,弓箭護住撤離路線,撤向橋兵的右側。
橋兵也有幾支箭矢,原本計劃找機會被樊詩筠,現在另作他用。
黑衣人甩來的箭矢一過,橋兵立即動身,最大可控速度,同時,箭矢一把甩出!
從側面迎向黑衣人,同時避免落入樊詩筠箭矢范圍。
廩君刀第九式,行者讓路,豎著辟出!
橋兵的內力,在山洞修煉過后,有很大程度提升,切落的草葉,帶起的枯草,還有樹枝,一道有形的墻,攔在黑衣人前方。
只見黑衣人隨手一揮,墻止,黑衣人閃身穿過,頭也沒回,繼續向樊詩筠靠近。
橋兵又一次加速,沖向黑衣人前方。
驀然,黑衣人一掌拍在樹上,身形倒飛,徑直向橋兵而來。
斗柄回寅立即展開,護住前方。
黑衣人身形緩了一瞬。
橋兵暗叫一聲,糟了!
此人了解廩君刀。斗柄回寅,廩君刀最強的防御招式,不管是武器直接攻擊,還是掌力攻擊,均能抵擋一二,缺點就是持續時間很短!
刀帶出內勁,在面前形成交叉屏障,類似水幕一樣,敵方的內勁來襲,推動水幕,不能擊穿水幕。
招式蓄積的內力一過,斗柄回寅不攻自破!
黑衣人一緩,恰到好處,到達橋兵勉強,斗柄回寅恰巧耗盡蓄積內力。
聲東擊西!或許不是,黑衣人根本不用這么復雜,更大的可能是誰近收拾誰!
退,沒有機會。進,黑衣人有備而來……
斗柄回寅左側起手,收手在右側,黑衣人出現在左側,來得時機絲毫不差,橋兵剛收手,這感覺很像沖到了雕像前。
實際上,斗柄回寅本不該有這樣的結果。一是橋兵提了速,身法沒了靈活性;二是黑衣人自恃武藝高強,無所畏懼。當然,橋兵的忌憚是主要問題。
忌憚是一回事,橋兵又是一回事。
電光火石之間,刀向左急速一揮,半道脫手,左手的腰刀自下朝上劃出。
右手刀一脫手,隨即化掌,拍向腰刀前方!
黑衣人同時面臨三處攻擊!腰刀,環首刀,還有一掌,攻擊力道雖小,但被一個逼上絕路的小輩所傷,有些得不償失!所以,他放棄了攻擊。
橋兵賭對了,但刀沒了,在黑衣人手里。
黑衣人拿著刀,有些失神。不是因為剛才的攻擊,而是橋兵明明就在樹后,卻依然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小子,有點意思,竟然還能如此鎮定!”
橋兵,沒心思理會他,武器沒了,腰刀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黑衣人一刀揮過,大樹攔腰折斷,橋兵不得已換樹。
有刀在手,樊詩筠的箭對黑衣人毫無用處!
不多時,密林被黑衣人砍了個七七八八,藏身之處難以尋覓。
箭矢消耗巨大,一時間,樊詩筠只剩下了半囊!
黑衣人的刀并未停歇,躲藏幾乎不可能,橋兵到了樊詩筠前面。
“小子,把東西交給我,我可以放了你!”
“兵哥,別信他!”
“小丫頭,休得胡言亂語。”
“喪子之痛,你也能忍?”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為何不可?”
“是什么東西?”橋兵沉聲道。
“裝傻能糊弄過去?”
“你放過她。”
“可以。”
“樊姑娘快走!”
回答他的是六箭!
“看來她不領情。”
黑衣人一刀,一道勁氣,直逼樊詩筠!
橋兵腳蹬樹干,彈射而出,勉強撞開了她。
黑衣人又是一刀,直奔兩人而來!
橋兵一掌拍開樊詩筠,借勢閃到另外一邊。
“下一刀……”
黑衣人話未說完,側身一閃!
左側,六支箭,三個方位,數丈之外!
躲閃根本來不及,黑衣人連劈數刀,直退數丈,終于劈開中間兩箭。
嘯叫聲頓起!
篤篤兩聲,隨即又是兩聲,另有兩棵樹攔腰折斷。
“放下手中的刀,速速離開。”林中傳來一個聲音,不緊不慢。
“閣下何人?”
“速速離去,否則,我不介意再來幾箭。”
黑衣人站立,遲疑了半響,環首刀插地,轉身離去。
這箭,樊詩筠見過,名曰對箭。箭矢成雙,相互呼應,箭矢無聲無息,長輩都會。此箭,一般人無法做到,包括樊詩筠自己。
沒人知道她在此,來者又是何人?
“多謝前輩!”橋兵拱手道。
半響,沒有任何回復。
橋兵取回環首刀,找回刀鞘。
“兵哥,想啥呢?”
橋兵想的太多了,身法真的很是問題,內力實在太差。
“我自己的事,無妨。”
“救我們的是誰?”
橋兵愣了一下,武器是弓箭,難道她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箭法很像樊家的,我所知,沒人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他的箭法,遠遠超過我爹,甚至我大伯也做不到。”
“無妨,沒有惡意即可。”
“接下來怎么辦?”
“去老橋山。”
“你要把我送回去?”
“外面很危險!”
樊詩筠不說話了,默默收拾箭矢。
最危險的地方或許是最安全的地方,橋兵選擇在山頂歇息。
到底有什么?橋兵又一次把所有的牌子檢查了一番。
按之前所想,可能是鏢局令牌,但相自平的出現,意味著相家也參與其中,鏢局令牌自然不成立。
除此之外,刀,師父的令牌,曋家的令牌,難道是玉佩?
橋兵有半塊玉佩,縫在上斷山時穿的鞋子里面,十來歲整理之時發現,誰也不知道,難道鄭家知道?
“你是何人之女?”剛才樹林的聲音,出現在山頂。
橋兵吃驚不小,此人竟然能夠無聲無息,如此接近!
樊詩筠身旁,一灰衣老者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看著樊詩筠。
“樊明軒。”
“喲,二蛋女兒都這么大了。”
“你是誰?”二蛋,她爹的乳名,老娘偷偷說過。
“十歲了,還尿床的家伙,竟然有了女兒。”老者好似有些感嘆。
十歲尿床,娘吵不過的時候會說。
“詩筠拜見……您,我該如何稱呼?”
“呀,我叫樊武勝。”
樊詩筠想了半天道:“我該叫你什么?”
“隨便了。”老者說罷對橋兵道:“你叫巴什么?”
“晚輩橋兵。”
“巴家人?”
“是的。”
“無所謂了。”
“爺爺。”樊詩筠撿了大的輩分,“你怎么在……”
“你可別亂喊,你爸才喊我爺爺。”
“太爺爺,詩筠感謝救命之恩。”
“對哦,橋兵,我看你擺弄了半天,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們要的是什么東西?”
“是的。”
“你師父是誰?”
這,橋兵有點為難。
“對哦,你的隱私。罷了,我估計他們要的是無問令。”
“無問令是什么?”
“無問令,五大家族的秘密令牌。有了它,可以號令巴樊相曋鄭五家。”
這五家,有關聯,橋兵知道,但關聯如此之深,他不知道。
幾十年前,一場大戰之后,以巴家為首的一方落敗。那場大戰,各家高手幾乎全部隕落,尤其以巴家為最,僅存數人。
相家,沖鋒陷陣;樊家,負責保護后方;鄭家,主攻力量;曋家負責聯絡;至于巴家,那里需要就去那里。
那場大戰,歷時數年。
起初,五大家族并未把對方看在眼里,對方的進攻,輕描淡寫即可化解。
隨著大戰的持續,五大家族出現了糧食危機,隨后強勢反攻,對方節節敗退,半年之后,糧食危機得以緩解。
連年征戰,名不聊生。五大家族迫不得已,帶領家族成員,悉數遷徙。
其中艱辛,難以述說。
安穩不到幾年,對方又一次找上門來!
這次,對方不再采取強攻,而是圍困……
數年的對峙,巴家終于不愿殺孽過重,為了家族的生存,遣散五大家族,準備隱居,并聯合制作一令牌,以便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就是無問令。
哪曾想,隱居的動向不知為何,被外人所知。于是,對方糾集數百高手,入侵五大家族!
這一戰,在巴王城!
月黑風高夜,整個巴王城喊聲震天!
數百高手,分成三批,依次是先鋒,主攻和善后!
五大家族齊心協力,滅了先鋒和主攻,自身亦是大傷元氣。
巴家六兄弟,老五重傷,老大倒是無礙,其余的盡數陣亡。
樊家僅存兩人,鄭家兩人,曋家三人,相家一人……
第二代子弟,第三代子弟以及婦孺老幼,損失更是不計其數!
第三批高手到來之時,來了另一批人,把五大家族香火保留了下來。
至此,五大家族一地雞毛。
而后,樊鄭曋相四家遠離巴王城,背井離鄉,消散于天地之間。
雖然各有起色,但外人知之甚少。
唯獨巴家,堅守信念,這些年來,起色始終不大。
如果無問令在世,四大家族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樊明軒,是樊武丁那一脈。”
“那是我太爺爺,可惜沒見過。”
“他當年受傷很重,不得已留下。”
“那,太爺爺,您去干啥了呢?”
“我?負責讓他活著……”
“這么說,他們認定無問令在我身上,可我這沒有!”
“你擺弄了半天,我都看過。哎,四大家族,已經不是原來的四大家族。”
相家,原本沖鋒陷陣,指哪打哪,誰說對就聽誰的,至于對錯,以前以巴家馬首是瞻,現在他們有了自己的判斷。
鄭家,實力僅次于巴家,介于來自遠古的契約,一直也是遵從有加。
曋家勢力最弱,在五大家族相互扶持的年代,一直都是誰也不得罪,誰也不支持。
樊家,樊武勝避而不談,只是說樊家,負責保護后方,作戰也在后方。
對于橋兵來說,因為師父,自己屬于巴家,這倒無可厚非。橋兵有點莫名的激動,雖然巴家沒有起色,巴家破落,巴家人不多,所有的一切,都是浮云,但是,他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責任,自己是巴家人!
接下來就是,能為巴家人做點啥?……還是得找到師父……
“剛才那黑衣人,沒有顯露本門武功,難不成真是鄭家人?”樊武勝問道。
“八九不離十。”樊詩筠道,“太爺爺,你剛才怎么不跟蹤過去?”
“去了。我擔心你們倆,又回來了。”樊武勝頓了頓又道:“那家養豬場不簡單,掀開來能吞了整個武林。”
“養豬場?”
“嗯,不說他了。”
“樊老前輩,巴家人可有聚集地?”
“這個,你應該問你師父。”
師父,橋兵自然問不到。
橋兵不說話,樊武勝又道:“有空可以去敦題山走一趟,那里或許有人知道。”
“難道樊老前輩和巴家人沒有聯系?”
“哈哈哈,有,我老頭子可不那么容易糊弄。”
橋兵面露喜色,恭恭敬敬一禮道:“多謝樊老前輩。”
“無妨無妨。就近的話,你可以去儂河灘打聽一下,聽說相家在那有什么任務,或許有巴家人參與。”
“多謝前輩指點。”
“哎,黑衣人如果真是鄭家人,看來我這老家伙得回一趟老橋山了。”樊武勝說著,對樊詩筠道,“丫頭,你跟我回去不?”
“太爺爺,我暫時不能回去,大伯讓我跟著兵哥。”
“樊明武?好你一個土包子,派你出來有啥用,自己不來!”
土包子,樊詩筠聽過一次,爹和大伯吵過一次,當時為土包子還打了一架,沒人敢叫大伯土包子。
“太爺爺,我不想回去。”
“不,你想!樹林中我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因為你,橋兵完全有機會逃離。”
“……”樊詩筠不高興了,“我沒那么差吧。”
“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那個土包子!”
“兵哥,我不想回去。”
“樊姑娘,你回去吧,外面太危險。黑衣人的話,你也聽到了。”
“那烤頓肉吃吧……”
翌日。
對面山,山道上,橋兵獨自前行。
箱籠,樊詩筠收拾得整整齊齊。
儂河灘,橋兵有住處,老者的船屋。
相家,該如何面對?
巴家人,只要有希望就好!
路旁的花花草草,原來還真是不錯,搖來搖去,扎根于土。
一手扶上,輕柔的敲擊,更是一種生命的感觸……
山坳,橋兵站定!
這個山坳很深,深得來大山都緩不過勁來,連綿數十里的山道,全被它擋在了后面。
橋兵在此站立。
午時,炊煙裊裊。
戲耍的孩童,扛著農具的村民,阡陌上,人來人往。
驀然,橋兵轉入山坳,速度極快,一道灰影!
山坳一個個被拋在身后,直至山鞍,橋兵一閃身,隱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