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眼睛微微瞇起,手掌稍合,向后拉拽。
審判長矛響應召喚,憑空生出引力,向著大衛方向飛去。
變色龍迅速抓緊了黑熊背上的鎧甲邊緣,舌頭牢牢攥住金色長矛,不讓其飛離。
僵持之下,
審判長矛開始瘋狂震顫,綻放璀璨光芒,制造高溫,灼燒纏在周圍的舌頭,升騰起陣陣煙霧。
變色龍被迫收回長舌,舌頭在口腔邊緣一卷,剔除掉舌頭表面的焦黑物質。
“他們是玩家。”
阿加雷斯前踏一步,低聲說道:“黑熊叫作短面,變色龍則是避役。”
知道阿加雷斯身上有某項探測技能的大衛默默點了點頭,接住疾射而來的金色長矛——矛身上沾著的粘液已經蒸發殆盡。
“三百強里面,絕對沒有他們。”
該隱喃喃道:“亂入的異域、異類玩家么...是敵是友?”
“像這種沒有打過招呼、突然出現在其他超凡者周圍的,敵人而非朋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大衛淡淡說著,傾斜水瓶,再次清洗了矛身,
跳下巖臺,向著兩位異類玩家走去。
還未等他開口,披甲黑熊便人立站起,自虛空中取出一根體溫計般的上窄下寬儀器,抵住自己咽喉,清了清嗓子,張開熊嘴。
“如果柏拉圖有四根鉛筆,我有七個蘋果,那么屋頂上可以放幾個披薩,答案是紫色,因為外星人從來不戴帽子...”
黑熊嘴中說出的異域文字,被儀器所影響,在大衛等人耳中聽起來就如同地球語言般可以聽懂,不過整段話的意思...
還就那個胡言亂語?
黑熊注意到了大衛等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掌,先用笨拙指頭在儀器上按動數下,再把儀器放回到脖頸上,這回發出的總算是意思通順的話語。
“咳咳,來自地球的玩家,你們好。”
名為短面的披甲黑熊,溫和說道:“我的同伴告訴我,你們四位的實力還算不錯。
在你們的世界里應該也算是前二十、前三十的存在了吧。
費勁千辛萬苦才能達到現在的程度,今時今日死在異域豈不是很冤枉?
我有一項提議:你們把自己世界其他玩家的位置報給我,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保送你們直接晉級至門扉爭奪環節,怎么樣。”
大衛聞言,并沒有氣惱憤怒,他與其他三名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甩掉了矛身上殘余水漬,淡淡說道:“我有一個更好的提議,你們把自己的雙手雙腳砍斷,丟掉背包欄里所有東西,再說出自己所知的所有情報,
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怎么樣。”
“呵呵。”
黑熊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你們打到服了啊...”
它收回了翻譯儀器,兩只胖乎乎的熊掌在身前彼此接觸。
嘩啦——
無數碎石、金屬殘骸自土壤中升起,靜靜漂浮在短面周圍。
“重力領域。”
伴隨著短面的淡淡話語,萬千碎物朝著大衛等人轟來。
失落世界,41層,某處坍塌樓房的地下室中。
“嘖,這些機獸和安全警衛是都瘋了么?”
留著淡藍色長發、穿著華麗和服的女子點燃了根慘白蠟燭,照亮了漆黑房間。
她聽著樓房外傳來的密集如雨腳步聲,
咬住牙關,自牙縫中低聲咒罵道:“跟瘋狗一樣亂追人...”
她的玩家ID為青行燈,個人戰力榜三十九位,隸屬于日島異常事務調查局。
和她一起待在房間里的,還有位穿著厚重黑袍、戴著夜叉面具的高大身影,以及穿著水手服、腰側系著武士刀的日島女高中生。
正是同樣隸屬于日島異常事務調查局的海坊主(第五十五位),以及羽衣心中(第八十位)。
“這根蠟燭能短暫削弱燭光籠罩范圍內事物的存在感,讓機獸和安全警衛發現不了我們。大概還有三十分鐘的整修時間。”
青行燈一邊自背包欄中取出魔藥喝下,一邊向海坊主挑了挑下巴,隨口問道:“你們的狀態怎么樣了。”
海坊主有些遲緩地抬手按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看著掌心沾染的血跡,低沉道:“傷勢不是很嚴重,多吃點血肉就能恢復。”
青行燈將視線轉向羽衣心中,后者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輕聲道:“般若化形程度,31,12小時內還能再戰斗兩到三次。”
青行燈眉頭一皺,“抗魔化藥水呢?”
羽衣心中平靜道:“還剩兩瓶。”
“我還剩四瓶,勻你一瓶吧,”
海坊主自背包欄內取出一瓶深藍色藥劑,遞給羽衣心中,后者點頭收下。
“呼...”
青行燈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們三人會合了沒多久,就遭到大群機獸攻擊。
那些沒有自我意識的低級機械生物,也不知道發了什么瘋,全部傾巢而出,瘋狂攻擊見到的一切血肉生物。
青行燈三人邊戰邊逃,從43層一路撤到41層,擊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機獸洪流,各類魔藥消耗了個七七八八。
更糟的是,那些通常不攻擊攜帶腰帶玩家的安全警衛,也莫名其妙對三人進行了攻擊。
和他們之前想象的不同,安全警衛存在多個型號,最基礎的安全警衛沒有武器,全靠身軀素質戰斗,
高級一點的,則會使用各類攻擊力夸張堪比高周波切割刀的近戰武器,擦之即傷,觸之即死。
以青行燈個人排行榜39位的實力,戰勝十具乃至二十具安全警衛并不困難,但對方成群結隊出沒,彼此配合默契,高級的安全警衛甚至會使用“驅趕大規模機獸消耗玩家”的復雜戰術。
玩家再能打,體力、靈力、理智等數值終究是存在上限的,物品又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技能和裝備特效也存在CD限制,
面對漫山遍野、數以萬計的機獸狂潮,
青行燈等人也只好狼狽逃竄,躲進了隱蔽角落,等待上方機獸群經過。
聽著天花板上傳來的密如雨點般的腳步聲,青行燈長嘆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穿著尼姑服的身影。
殺生院...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說來也是可笑,換作以往,青行燈肯定對那個可怕的女人避之不及,
寧愿自己掉進剝奪所有力量的單人推理解謎劇本任務里,也不希望遇見她。
但眼下身陷重圍,幾乎彈盡糧絕,青行燈卻有些懷念起對方的聲音...
糟糕,難不成,我也中了她的術式?
正當青行燈心里咯噔一跳,懷疑自己被殺生院下了咒的時候,
地下室的天花板上,響起了陌生而又有幾分熟悉的人聲,“快快快,我們來這里躲一躲。”
別下來!
這坑位有人了!
青行燈差點把這句話喊出口,她急忙給了海坊主與羽衣心中一個眼神,兩名同伴立刻會意。
海坊主拿出長柄狼牙棒,棒身上纏繞著綠紫相間的海藻與苔蘚。
羽衣心中則伸手搭在劍柄上,前踏半步,稍稍躬身,擺出了居合斬的起手式。
刷拉——
地下室天花板處的金屬活板門,被人從上方拉起,手電筒的光線照射進來。
海坊主猛地揮舞狼牙棒,自下而上撩動,卷起兇惡狂風,砸向光線來源處,
還沒等接觸到天花板,就被一道球形金光擋下——對方身上明顯攜帶了防御型道具,擋住了這一擊。
狼牙棒與金光護盾的對撞產生了沖擊波,
青行燈點在墻角的潔白蠟燭,被狂風吹中,
燭火猛然搖曳飄蕩,看上去隨時都會熄滅。
“別動手!”
青行燈心中一悸,連忙抬手制止同伴,
與此同時機獸的腳步聲再次接近,圍在活板門周圍的幾道身影眼看情況緊急,不由分說,跳進地下室,順手關上了活板門。
燭影搖曳,雙方都看清了彼此。
“是你?”
“是你?!”
青行燈和伊娃手指指著彼此,眼底都帶著驚訝。
海坊主拎著狼牙棒,視線在兩人之間跳躍,與琴異口同聲道:“你們認識。”
伊娃淡淡道:“勉強。”
青行燈冷哼道:“不熟。”
下到地下室的,正是《逐風者》節目第七組的四位風塵仆仆少女。
“誒,這不是日島的幾位么?”
裴幼真一挑眉梢,隱約間好像記起了第七組與青行燈之間的聯系。
在《逐風者》節目剛剛開始,人員尚未徹底決定的時候,第七組的導師阿琳娜,就帶著伊娃和居天賦去日島,
與日島異常事務調查局的人員配合,解決一起異常事件。
異常事件本身倒是被完美解決了,但是阿琳娜和當地的玩家似乎起了什么摩擦,鬧的很不愉快,
那期節目最終也沒能播出,被封存在了節目組的檔案庫中。
“哼。”
青行燈冷哼一聲,看了眼地下室內憑空浮現的偵測器——估計是剛才海坊主主動攻擊的行為,被偵測器認定有戰斗發生。
要不要在這里就把她們踢出比賽呢...
思緒在腦海中閃過,青行燈眼睛微微瞇起,她可不擔心在轉播鏡頭前,淘汰掉這四位“小明星”會引起什么嚴重后果,
琴、伊娃等人在現實世界固然有海量粉絲,擊敗她們會引起無數人的討厭、抵制與不滿。
但超凡者,特別是頂尖超凡者,什么時候需要在意過普通人的眼光。
淘汰也就淘汰了...
“要動手?”
琴似乎是注意到了青行燈臉上陰沉不定的表情,快速說道:“可以啊,只不過看你們的狀態,能秒殺我們么?
如果秒不掉,那這個地下室可是要被毀壞的哦,
地表現在可是有不知道多少的機獸哦。
你們還能找到另一個避難所,休整狀態么?”
青行燈攥了攥拳頭,身后飄渺燭火亮起,又熄滅。
最終,她還是松開了拳頭,冷哼一聲,示意海坊主與羽衣心中后退一些距離。
要打,也要等到機獸離開再打。
“呼...”
手里拿著個電視機遙控器狀物體的妮娜,看到局勢平和下來,不由得松了口氣,也和同伴一起退后了半步。
承載了七名玩家的地下室,再一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當中,只有燭火還在輕微搖晃。
渾身上下沾滿塵土的四名少女,簡單收拾了一下凌亂外表,喝下補充靈力的魔藥,低聲討論著彼此的狀態。
“喂。”
斜倚著墻壁站立的青行燈朝她們抬了抬下巴,輕聲道:“你們叫...琴和妮娜是吧?
我在電視上看過你們的節目。
你倆怎么系著兩條腰帶?”
“與你無關。”
琴冷哼一聲,雙手環抱在身前,擋住青行燈窺探的視線。
“呵。”
青行燈搖了搖頭,冷笑道:“我猜猜,你們是不是也遭到了安全警衛的攻擊,以為自己的身份驗證粒子放射裝置出了問題,
就額外再系上一條,自己從別的玩家那里繳獲來的戰利品腰帶,覺得能避免被攻擊。
結果,沒有作用。”
“你怎么...”
琴臉色微變,脫口而出質問,話剛說到一半就意識到了不對,
臉色再變,低沉問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呵呵。”
青行燈與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自然不可能告訴對方,自己這邊早就已經嘗試過了,無論是佩戴額外的腰帶,
還是取出腰帶裝置中的粉末,握在手中。
該受到攻擊,還是會受到攻擊。
系統提供的求生規律,已經開始失去作用。
“你們的實力,應該還遠遠沒到前五十吧。”
青行燈手掌一翻,取出一根做工精美、古香古色的木質煙桿,放在嘴邊抽了一口,微笑道:“能堅持這么久,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琴冷笑道:“你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青行燈沒有在意對方話語中的敵意,自顧自地說道:“不過,很多時候,堅持是沒有意義的。
真正的勇敢,并不是面對刀山血海孤膽沖鋒,
而是在重重利益誘惑之下,仍能做出急流勇退的決定。”
“你是在勸我們這個時候主動投降退出比賽,把腰帶留給你么?”
伊娃面無表情地譏諷道:“順便把背包欄,剩下的魔藥、生命藥劑什么的,全都打包賣給你,要是付不起錢,還能打個欠條,讓外面的日島異常事務調查局。
反正我們也贏不了。”
賣庫存魔藥?
那感情好啊,我們的后勤快不夠用了。
青行燈聽到對方的話語,差點下意識地答應了下來,頓了一下才回憶起自己的本意,
在繚繞煙霧中,嘴角上揚,輕聲說道:“我不是說你們,而是在說某個人。”
“誰?”
琴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地問道。
“這個嘛...”
青行燈慢條斯理地將煙桿在墻上敲了敲,震落煙灰,擺出一副有些矯揉造作的無所謂表情,隨意說道:“我看過電視上的訪談節目,那個人反正和你們也只是同事關系。
既然只是同事的話,就算是死在了失落世界里,你們也不會特別傷心吧。”
伊娃眨了眨淺藍色的眼眸,眼底深處似乎醞釀著緋紅色的暗淡光芒,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誰。”
“我都提示到這份上了,你們還沒有猜到么?”
煙霧繚繞中,青行燈嘴角勾勒起一抹惡劣的笑容,“當然是你們的小情人,那位居天賦同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