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先回琴棋書畫宗。
主峰琴棋峰,原先是居云岫住在山頂,棋癡師叔在山腰。秦弈直奔山腰去見棋癡,卻一眼看見了京澤坐在外面畫畫。
京澤抬頭看了他一眼。
“……”繼續畫畫。
“喂。”秦弈笑道:“雖然很久沒見面很是生疏,可不搭理就太失禮了吧?我們好歹做同門之前就有交情。”
“我要怎么搭理?”京澤頭也不抬:“我入門起就沒見過你好不好……這是你自己的地盤,難道還要我笑問客從何處來?”
“呃……”秦弈一屁股坐到他面前:“這跟死仙鶴說的人人拿我做偶像有很大的反差感啊,期待落差很大。”
京澤忍不住笑道:“確實別人很崇拜你,不過我嘛……”
秦弈期待道:“怎么?”
“我就是個畫畫的,你和別人打架厲不厲害關我啥事?”
秦弈呆了一下,捂住了額頭。是了,這才是萬道仙宮癡漢們的典型標志,宮主最頭疼的東西就是這……會崇拜的那些是低級弟子,稍微入了仙宮之道的都是典型的“關我啥事”,“還不如嘗嘗我這籠包子好吃么”諸如此類。
“可是兄弟,當初你不是還罵過,這已非人,所以才不肯入門,被我師姐趕了回去?”
“現在我自己非人了啊,活成了我討厭的樣子不行嗎?”京澤終于停下畫筆,嘆了口氣:“其實是,你們太過分了。一個兩個甩手掌柜,丟我一個人看家,我除了躲在這兒畫畫能干啥?羨慕你縱橫天下有用嗎?出得去嗎我,那邊山上一堆少年弟子誰管?”
“……你這也不錯啊,進門就是代宗主對不對,一宗大權啊……”
京澤氣道:“什么鬼宗主,上面連同你在內全算是太上長老,我就一個光桿誰都使喚不動,代宗主是我,打雜的也是我!那幫孩子都是我一個個親自帶起來的,還跑了不少。我這是做宗主的呢還是開私塾的?”
秦弈理虧,哽了半天才道:“棋癡師叔呢?”
京澤斜睨著他:“人家現在是乾元大佬,越發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了。是了,我得叫他師叔祖來著,是不是該叫你師叔?”
秦弈玩笑道:“知道是師叔還不行個禮?”
京澤一臉古怪地看著他,那樣子就是想把桌上的墨潑他一臉的起手式。
你他娘的把我師父拐走了,讓我入門起就沒見過師父,一個人孤零零地做光桿代宗主,仙法都沒師父教,全靠典籍傳承,一個嗜棋成癡的老頭來點撥畫畫的場面是怎樣的你知道么……你居然還來秀師叔輩分……
秦弈后仰,做了個防備姿勢。
其實秦弈比誰都清楚,師姐原本就藏了一肚子撂挑子的念頭,就等你來接手坑你呢,這可不能全怪我把人拐走啊……就算沒我存在,師姐多半是等你來了之后興高采烈傳了一堆東西給你就帶著清茶跑路了,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可以想象棋癡證道乾元之后就更甩手了,這所謂琴棋書畫宗真的只有京澤一個光桿司令,點化幾個松竹梅,帶一群小娃娃。
要怪就怪萬道仙宮之道就是這么坑爹。
所以說老實人就是吃虧啊,既然你京澤覺得癡迷一物如同非人是不對的,那就必然會老實擔著宗門責任教娃娃,性格決定命運啊……
還好這么多年熬過來,小娃娃們長大了吧……
正這么想著,就看見一群少年男女上了山。
秦弈轉頭看看,其中大的都有個二十左右了,小的也已經十五六,有男有女,個個外貌清秀俊雅,風度翩翩,不知道的話會以為這是什么文社聚居,而不是仙家之地。
琴棋書畫宗就是這種特性,教出來的全是文藝青年。
這都是當初被自己用懶羊羊和saber哄上山的孩子……其中可能又跑了一部分,大部分在這……一個個都這么大了。
也難怪,那時候兩歲多的無仙,現在都會調戲師父了……
時間真是把殺豬刀。
曾經小貓兩三只的琴棋書畫宗,終于有了一個宗門的生機。
“啊……那難道是秦師叔?”有眼尖的看見了坐在京澤對面的秦弈。
“真的是秦師叔,我小時候見過他的!”
沒錯他們在輩分上是居云岫的徒弟,秦弈是師叔,京澤是以“大師兄”的身份代宗主。
一群少年少女圍了過來,神色極為激動地繞著秦弈行禮:“弟子見過師叔。”
那一個個眼神狂熱的,真是仙鶴口中的“偶像”了。
萬道仙宮這些年來在外面最風頭最盛的代名詞,乾宗大比,一人戰盡群雄,維護了萬道仙宮的顏面,猶如擎天玉柱一般的英雄;繼而在窮奇祭壇,雖然別家子弟盡力淡化秦弈的色彩,說成團結一致的勝利,可有腦子都聽得出來秦弈在這里面核心的意義,沒他的話所有人該死絕了。
最后在巫神宗的追殺之下,活蹦亂跳了七年。
少年人不崇拜這樣的師叔,崇拜誰?
“你們好你們好。”秦弈心情舒坦地從戒指里往外摸靈石:“來來來,見面禮,人人有份哈……可惜之前忘了留一些法寶……”
饕餮縮在戒指里,眼巴巴地看著面前的靈石少了一塊,又少了一塊……
這些可都是最純凈最濃郁不含一絲雜質的純天然靈石,俗稱極品靈石,指甲大的一塊能換法寶的那種,你一個個拳頭大的就這么丟出去了……這些難道不是狗子既定的食物嗎……
黑毛球流下了淚水。
“謝謝師叔,師叔最棒了!”少年們圍著秦弈殷勤無比,還有少女試圖擠上前揩油,京澤板著臉坐在那兒一肚子惱火不知道怎么說。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拉扯大,你們眼里只有這個出門快十年不回來的臭師叔……
“你會有福報的小澤澤。”秦弈和藹地拍拍他的肩膀,遞過一份玉簡:“這是師姐證乾元心得,你且留著,終是有益。”
有了前人開拓之路,至少畫道一項上后人再也不需要再自己求索了。
傳承的價值就在于此。
無論居云岫甩手得多離譜,單此一件東西,那就是對畫宗最大的貢獻。
京澤鄭重接了過來,行了一禮:“師叔若是再見師父,替弟子問好。”
離開琴棋書畫宗,秦弈心情大好。
京澤騰云了,一堆弟子也盡是鳳初后期乃至琴心,一個生機勃勃的宗門肉眼可見地正在壯大。無論他和居云岫怎么甩手,看見這副場景還是非常欣慰的,某種意義上“道統”的傳承是修士們最重視的事情,堪比凡人們的繁衍欲。
這也是一項“圓”。
居云岫收他秦弈入門“護法”,勾搭孩子入門,直到如今開花結果的圓。
足以令人心頭暢達,如沐春風。
“咦?這不秦弈嗎?”
飛在去奇技淫巧宗的路上,迎面碰到了尹一盅。
他正背著酒葫蘆從奇技淫巧宗那邊回來,看著一臉晦氣。
“怎么了尹兄?”
“我們新制佳釀,自命可醉仙神,結果興致勃勃拿去給各宗分享,那幫臭工匠居然把老子的酒拿來潤滑機括,我去他奶奶的……”
秦弈啞然失笑:“這方面我還算與你們有點小知音,話說詩酒飄零我喝多了有些小膩味,這個什么新酒給我來一點?”
尹一盅毫不吝嗇反而頗為歡喜地掏出一個葫蘆:“那這一葫蘆就送你了,注意此酒檔次很高,不能飲不盡,省著點喝。”
“好的。”秦弈接過酒葫蘆,問道:“此酒何名?”
“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