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小憩,巴王城最好的茶樓,生意也是最好。
年關將至,巴王城茶樓的生意更好。
年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
醉小憩雖是茶樓,也有酒。
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喝酒,最好在一樓。
也是如此,一樓很是喧嘩。
今天的茶樓,常客來的很少,只因來了很多江湖人士。
二樓西側,幾位老者皺起了眉頭。
東邊靠窗一排,有幾位仗著酒勁,吵吵鬧鬧。
“算了,別理他們。”
“哎,又是一年。”
一位老者看著靠窗的一個缺,搖了搖頭。
“不知我們還能聚幾年。”
“只要能動,我就來。”
“誰不是一樣。”
“時間差不多了,要壺茶吧。”
老者一招手:“來壺茶。”
茶有好壞,醉小憩有自己的說法。
要么說茶名,要么說好茶,要么讓小二推薦。
來壺茶的意思很簡單,無名無好壞。
小二瞅了瞅桌上的茶。
“客官,和先前的一樣?”
“你新來的?”
小二邊走邊搖頭。
不多時,紫蘇端來了茶,輕輕放在桌上。
“客官,您的茶。”
老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辛苦了。”
紫蘇施施一禮:“客官還有吩咐?”
茶壺在手,老者一動不動!
哐當!
茶壺跌落桌面,老者忽然暴起,把紫蘇拎了起來,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說什么!”
另外幾位見狀,連忙起身:“老鄭,你干什么!”
老鄭定了定神,放了紫蘇,呆呆地坐了回去。
茶壺轉了一圈,另外幾位拍案而起,東邊的那幾位喝酒的,頓時噤了聲。
“一壺茶而已,至于嗎?我請了!”紫蘇理了理衣服。
“我說你們幾個老家伙,拍什么桌子?”
“幾位,上錯茶了,驚擾了各位的雅興,我送你們一壺酒。”紫蘇連忙轉身,笑著道。
“一壺酒?打發叫花子?”
“那這頓酒,我請了。”
“老鄭,不可!”
幾位老者的聲音未落,“啪啪”幾聲輕響,東窗的那幾位飛出了二樓,慘叫聲從樓下傳來。
嗖嗖嗖
數條人影竄上了二樓,為首一位灰衣人。
“何人在此撒野?”
小二正準備上前勸慰,驀然東窗那幾位不見了,又見幾人怒氣沖沖竄上了二樓。
東邊的窗戶完好無損,人怎么就出去了?
“什么事?”
小二張了張嘴,說不出所以然。
摔出去的那幾位一瘸一拐上了二樓,站在過道上茫然。
灰衣人有些惱火。沒有任何打斗痕跡,東側的窗戶甚至還上了鎖。
“發生了什么事?”
過道那幾位,遲疑了半天:“不知道。”
“被人扔了出去,不知道?何人出手?”
“沒看見。”
“可有爭執?”
“有,那幾個老頭。”
“何事?”
過道那幾位有些懵,為何今日問得如此仔細?
灰衣人跳上二樓就非常清楚,此事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
七八人被扔出二樓,座椅整整齊齊,茶客各自飲茶,反而是自己的行動引起了注意。
“茶樓,少嚷嚷。”
紫蘇松了口氣,端著茶壺下了樓。
灰衣人下了樓,七拐八彎來了教場西側。
窟窿又一次出現,灰衣人閃身跳了進去。
石室不大,三丈見方,一丈來寬的鐵門前,一老者拉下手柄,回到桌前。
桌上一壇酒,老者倒了一碗,斜著眼道:“喲,老李咋回來了?”
“哎,一言難盡,老夔呢?”
“二樓呢,小心點,今天他火氣很大。”
“為何?”
“那個新來的多事,要求過年加強巡邏。”
老李嘆了口氣,敲了半天鐵門,門上開了一條縫,遞了一塊牌子過去。
鐵門上一道小門,三尺不到。
門后三條過道,老李穿過中間那條,盡頭下了臺階。
二層只有一條過道,但寬了兩三倍。
盡頭,老李沒下臺階,敲了敲左側一道門。
“有人巡邏,催啥呢。”門里一聲后,語氣明顯不好。
“老夔,是我,李一八。”
“沒事去巡邏,別煩我!”
李一八直接推開了門。
桌子一張,酒一壇,豆子一盤,老頭一個,在數豆子,瞬間直起了身。
“干什么?”
“哈哈,我以為就我數豆子呢……”
老夔正了正色,豆子攏到一起:“何事?……不對,你咋跑回來了。”
“醉小憩遇到幾個高人,我想有必要稟報一下。”
“何人?”
“未曾見過,五個老頭,武功不凡。”
“交過手了?”
“沒有。”
“又是感覺?”
“不是,八人被扔出二樓,無聲無息。”
老夔沉吟了半響:“看來還真是需要加強巡邏。知道了,假期不長,好好珍惜。”
“需要的話,我可以回來協助巡邏。”
“不用,已經安排好了。”
“醉小憩有必要調查一番。”
“這不用你操心。”
最后一批茶客離開醉小憩,紫蘇回到了屋子。
今天的意外讓紫蘇頭疼不已。
一大把年紀,脾氣還如此火爆。要是被校場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紫蘇的武功,只看到了人影一晃。
驀然,紫蘇有些失神。校場的人,武功如此之差?這里面有什么問題?
熄了燈,一身夜行衣,紫蘇翻身上了樓頂。
“閣下這是要去哪?”
耳邊一個聲音,紫蘇差點掉下樓去。
“什么人!”
屋脊上,模模糊糊一人影。
紫蘇一抖腕,鞭快如閃電,帶著破空聲,迎向人影。
一聲輕響,鞭子被人抓在手里,一股勁道傳來,紫蘇掉落樓下。
紫蘇還未起身,人影到了面前。
篤篤篤!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紫蘇”
聲音很輕。
“快走,別過來。”
話音剛落,身旁一重物落地的聲音。
燈亮,人影有些尷尬。
“阮大人,你怎么在此?”
阮大人沖送貨的馬夫點了點頭,故作鎮定。
“怎么回事?”
“回阮大人,我們無家可歸,相約一起吃晚飯,天有點黑,我過來接她。”
“你為何穿夜行衣?”
“回阮大人,紫蘇到我家都穿夜行衣。”
“去吧。”
燈影一閃,屋內就剩下了紫蘇和馬夫。
阮大人坐在屋頂,有點涼。
兩個人影出了茶樓,拐了幾個彎,進了一座破屋。
屋內,一桌豐盛的飯菜,一壇酒……
“晦氣。”阮大人回到醉小憩樓頂,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不多時,一道人影回了茶樓,屋內呆了半響,翻身上了屋頂,坐在屋脊上發呆。
“想什么呢?”
人影,正是紫蘇,聞言嚇了一跳:“你怎么還在?”
“這么快就回來了?”
“老嚴頭說招惹了惹不起的人,讓我以后不要去了。”
“那還真是對不住了。”
“難不成是你?”
這個夜晚真的很冷,阮大人在屋脊上走來走去。
天微亮,紫蘇探頭,卻沒見到馬夫。
早上的醉小憩,很忙。燒水,白灼等,備茶……紫蘇一直沒有停下,門口探望了好幾次。
“你看誰呢?”
紫蘇差點跳起來:“你咋還沒走?”
“一壺茶。”
阮大人可能做過很多大事,但這種事,他第一次遇到。
“等誰呢?”
“老嚴頭……果然不理我了……我早上沒空做吃的,都是他送過來,今天到現在還沒來。”
“那你為何不去找他?”
“茶樓走不開。”
阮大人等到了中午,也沒見馬夫,搖了搖頭,下樓卻見到紫蘇呆坐在過道,差點被門檻絆倒。
時間飛快。
巴王城的雪早已融化,校場滿是嫩綠。
圍城的柵欄,有幾根長出了綠葉,一陣風拂過,綠葉上的水滴滑落。
老嚴頭的馬車吱吱嘎嘎亂響,和年前比起來,又破爛了幾分。
城墻的角落,那匹老馬聞著枯草,時不時打了個響鼻。
“你可不要倒下。”
老嚴頭嘀咕了一句,給馬換了一把枯草。
門外,兩灰衣人走了進來。
一男一女,男的腰上一把刀,女的背著一張弓。
弓,巴王城很少見,老嚴頭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兩位,巴王城攜帶武器很危險哦。”
這兩人,正是橋兵和樊詩筠。
橋兵微微欠身:“多謝老丈。”
確實很危險,不多久,橋兵就發覺被人盯上了。
西角客棧,橋兵寫了兩個號。
時值午時,客棧人并不多,三三兩兩幾桌,大多都是住宿的。
“兵哥,你準備如何開始?”
“初來乍到,先不說這事。先四處逛逛,混熟了臉再說……”
正在此時,門口進來了好幾位,橋兵停了下來。
有人盯著,橋兵下意識轉頭望去。
“張三!”橋兵站了起來。
門口好幾人,最前的正是張三。
張三也愣了一下:“橋少俠,你怎么在這?”
“別說那么多,先坐下來。小二,來壺酒……不對,要不咱們出去烤兔子?”
張三回頭說了幾句,就剩下了他一人。
“張三,你還挺威風的嘛。”
“我一直在都很威風。”
“那是那是,祁雁蘭呢?”
張三臉一黑。
“提她干嘛?吵架,我是吵不過她。”
“不是這意思,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得了,烤兔子去。”
老嚴頭在城墻的一邊,另一邊,橋兵三人在烤兔子。
“老嚴頭,去巴酒給我買壇酒?”
“得了。”
馬車吱吱嘎嘎。
“一高興給忘記了,這位是樊姑娘。”
“喜歡吵架不?”
“前輩說笑了。”樊詩筠欠了欠身。
“那就好。前輩啥的就算了,直接叫我張三即可。”
“你怎么在這?”
“我,一輩子勞碌,賣命唄。”
“誰敢要你命?”橋兵翻了一下兔子,“那先得問問我的刀。”
“橋少俠有心了。”
“不是,是你見外了,多次救命之恩,揮幾刀算什么。”
“你還不會喝酒?”
“暫時還不會。”
“那我省了酒錢。”
馬車嘎吱嘎吱回來,兔子也已烤好。
張三吃著兔頭,盯著橋兵道:“你到巴王城來干什么?”
“此地小有名氣,特意前來看看。”
“一座破城,有何名氣?”
“聽說此地是巴家發源地。”
“這倒是不假,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巴王城危機四伏,你還是小心一點。”
“多謝。”
“對哦,你還沒說祁雁蘭去哪了。”
“聽說她幾個月前去了白水鎮。”
“她不應該亂跑。”
“何嘗不是,只可惜沒人勸得了她。”
“……你女兒呢,還好吧?”
張三愣了好半天,哈哈大笑:“好得很好得很,你想通了?我看你好像打得過她了。”
橋兵臉一黑:“你還是繼續操心好了。”
“我女兒……”張三瞅了一樣樊詩筠,“和她差不多,臉型像我。”
“你深怕她嫁不出去?”樊詩筠笑著道。
“哎……鬧心,年齡大了……”張三搖了搖頭,“要是和你一般大,我才懶得理她。”
“在巴王城么?”
“不在,要是在的話,你們肯定聊得來。和你一樣,一張臉板著不知給誰看……”
樊詩筠笑了笑:“我猜是嫌你話多。”
張三愣了一下,兔頭翻了幾番,抬頭望著天,半響道:“嗯,很有可能!所以我說你們倆聊得來。”
陣陣腳步聲,先前跟隨張三那幾人跑了過來。
張三欠了欠身。
“屁事多,回頭我來西角客棧找你們。”
張三剛走,老嚴頭湊了過來。
“要說巴王城,最熟悉的莫過于我,兩位,老朽愿意給你們帶路。”
“敢問老丈如何稱呼?”
“叫我老嚴頭就行,沒事我都在這墻角。”
“多謝。”
“醉小憩喝茶的話,找紫蘇,說我的名字,保證正品。巴酒那老板我也很熟……”
老嚴頭打開的話匣子根本關不住,要是橋兵記得住的話,巴王城有什么已經一清二楚。
召來,環形山西側。
曋俊的傷已經完全恢復。
“家主,接下來怎么辦?”曋家老二,曋江,一向沉不住氣。
曋俊沉吟不語。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老橋山有如此深厚的底蘊。
相地和望鄭兩處沒有出現意外,意外出現在老橋山。
如果老橋山吵不起來,曋俊有辦法讓他們吵起來,兵戎相見。
如果老橋山吵起來,曋俊做協調,小打一場。
無論怎樣,三家實力都削弱一半,成不了四家主導。
現在是老橋山沒有吵起來,而是直接打了起來!
結果是沒人離開老橋山!
老橋山是完了。
望鄭和相地也完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曋俊擰著的眉頭一直擰著,長出一口氣道:“把他們扶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