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龜緩緩睡去,就在大瀑布的沖刷下,將腦袋縮進了龜殼里。
遠遠看去如同一塊巨大的巖石。長耳古猿們越發不理解這位不周龜大人,為何會龜縮在瀑布底下?這通常是它恐懼時才會有的行為。
它像是太過于害怕什么東西,然后假裝自己是塊石頭。不過這里是圣山,又哪里能有什么東西值得它害怕?
直到第二天的時候,這塊“石頭”依然在這里,竟是在龜殼里待了一整天。
可這一天長耳古猿們開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讓這位不周龜大人如此害怕。
窮奇出現了。
圣山里是有一座監獄的。這座監獄里鎮壓著的,都是這個世界極為可怕的兇獸,也有一些數百年前“陣營”選錯了的奇獸。
窮奇并不是數百年前被關進去的,或者說它并不是第一次被關進去,這一次放出來,也不是最后一次被放出來。
與饕餮同為禍亂天下的兇獸,饕餮只是隨心,相對于法庭來說屬于中立邪惡,只是礙于法官的威嚴,偶爾負責替萬獸法庭解決麻煩的對手。
而窮奇對比過來,則是絕對的混亂邪惡。
它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干擾別人的戰斗,在戰斗之中哪一方占據著道理,哪一方看似正義,它就殺死哪一方。
誰對自己好,它便殺誰,誰在別人的眼里是偉大善良的存在,誰在這個世界有諸多善行,它便毀滅誰。
反倒是為惡者,窮奇看心情會偶爾放過。甚至為大惡者,窮奇還會試圖將其拉攏。
毀信惡忠,崇飾惡言,天下謂之窮奇。乃是邪惡的極致。
一向代表著萬獸界秩序的萬獸法庭,為何會將窮奇養為兵器無人知曉。但值得一提的是,窮奇并非審判長,法庭的審判長都駐守在各個地方,窮奇有著不輸給審判長的實力,但本身并非萬獸法庭的審判長。
長耳古猿們紛紛散去,看到天空中那只巨大身影的時候,都怪叫著離開。
上一次窮奇出現,是在幾十年前,法庭派出窮奇的目的無人知曉,只是這個世間卻是被搞的動蕩不安。
窮奇的形態倒是與山海經·海內北經里記載的頗為相似,形如猛虎,帶有雙翼。
只是顏色上,是青色偏紫色,體型上也更為巨大,展翅的時候,其空中的體態甚至比堪比鯤鵬的玄鳥還要巨大。
圣山里傳來恐怖的虎嘯之聲。
窮奇的身影,就停留在不周龜面前,它的利爪按在不周龜的龜殼上,神情猙獰。
同時間天空中還傳來了鳳凰鳴叫。
這道凰鳥之鳴,洗滌了整個圣山充盈著的邪惡與恐懼的氣息。
玄鳥也出現在了不周龜的身前不遠處,像是在警告窮奇不要做出讓法官大人憤怒的舉動。
而原本該是龜縮著不出來的不周龜,卻在這個時候伸出了腦袋。
玄鳥頗為意外,畢竟這只老烏龜膽子小,就這么探出頭來,倒是頗為古怪。
但不待窮奇說話,不周龜倒先開口了:
我,以,為,那,個,兇,星,是,你。但,果,然,不,是——
看著不周龜的嘴唇緩緩翻動,窮奇要不是礙于法官的威嚴,真想撕碎這只烏龜。
知道這一點的長耳古猿便很機靈,流暢的表達了不周龜的意思:
萬獸界的浩劫將至,不周龜原以為也許自己只是感應錯了,也許一切只是窮奇從萬獸獄里出來,實力更強于以往,所帶來的不安。
但現在它確信自己沒有錯,窮奇就在自己眼前,而這種不安不是來自于窮奇。
玄鳥聽完后,眼里的意味變得嚴肅起來。它本以為不周龜只是故弄玄虛小題大做,老了的生物想要找一點存在感。
但現在看來……似乎真的有什么生物在覺醒。
礦區,大陸以西,冥谷。
唐閑在人類的游記里頭是了解過這個地方的。
這里比白骨山脈看起來更為陰森,巨大的獸骨比比皆是。強大如完美級的食腐生物更是不計其數。
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里,唐閑卻感受到了雷梟的氣味。
盡管與雷梟交手只有一次,但他對味道的記憶十分牢固。
這股氣味很淡,就像是有雷梟在這里游蕩過。依舊無法找到雷梟的巢穴在哪里,只是可以確定一件事,方向對了。
繼續往冥谷以西行進,必然會有所線索。
“在人類的游記里,冥谷是通往伊甸廢墟所路經的一個地方,文字里記載的這里,倒是有些夸張,實際上這個地方也不是很陰森。”
元霧聽著唐閑這話,有些害怕,這遍地骸骨,時不時就能聽到一些食腐生物的嚎叫,以及山巖都生的極為怪異,像是一根根骨刺一樣的地方,還叫不陰森?
唐閑看著元霧有些害怕的神情,倒也理解,這個孩子的其他情緒格外強烈。
而冥谷也的確給他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原本這些天唐閑就有一種不安。
礦區是一個充滿了變數的地方,在人類沒有踏足過的地方,是否存在著一些人類也不曾知曉,乃至石碑也不曾記載的生物?
深入冥谷之后,這種不安的感覺就又濃烈了一分。
在遠方,唐閑能夠感覺到冥谷紫色的毒霧間,仿佛有著某座雄奇的建筑。
只能在霧隱之中看到輪廓,但即便如此,唐閑也能感覺到這座建筑的巨大,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居所。
在雷梟出沒的冥谷里為何會有這樣的建筑?
唐閑隱約覺得這趟冥谷之行,會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幾人向著濃霧方向走了十來分鐘,空氣中那股腐臭的味道越發濃烈刺鼻,即便是白曼聲元霧小九,都忍不住有惡心反胃的感覺。
反倒是嗅覺最強的唐閑,沒有感覺到不適。
但他眉頭皺的很緊。
“這是毒霧,氣味很復雜。你們最好不要過分吸入,這周邊動物的尸體,顯然不是被猛獸殺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唐閑走到了三人的前面,白曼聲的手指輕輕的一點,一道滿是神圣意味的光芒流轉在幾個人之間。
唐小九和元霧頓時感覺身體狀態好了很多。
“不愧是媧皇。這些毒能夠毒死不少精銳級生物,但對你倒是沒有作用。”唐閑說道
“你不也一樣?”白曼聲說道。
唐閑點點頭,殺死疫源后,奪取的能力讓唐閑感覺到自己好像是百毒不侵。
甚至對各種負面狀態的適應能力也變強了不少。
不多時,唐閑停下了腳步,他們已經深入了濃霧之中。
四人看著依舊只能看到輪廓的巨大建筑,都生出了一些疑惑。
這些濃霧不僅隔絕了視線,也隔斷了嗅覺,身處在濃霧之中,唐閑的鼻息里便全是刺鼻的腐臭和毒霧的味道,無法通過強大的嗅覺去感知那座巨大建筑里的一些情況。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白曼聲問道。
唐閑搖頭,這里是冥谷,一個只出現在游記里的地方。要深入這里,還得穿越諸多黃區和一片紅區。
即便人類有了審判騎士,也不敢冒然深入。
但唐閑也沒想到,冥谷里,有著一座如此雄奇巨大的建筑。
他有些凝重的說道:
“我們今日不再前行,準備繞離這里,去周邊尋找一些生物打探一番。”
白曼聲詫異,沒想到唐閑居然會選擇繞路。
唐閑盯著那座巨大的建筑物,若有所思。
按照之前得到的情報,幾處法庭的圣地里,都有著強大的浩劫級boss生物。這些浩劫級boss生物實力都極為強大,和唐飛機都在伯仲間。
而眼前這座雄奇的建筑,不知為何,唐閑就想到了祖頓巨人。這群巨大而憨傻的生物似乎受雇于萬獸法庭,在圣地修建了巨大的城堡。
如今唐閑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自己一行人,是否在尋找雷梟的過程里,來到了法庭的另一處圣地?
“這里有可能是萬獸法庭的一處據點,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至少會在這里遇到一到兩個審判長。”
饕餮的強大讓唐閑心有余悸,唐小九和元霧顯然是應付不了浩劫級的戰斗,而白曼聲并非純粹的戰斗型萬獸。
經過層層計算,唐閑決定先認個慫,至少弄清楚盤踞在此處的“山大王”到底是什么物種。
打定主意后,他沒有猶豫,帶著三人慢慢的退離了冥谷。離開冥谷之后,那種不安的壓抑感便頓時淡了不少。
感受著這里的種種氣息,唐閑忽然發覺,這里不太像是一座圣地,更像是一座監獄。
這種感覺他也說不好,似乎這里頭就是關押著什么奇怪的生物。但他一方面有些不安,一方面卻也有些期待。
昏暗,陰冷,潮濕。在巨大空曠的水牢中央里,有被如同紅水晶一樣的鐐銬所囚禁著的古怪生物。
“雜種”醒了過來。他本就沒有沉睡多久,饑餓感不多時便讓他清醒過來。
作為一只看起來應該是雷梟進化種的存在,他的體型實在是有些“嬌小”。看起來也就是正常的成年人類的體型。
全身都被金色的鱗片覆蓋,頭上長著角,頗有幾分地獄惡鬼的感覺。
他沒有名字,原本在雷梟之中有一個名字,不過現在也沒有了意義。
長耳古猿們管他叫雜種。
因為雜種真的是各種生物的糅合。
為何一只雷梟會長角,為何一只雷梟的皮膚黑的如同惡鬼一樣,甚至為何雷梟原本是沒有辦法通過結晶人類化的,可雜種卻可以變成人類,這之間還有許多問題,長耳古猿們正在試圖解開。
畢竟這起實驗是它們負責的。在這個過程里,雜種的身體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繭化。
不同于人類世界,人類可以靠著營養艙培育實驗體。
在萬獸界,掌握了部分伊甸知識的長耳古猿,則是用獸囊來做類似的功效。
其間在獸囊里注入各種生物的血液。
那只九尾狐就是這樣變異的,破繭而出的時候,法庭便開始計劃著徹底的接管狐族。
只是雜種不一樣,他作為一只雷梟,一個生命力極為頑強的雷梟,不管在獸囊里待了多久,注入多少生物的血液,似乎都沒有發生任何異變。
雜種去過很多地方。
他最早是在圣山里,然后被轉移到了別處的圣地繼續被長耳古猿們用來做各種研究。最后來到了冥谷,法庭的第三圣地。
這個滿是死亡意味的地方,既是法庭的實驗品,也是法庭的囚徒。
之所以來到這里,是因為此前至少十數種強大生物的血液都沒有讓雜種起反應,但就在某一天,并沒有進行任何實驗的時候——雷梟發生了進化反應。
他發出惡鬼一般的低鳴,他的力氣遠在尋常雷梟之上,但聲音卻帶著幾分人類的痛呼。
他憤怒不已,但很快被法庭的審判長們鎮壓。
原本擔心一只暴走的雷梟進化體會無法控制,但很奇怪,雜種的速度很慢。
就像是身為雷梟最為寶貴的力量被奪走了,或者說被某種更為霸道的力量給吞噬掉了。
從那一天過后,雜種便被稱之為雜種。
因為長耳古猿們在他身上發現了太多生物的特征。
它們原本打算制造出一只究極生物,具備著雷梟的速度,同時擁有其他力量型生物的恐怖攻擊力。
雜種的各方面能力看起來都很平庸,只是在紫階生物的上下浮動,甚至在紫階生物里也不算極致,盡管超越了雷梟,卻又沒有了雷梟那恐怖的速度。
這對于長耳古猿們來說,簡直不像是一個進化種,更像是退化了一般,是一個劣質的失敗品。
但很快它們發現——
雜種的體質十分詭異。
不管經歷了怎么樣的折磨,不管兩位審判長在雜種身上留下如何觸目驚心的傷口,他好像都沒有感覺。那些傷口在瞬間治愈,速度快到難以想象。
就像是雷梟的極致的速度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屬性上一樣。
長耳古猿們當然也研究過一些生命力強大的生物,甚至有法庭的審判長玄鳥的數據。
但與不死鳥不同,玄鳥在經歷死亡的時候,身體就像是在冥界和現實里游蕩,并非單純的靠著強大的生命恢復力。
可雜種不一樣,他不死不滅,所依靠的,就只是一股讓人難以想象的生命恢復力。
雜種很餓,他不斷地拉扯著鎖鏈,發出痛苦的嚎叫。
其間夾雜著一種無助與彷徨。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么,還要被萬獸法庭的這群猿猴們擺弄多久。
將來自己又到底會變成怎么樣的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