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動靜”
李昂半蹲在地上,手掌按壓金屬管道,感受著管道傳來的劇烈震動,默默道:“不知道是玩家還是土著怪物”
他已經離開了之前的休眠艙大廳,在附近偵查了一圈——這里的建筑物確實能夠吸收各種存在形式的能量。
對電磁波的吸收效果最強,無人偵察機飛出一段距離之后,就會失去聯系。
對靈能的吸收效果次之,靈能連接的強度、距離、穩定程度都要打個折扣。
不過蟲巢之前經歷過利用信息素、聲波、光線來通訊的時代,哪怕不用靈能也能聯絡到彼此,更何況還有李昂的神力網絡——建筑物對神力的吸收效果為中等,只要耗費神力,李昂依舊可以聯系到每一只腦蟲。
依靠大量偵查兵蟲反饋回的信息,李昂大致知道了附近的地形地勢。
這里到處都是巨大而復雜的建筑結構,墻面、管道、臺階、懸空走廊、吊橋,隨處可見作用不明的廢棄機械殘骸。
廢墟中,至少生活著兩類“機械生物”。
第一類被李昂稱為“機獸”,
通常棲息在破裂管道等半封閉空間內,體型較小,數量極多,集群出沒,對于血肉生命有著特殊嗜好,在接觸到血肉生命后會生成武器,將其撕碎,但不會進食血肉部分。
普羅米修斯實驗室公司與鯨歌組織,生產銷售的網絡入侵裝置,與e電磁干擾裝置,對它們均沒有效果。
靈能與沼澤神力,也無法很好地殺傷它們。
據兵蟲的觀察,這些機械生物有時會撿拾地上的廢棄機械,將其拖回巢穴,拆解之后用于自我復制,創造更多同類。
有點像是沒有自我意識與智慧的機械野獸,只會遵循本能活動。
第二類,被李昂稱為“建造者”,
建造者數量稀少但體型龐大,每一只都堪比萬噸巨輪,
它們的形狀與型號各不相同,通常在建筑群內隨意游蕩,撿拾并吞食地面的機械殘骸,在身體內部類似“鍛造爐”的地方,把機械殘骸熔鑄成基礎材料,
在空間內部,建造出更多的墻面、管道、臺階
然而,建造者的智能程度并不比機獸高,它們的活動沒有任何規劃,過于龐大的體型四處橫沖直撞,
在建造的同時,也破壞了原本的建筑結構,令建筑群始終保持在混亂無序的狀態。
李昂認為建造者可能與機獸存在某種關聯,不過沒有找到確切證據,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兵蟲觀測到的建造者也沒有自我復制的現象。
通常,機獸都會主動避開建造者,
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數量達到臨界點的機獸,才會集群出動,攻擊建造者——由于雙方體型上的差距,建造者得花很長時間才能感覺到自己被攻擊,
而它們的應對策略,則是提升動力爐與鍛造爐的溫度,令體表高溫灼熱。
配合緩慢搖晃身軀,將體表掛著的密集機獸全部甩落——不過在被甩落之前,機獸已經從建造者身上竊取到了足夠的金屬與零件,滿載而歸,回到巢穴繼續自我復制。
這兩類生物,構成了構造都市的生態環境,不過李昂目前還沒有看見腰帶中提到的安全警衛。
“現在釋放出去的兩千多只兵蟲,被機獸襲擊殺死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千四百只已經偵測完了46、47、45層,向著48與44層逐步探索。”
李昂默默道:“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觸發過戰斗,沒有被系統分配的偵測器注意到過。
要么其他地方爆發了十場以上的戰斗,引走了所有偵測器;
要么就是其他地方并未爆發戰斗,十臺偵測器在三百名玩家之間隨意跳轉,正好沒有輪到我。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有腰帶限速器的存在,
那些偵查手段豐富且自恃實力高強的玩家,勢必會主動出擊,掠奪其他人,或者拉幫結派,前往地圖尋找放射粉末。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玩家數量不斷減少,戰斗烈度總會下降到十場之下,我暴露在鏡頭下的可能性,會不斷增高”
李昂相較于其他玩家的最大優勢,就在于他的后勤作戰能力。
如果想要戰勝其他勢力的玩家,晉級至下一輪,就必須利用蟲巢
“蟲巢可以釋放,但是我不能和蟲巢一起暴露在鏡頭下。”
李昂心思轉動,眼眸似無波古井,“在之前的賽段里,我使用過飛行兵蟲。
但單獨幾百只偵查用的飛行兵蟲,
和具備完整生產、戰斗體系的蟲巢,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前者還能用召喚類型的技能、道具搪塞過去。
后者一旦暴露,
其他勢力必然做出考量,
以蟲巢堪稱瘋狂的擴張能力、對環境改造能力、暴兵能力,
其使用者極有可能從現實世界獲取資源物質,并對現世的生態環境造成巨大威脅。
這種力量,不應該掌握在不受任何限制的、具有自我意識的個體生命手中。”
李昂頓了一下,心道:“換言之,一旦外界知道蟲巢李日升,
那么李日升這重身份,就會遭到外界的猜疑,敵視,力度前所未有的調查,乃至追殺。
李日升與特事局一直維持的默契關系,也將被打破。”
目前的蟲巢,還沒有成長至無懼現代戰略級武器的地步。
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戰爭史,天生戰狂的人類在生物界已經沒有了對手,將目光轉到了自己的同類,不斷精研戰爭藝術與武器。
哪怕不利用屹立于現世威力頂點的核武器,
云爆彈、溫壓炸彈等亞核武器,依舊足以摧山焚海,毀滅暴露了坐標的蟲巢。
“蟲巢唯一的反制手段,就是釋放真菌孢子、毀滅生態系統,威脅恐嚇現世勢力不敢魚死網破,維系恐怖平衡。
不過這種反制手段還是太被動了,也不能保證李日升這一身份的絕對安全。
最好的辦法,還是防范于未然,不讓我和蟲巢產生聯系。
既能在離開失落世界后,不被清算,
又能防止暴露后勤能力,被失落世界里的其他玩家發現,擱置爭議,團結協作,優先解決我”
李昂這么想著,邁動腳步,來到了一塊偵查兵蟲已經探測過的區域。
這里空間廣闊,占地面積巨大,上方的穹頂不久之前剛被某臺建造者沖破過,
透過密集管道,可以看見上方47、48層的景象。
地面工程機械林立,其中一些機械,隱約能看出破碎機、木料切片機、磁選機、運輸輸送帶的輪廓。
“垃圾處理中心么”
李昂眉頭微皺,蹲在地上,穿著蜃龍紅鬣手套的手掌扒開鋒利金屬,露出下方的灰黑色土壤。
指尖延伸出植物纖維,刺入土壤,提取并分析成分。
“土壤酸堿適中,表層有某種真菌藻類共生復合形成的地衣,土壤深層則有細菌、真菌、藻類之類的微生物。
沒有看到蚯蚓、白蟻之類的小型宏觀生物,不過空氣、水分與積攢的生物質總量
夠用了。”
李昂從地上站了起來,自虛空中拖拽出偽裝成扁平金字塔的自動化寵物飼養箱,在確定周圍沒有偵測器后,左手按住棺槨側方,右手前伸,張開手掌。
開始吧。
飼養箱特效啟動,
李昂的右掌掌心,緩緩“擠出”了一團三米余高的、潮濕的紫紅色卵狀物體。
卵狀物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粘液,表面有大量的網絡狀突出血管,底部有花蒂狀的硬質部分作為支撐。
砰,砰,砰。
卵狀物體內部,傳來持久而沉悶的心跳聲,
紫紅色的表皮裂開六道整齊的豎形裂紋,如花朵般綻放開來。
嘩啦。
卵狀物內,大量的粘性液體流淌而出,
一頭高近三米的猙獰生物,靜靜站在硬質花蒂中間。
那頭生物整體呈紅黑雙色,頭頂近半米的獨角,
背部覆蓋著類似鞘翅目昆蟲的甲殼(甲殼材質為幾丁質混合高強度金屬),甲殼上長有密集的鋒利棘刺,
甲殼邊緣則生長有八根遍布細孔的煙囪狀器官,煙囪內充滿毛細血管與纖毛,能夠快速排出熱量,置換空氣,為生物提供必須的氧氣。
生物的胸膛,覆蓋著由煉金工坊機械制作臺制成的金屬板甲,
共計六條手臂,其中四條握持著長滿倒刺鋸齒的門板骨刃,
另外兩條,則持有食肉甲蟲槍與酸液炮。
兩條反曲狀的雙腿,健碩而有力,
足底長有四趾,三趾在前,一趾在后。四趾均延伸出弧形利爪,能夠深深鑿進金屬的光滑堅固表面。
長達兩米的粗長尾部在末端急速收縮、分叉、銳化,
形成兩把纖細利刃,能夠輕易切開金屬鎧甲,也能發射釘刺、注射毒素。
這頭猙獰兇暴、盡顯暴力美學的生物兵器,沒有任何征兆的,睜開了碩大頭殼下方的雙眼,甲殼邊緣的煙囪狀器官,噴發熾熱氣體,
身上殘余的粘液,順著甲殼荊棘倒刺與門板骨刃,滴落在地。
蟲巢技術的最高結晶、為殺戮而存在的生物兵器、慈父意志的延伸與體現、腦蟲的最強載體——蟲巢領主,
看著自己的造主,彎曲膝蓋,轟然跪倒,
四把門板骨刃沒有任何阻礙地刺入了金屬垃圾與泥土,
頂著血紅色尖銳立角的頭顱低垂至極致,
向造物主表達最虔誠而狂熱的崇敬(如果雙刀火雞在這里,勢必要譴責低頭的角度還不夠低)。
“去吧。”
李昂微笑著吩咐道,
名為刻耳柏洛斯的蟲巢領主(之前是負責打掃煉金工坊的清潔工)默默站了起來,雙足彎曲,背后煙囪狀器官噴發出如同長龍的白色氣浪,
以不符合龐大身形的敏捷程度,跳躍起來,
六條手臂與雙腿關節處延伸出的勾爪,靈巧地攀住工程機械的邊緣,
整只領主悄無聲息趴伏在46層與47層交界處,為李昂護衛。
一頭,兩頭
李昂將共計五十三只蟲巢領主釋放出來,作為護衛,
隨后又取出了227只沒有蟲巢領主身軀的腦蟲、作為勞動力的大量工蟲,以及各類巨大而奇異的蟲巢器官工廠。
孢子煙塔——呈紫紅色觸須狀,上面長滿孔洞,效果是噴發孢子,協助工蟲產生菌毯,改造空氣成分;
消化池——呈綠色酸液遲狀,效果是回收利用生物質;
孵化蟲巢——呈金字塔狀,與消化池通過管道連接,負責批量制造工蟲與兵蟲;
基因庫——呈貝殼狀,存放著蟲巢以往收集的基因資料;
巨大的異形器官,填滿了整片空間,
鱗次櫛比的孢子煙塔噴發著煙霧;
菌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地面擴張,深深扎進土壤底層,瘋狂汲取著一切可以利用的生物質;
大量的血管狀中空血肉根莖,將消化池轉換來的生物質與養分,注入到金字塔狀的孵化蟲巢;
海量的低級工蟲開墾土壤,清掃阻礙菌毯擴張的垃圾,
將那些作用不明的機械殘骸運輸至蟲巢中樞,供腦蟲拆解研究,
數以萬計的侍從級、野獸級、重裝機、衛隊級、近衛級兵蟲,靜靜趴伏在垃圾場邊緣,如同一尊尊陷入靜滯的雕像。
李昂站在蟲巢中樞的頂端,俯瞰掃視如同異星的怪異空間。
這就是沒有限制的蟲巢。
李昂手掌一翻,將邪神手辦隨手拋出。
趴伏在工程機械頂端的蟲巢領主刻耳柏洛斯,立刻將手上四把骨刃插回到腰側甲殼的生物刀鞘中,
精準接住了邪神手辦。
所有腦蟲齊齊跪拜,看著刻耳柏洛斯從空中轟然墜地,端舉著邪神手辦,將其送入了蟲巢中樞深處的微型神殿。
隨著邪神手辦被放置在神殿頂端,
腦蟲們混亂無序的信念瞬間統一,大量信仰之力流入手辦,通過玄而又玄的無形神力鏈接,傳向李昂。
“圣哉!萬物歸一的血肉與沼澤之主!”
浩蕩無聲的歌頌在李昂腦海中響起,他淡漠著接受著造物的崇敬,點了點頭,踩踏著無形階梯,向上攀升,身形消失在了昏暗無光的穹頂裂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