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下班之后看上去一幅開心歡脫、吃到打嗝的模樣，
但方然此刻狀況，其實并沒有看上去那樣輕松。
‘命運’終究殘毀的太厲害，而就算完好，它也不過是個只能撐幾秒的空殼，
這一點即使在天工和導師盡力修復后也沒法改變，
所以相當一部分的魔能負荷，還是由方然自己來承擔。
至于恢復劑只能一定程度上做出緩解，這也是它被研發出來的初衷，
畢竟，沒有參加者需要像方然一樣，考慮用不完的魔能給身體帶來的負擔。
連動一下指尖都能感覺一股‘電流’在身體里亂竄，沉重、酸麻、無力...種種會出現在參加者身上，能力使用過度的癥狀出現，
不過不知道是過往經歷提高了耐性，還是雖然細水流長但出力不算太大，
總算還在不至于讓方然倒下的限度之內。
但這個樣子，明天想繼續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應該是不可能了，至少得休息兩三天才能恢復，
所以他現在要去一個地方。
離他們在山下選的烤肉地點不算很遠，沿著河流一路向下走去，透明的水流倒映著夜色漸深，
路過諸多不存于世的秘境風景，方然今晚也來到了這個地方。
和天工那座峰上精致如畫的古風閣樓不同，眼前只是一座很簡譜的竹屋院落，但有著有股清幽雅靜，
就靠著森林的院子里，栽種著不少看上去像是珍貴藥材的植物。
推開院落竹門，從支起的窗內可以看到屋內擺滿的藥柜和器物，看樣子應該有人住在這里，
可能是一位會煉藥的守夜人，
不過，方然現在也還沒有見過。
穿過藥圃小徑，來到院子后相當開闊的一處地方，泥土小徑漸漸變成石子河畔，挨著一旁的泉水，
眼前的是一個數米大小的溫泉。
或者該說是藥池更準確一點...
之前也說了吧，除了連接‘命運’殘骸，他還需要恢復和治療的手段，才能維持這么高強度的魔能負荷，
這就是那個‘治療手段’。
無法判斷究竟是往其中投入了什么，不透明的水面泛著一抹微青，偶爾飄起一抹熱氣，不過看上去倒也沒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是走到邊緣，方然足足深呼吸了好幾次，
才像是終于做好準備，拿出了一截他剛才在路邊撿的粗樹枝，
然后閉上眼倒了下去。
入水的那個瞬間，
伴隨著身體浸入的冰涼....
痛楚感鋪天蓋地的瘋狂襲來！！！！！
腦海狂躁！神經嘶喊！眼眶睜大到極限！即使在水下也讓人想要嘶喊出聲！
只是微微泛青的池水，對方然來說仿佛像是高溫的巖漿，他死死咬住牙忍受痛苦的神色近乎猙獰，按住胸口的右手用力到指節發白！
疼！疼！疼！！！
像是無數根針一齊扎進身體，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嘶喊著這個念頭，恢復劑的刺激與之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不知名的藥力從水中輕易鉆進他的四肢百骸，飛快的消散他白天積累下的魔能負荷！
能極短時間內消除身體內的魔能負荷，或許只有子夜有這種神奇功效的東西，
只是這個過程，并不輕松。
沉到池底，痛楚幾乎淹沒思考，方然掙扎著快要難以睜開的眼睛，極度模糊的視野里他艱難抬起手，
把那截樹枝塞進嘴里，然后雙手用力扣住池底一切他能抓住的東西，
身體發力的后背弓起，像是在痛苦刑罰中掙扎的罪人！
換做常人可能第一秒就昏厥了的痛楚程度，即使是參加者也會本能的想要逃離，而一旦離開可能就再也沒有勇氣下來了，
所以方然除了讓自己能在水下呼吸，沒激活其他任何能力。
不會游泳，這種劇痛下也根本游不了泳，想上去只有等藥效結束。
這是他給自己的保險。
忍住！
痛覺在腦海快要溢過思考，方然閉緊雙眼死咬著樹枝，手臂上青筋浮現，腦海里無數畫面閃過，
最后只變成這么一個簡單到極點的念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咔嚓——！
連嘴里甘蔗一般粗細的樹枝都硬生生咬出豁口，半個時辰過去，溫泉池水中的藥效像是終于耗盡，
那股微微的青色消失不見恢復透明，
嘩啦！
過了足足十幾分鐘，一只手從水面下伸出來，指尖泛白的扒住池邊，
一身濕透的方然無比艱難狼狽的從水里爬了出來。
“哈....呼！哈——哈.....哈！咳！咳咳咳！哈——”
他發出風箱般粗劣且的大聲喘息，整個人四肢撐在地上的渾身滴水，不停顫抖，一陣劇烈的咳嗽后，
翻過身直接仰天的躺在地上，胸口劇烈的起伏。
在一個小時的治療里用光了所有力氣，哪怕沒有眠牌的力量，方然現在只要合上眼睛，就能立刻進入深度睡眠，
但是不行，他還有一件事得做，
在濕透的情況下睡著，醒來即使不會感冒也會影響他的身體狀態。
顫巍巍地抬起手，火牌激活，一股熱量瞬間烘干他的全身，在連身下石子都變暖的水霧白氣里，
做完這件事，方然才手腕摔落，直接昏厥睡去。
月下無聲，竹屋后院的溫泉池邊，
只有一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直到這時，附近森林里的動物們，才紛紛探出頭張望，似是在好奇這個奇怪的人類為什么要睡在這里...
為什么要拼到這個地步呢...
以大牌那離奇的效率，方然其實大可以不用這么‘激烈’的方式，休息幾天等身體自然恢復，
反正‘命運’重鑄需要的時間，也不差這么一丁點時間。
所以為什么拼到這個地步，只是...
方然不想不去努力罷了。
不想眼前明明有著可以挑戰的機會，卻什么都不去做的選擇放棄，
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駐足不前的青年了。
而且...
大概是來自那個未完之夜的預感，總讓他冥冥感到有些緊迫，
雖然按照玲的安排，在有著天工與導師攜手幫助的意外之喜，他或許只需要老老實實等著‘命運’完成就能一飛沖天，
但方然總感覺自己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所以，他不能錯過眼前的機會，哪怕不為遙不可及的愿望，為了他之后打算去做的事，
他也需要力量，需要...
真正源于自己的力量。
咔嗒。
石子聲響起，躺在地上的身影輕顫，方然緩緩醒來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子夜的明月高懸。
看了眼時間，自己睡了大概差不多一個多小時，
現在亥時，未到子夜。
身體劇烈痛楚過后的感覺還在，但那股沉重壓迫的負荷感已經消失，支撐起身，
方然深吸了口氣，抬頭望向子夜的仙山深處。
然后邁開腳步，
讓劇痛后還發麻的身軀活動，他一點一點的跑了起來。
樹影幽深，方然的身影穿行在上山的山路，腳步聲響在青石之上，越跑越快，
沉浸在這片夜色之中，他似乎又能聽見那道二胡的樂聲...
最后來到他夜晚的目的地，
踏上潭水環繞的基座臺階，方然看著佇立在子夜深處，上百米之高的無字石碑！
抬起手再一次觸碰石碑冰涼的剎那，
和場景一模一樣的暈眩感傳來，白光填滿視野，再次能夠視物的那一刻，
景象變化！
他看著一眼望不到邊際，白色石板鋪開地面、上方浮島比鄰的演武場！
以及看不清面容，仿佛被什么遮著，但那一身灑脫飄逸的外袍，氣質更加年輕些的身影，握著那柄朱翎骨扇，
巔峰狀態四散的氣場強大！
幻境之中，他今晚的‘對手’，
千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