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
這個詞匯在過去被用來形容那些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人,預言命運,占卜兇吉,在死者與生者之間構筑溝通橋梁,傳示神諭,庇護凡人,或者利用力量行惡,制造災難,獰笑著,看著世界燃燒。
而在這個時代,巫師則在一些非正式場合下,用于描述這么一群人——
他們利用腦關交互設備,進入至網絡世界,繞開網絡業務提供商的橋梁,以意識形態,游蕩在數據海洋當中。
這很困難,
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隔斷現實世界的感官影響,
令自己意識獨立,上浮,
逐漸凝聚成“幽靈”般的形體。
入門的巫師,能以幽靈姿態,在標準光纖線路中隨意穿梭,進入到一些防護不嚴的服務器,篡改數據。
比如修改考試成績,上調自己的福利金,偷稅漏稅,避免繳納稅款,亦或者做一些不疼不癢的黑產,改善自身生活。
中端的巫師,則能夠肆意出入于任何一臺計算機與服務器,
只要愿意,就算是跨國公司、大型銀行、軍事機構的網絡,也能順著漏洞潛入其中,全身而退。
而最頂尖的巫師,或者說大巫,
他們本身就是網絡世界規則的制定者,
是社會安全署、安全局、情報局、中情局以及一大堆生僻隱秘的情報機構的的眼中釘、肉中刺,
是新聞節目口中“試圖顛覆世界秩序,以看世界燃燒為樂”的瘋子,
同時也是少數“社會不安定分子”眼中的英雄。
每一名大巫,都比一支航母艦隊更有威脅。
僅就布朗·墨菲記憶顯示,和他同級別的大巫中,有位名為尼古拉斯的巫師,曾經干出將美利堅稅務局IRS一整年稅收抹除掉百分之一的“壯舉”,
把數以億計的財富,在圣誕節那天,平均分給所有掙扎在溫飽線下的失業貧民,
讓他們去購買食物,衣服,電視,二手汽車。
那個圣誕節的夜晚,他成為了散播幸福的圣誕老人。
尼古拉斯的舉動直接激怒了稅務局這一龐然大物,追捕活動持續了四年之久,至今仍有電視節目會提及該案,
在黑市上,也有對尼古拉斯的懸賞,賞金高達上千萬美元。
然而直到現在,尼古拉斯仍未歸案,他的真名仍未泄露。
事實上,他還好好地待在頂尖巫師的小圈子(一個名為海岸巫師協會的私人俱樂部)里,每隔一年,都會籌劃一次劫富濟貧的大活動。
當然,這種舉動哪怕在頂級巫師的圈子里也能被稱得上是極端瘋狂,
更多的大巫,通常會比普通人更加敬畏國家機器的力量,小心謹慎地在網絡世界掩藏自己的真名。
李昂所扮演的布朗·墨菲就是一名大巫,
他和尼古拉斯一樣是海岸巫師協會的成員,在另一個世界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但在這個世界,
真名泄露,真實身份曝光的他,只是個瘦弱的、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李昂估計了一下這具身軀的體能、手銬的堅固程度,以及那三名黑西裝男子的專業程度,
最終得出結論,放棄了當場暴起、武力反抗的計劃——對方明顯是得到了高層的授意,
就算逃出這間屋子,也會遭到更嚴密、更高規格的追捕。
‘背包欄被封印了,獨立于劇本任務之外的脫離券倒是能用’
李昂心思急轉,想道:‘考慮到二階段任務目標的內容...
暫時不急著逃脫。’
思考完畢,他抬起頭,聲音恢復了平靜,“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
這次的完全扮演單人劇本任務,和之前有些不同,
李昂能清晰記起所扮演人物,布朗·墨菲的一小部分記憶,
在記憶中,布朗·墨菲向來謹小慎微,小心謹慎,從不露出破綻。
“老實說,很難。”
來自社會安全署的女調查員靠墻站立,雙臂環抱于身前,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嘲諷笑容,“越是強大、經驗豐富的巫師,就越是具備敬畏之心,謹慎,善于隱匿自己的真名。
特別是像薩馬斯特(Sammaster),也就是你這樣的頂尖大巫。”
薩馬斯特,
布朗·墨菲在另一個世界的綽號。
她的視線玩味地在李昂臉上逗留了一下,看見李昂緊抿著嘴的表情后(東窗事發的震驚、錯愕、恐懼、后悔),滿意地輕笑一聲,“不過我們轉換了一下思路,
現實世界的人口基數太大,任何人在另一個世界都可能是巫師乃至大巫。
不如優先篩選那些,具備能成為大巫特質的人——
感知敏銳,性情敏感,富有創造力與嚴密邏輯推理能力、空間想象能力,憤世嫉俗,高傲自恃,自認清醒...”
女調查員頓了一下,總結道:“金融詐騙犯,律師,畫家,家,新聞評論員,網絡意見領袖...
我們羅列了一張漫長表格,好在我們運氣不錯,
沒多久就排查到了剛因新書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作者排行榜的你。
你也知道,如果社會安全署認準了一個人,開始調查,那么這個人的一切秘密都將暴露,拿到證據只是時間可題。”
“我是因為太貪婪才被發現的么...”
李昂喃喃道:“既舍不得現實世界的個人事業成功,又舍不得在那個世界的個人力量強大。
好吧,一切皆有代價。”
他抬起頭,迎上了女調查員的目光,“如果只是為了抓我歸案,那么我現在應該套著頭套,坐在警車里。
既然你們沒有這么做,
大動干戈地持槍上門,想必是對我有所需求。”
李昂頓了一下,朝窗外看了一眼,
此時正值清晨,郊外高檔住宅區的路面上停了輛價格中等的黑色SUV,社會安全署的常用車輛,但沒有貼社會安全署的標志。
也就是說,這是場他們不希望被外界知曉的匿名行動。
李昂轉過頭,“說吧,你們想要我怎么做?”
“嗯?”
女調查員眉頭微皺,李昂的表現令她有些不滿意,
這個男人應該誠惶誠恐地坐在椅子上,因為真名泄露、罪行暴露,陷入身敗名裂、被永生永世關押收監的絕望恐懼,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坦然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用令人不爽的淡漠目光注視著自己——她有種錯覺,眼前的男人并非在和自己對話,而是在和自己耳機中得社會安全署上級,直接交流。
這個人不怕我社會安全署的嗎?
“認清你的身份,嫌犯。我們并非求著你進行合作,和你一樣具有資質的犯人不在少數,
不要不識抬舉。”
女調查員冷冰冰地說道:“總之,你是‘海岸巫師協會’的成員,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