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需要一個能“好心辦壞事”的糊涂鬼,黎萬業恰好就是那個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
“我的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康斯坦丁說道。
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康斯坦丁的聲音雖然很小,黎萬業卻能夠聽出其中一股子無奈。
他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但他賭對了。
這個神一樣的存在,并不甘心做一個傀儡。
所以金字塔的頂端,另有其人,某種意義來說,眼前這個年輕人,和唐閑其實是一路人。
但他同時也是唐閑的敵人。
這不難理解,黎萬業點點頭,說道:
“您不用講太透,說個大概,小的就會把這些事情全部做好。”
康斯坦丁冷笑,不愧是黎萬業。
他也的確無法說太多,康斯坦丁此刻的行為也是在冒險。這些天里,他一直在偷偷的記錄自己。
在成為了秩序者容器之后,康斯坦丁便一直刻意的讓自己處在一種極端的情緒狀態下,同時也對時間極為敏感。
他在觀察自己。
既是觀察自己的狀態,也是觀察“秩序化”的一些規律。
他的確也有所發現。在每天早上的時候,自己會進入秩序者狀態,那個時候的自己,根本意識不到這一切,似乎意識已經進入神國。
在神國里,他過著尋常人類的日子,有自己的家人,親朋好友。
那里塞壬是個算命的神棍,但唱歌很好聽,很招小姑娘喜歡。而句芒每天喜愛擺弄花花草草,性子溫和,總是會拉著他說一堆關于植物的奇怪話題,但絕對和戀愛無關,不管是夢幻還是現實,他都覺得這種女人很危險。
唐問和鐘遙夫婦是自己的父母,康斯坦丁……或者說唐閑,是自己的兄弟。
這種設定一度讓康斯坦丁覺得不真實,可是在神國里待上了沒幾天,他就喜歡上了這種生活。
烏拉諾斯是個酒鬼,總是會在喝醉的時候,不小心闖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然后便自顧自的跟著自己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那些話就像是梵高的畫一樣抽象。
迦尼薩是個惡霸,經常欺負烏拉諾斯,也經常去塞壬的算命鋪子里找麻煩,比如算算昨天吃了什么,算不準,塞壬那張好看的小臉可就得挨揍。
但迦尼薩害怕唐閑。所有人都怕唐閑,作為自己的兄長,唐閑很有威信,似乎每一個人都很服唐閑,因為唐閑在各個領域也都很擅長。
迦尼薩每次遇到唐閑,也都是罵咧咧的說兩句場面話,然后灰溜溜的就走了。
至于羲和,羲和是一個貴公子,而且脾氣很臭,總喜歡欺負窮人家的孩子,整個小鎮里,大概最討人厭的家伙便是羲和。
但同樣的,羲和也會害怕唐閑,好幾次羲和在做一些羞辱他人的行為時,唐閑都很不湊巧的撞見了羲和。
然后將羲和狠狠的嘲弄了一番,羲和便惱羞成怒的離開。
那個鎮子里也有鎮長,便是黎萬業。但是黎萬業這個鎮長,對自己家里的人很客氣,早些年似乎在打獵的時候,被狗熊追著,是自己父母將黎萬業救了下來。
這個鎮子不大,鎮子外的叢林里也有很多的小動物,每個人在這里扮演著各自的角色,說不上多么幸福美好,但也稱得上是安居樂業。
唐閑每天會和自己下棋,圍棋。在布局上,他發現自己總是會輸給唐閑。
但唐閑也會認真的給自己講解那些地方怎么做局,除此之外,打獵啊,聚會啊,乃至學習,唐閑也都會帶著自己。
康斯坦丁也不知道為何,在神國里,自己和唐閑竟然是這么好的關系。但這也不影響他在現實里對抗唐閑。
夢是睡著的現實,或者現實是醒著的夢?
明明差別十分的明顯,但步入神國的時候,他還是會情不自禁的相信這些是真的。
他想有一個唐閑這樣的朋友,而不是與這樣的一個人,一生去相互算計。
他也想過上神國里的日子,在這里他不叫康斯坦丁,叫做唐景。這個名字他不覺得別扭,至少是根據自己的意識來起的,那象征著他既不是普羅米修斯,也不是康斯坦丁,更不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
夢終有醒來的時候。
每一次剛剛脫離神國,康斯坦丁就會陷入困境里。
然后他會看到自己的監控錄像,在自己還在神國里夢游的時候,自己的身體開始秩序化,做了一些看起來與往日差不多的事情。
這樣的日子反反復復了許久。期間康斯坦丁做過一系列的測試。
比如說一些奇怪的話,動一些奇怪或者危險的念頭。
但都沒有影響到自己的一切活動。
直到有一天,康斯坦丁將一些原本的工作擱淺了之后,再一次從神國離開后,他發現那些工作做完了。
也就是秩序化的自己,將那些原本沒有做好的工作做完,并且這一天之后,他的時間永久性的少了一千秒。
如果說原本自己這具身體進入秩序者形態的時間是三個小時,那么現在就變成了三小時又一千秒。
由此,康斯坦丁才終于得出了結論——
意識屬于自己的時間,會越來越少,這個過程比較平滑,但如果因為自己的工作沒有做好,沒有達到某個指標,這個進程就會加速。
連續犯錯誤或者過于懈怠的話,康斯坦丁相信自己很快就會徹底的被取代掉——永久的住進神國里。
神國很美好,但終究不是真實的。
但為何秩序者不直接取代自己,康斯坦丁還在調查中。他只是隱約的感覺到,也許秩序者控制自己的身體,對于秩序者來說,也并不是毫無限制的。
自己大概是某個實驗品,確切來說,是一個半成品。這對于康斯坦丁來說,算是唯二利好的消息。
另一個對他有利的結論,便是自己無論是想什么說什么,都不會引起察覺。
意識層面的活動是自由的,只要能夠完成秩序者的各項任務,那么大多數時候,自己還是一個人類。
也因此,康斯坦丁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關鍵所在,想要擺脫困境,得到自由,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盡可能的延緩秩序者正在構建的計劃。
他隱約感覺到了,秩序者正在謀劃著什么,而且很快就到了一個執行階段。
但自己并不能親自這么做,甚至這些事情,自己必須要保證順利完成。
所以一方面必須有效的完成秩序者的任務,扮演好一個傀儡,一方面也必須要想辦法耽擱秩序者的任務,扮演好一個背叛者。
因此康斯坦丁需要的盟友,便是同樣的一株“墻頭草”。
黎萬業是他能想到的最好人選。
一方面黎萬業想要鞏固在金字塔里的勢力,另一方面黎萬業也在算計著金字塔,計劃離開金字塔。
這一點康斯坦丁早已經看透,黎萬業也知道自己的小動作被看透。
他們互相算計,卻因為利益一致,成了合作關系。雖然這場合作,康斯坦丁地位更高,但黎萬業才是整個計劃的關鍵。
黎萬業和康斯坦丁的對話,一直持續了近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里,基本都是康斯坦丁在單方面的講述著一些注意事項,
這是一個將審判騎士和人類關系推入谷底的大事件,這件事一旦做成了,金字塔勢必會陷入混亂。
兩人商談了許久后,都對之后的計劃達成協議,康斯坦丁看了看表,說道:
“好了,差不多了,我的時間只剩下幾分鐘了,現在你可以離開了。記住我說的,你所做的一切,只代表你,你不能被我發現,一旦被我發現了,我會殺死你。”
“但相應的,只要你不表現的可疑,我也會在暗中給你幫助。”
黎萬業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隨即便與康斯坦丁告別。
準備離開,他知道康斯坦丁既然能夠進來,那么自己便不需要去擔心他離開。
康斯坦丁看著黎萬業越來越遠,眼神里的忌憚和欣賞,兩種不該一起出現的情緒浮現。
在黎萬業的身影消失后,康斯坦丁才打開了便攜式傳送裂縫,回到了機械神座。
林決關好了門。
在林肯堡壘的第四層,即便是他這么一個大老粗,也會顯得小心翼翼。這個地方瘋子太多了,前不久獨眼王便被一個有著機械手臂帶著紅外線獨眼眼鏡的狙擊手拉著比狙擊。
不過進了屋子之后,林決的目光就不怎么老實的落在了秦千和小詩的屁股上。
“真翹,真想摸摸。”林決又回憶起了當年在三十九堡壘學校時的風光。
只是出來混,他還是明白一個道理,老虎屁股摸不得,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綜上所述,這屋子里的幾個女人,她們的屁股不能隨便亂摸。
尤其是那個小詩,雷老死后,便是宋缺身邊最強的侍衛,就像是宋缺一道影子。
宋缺在的時候還好,小詩形影不離,自打宋缺去了圣地堡壘之后,這小姑娘就跟提前進入了更年期一樣,看誰都像是看仇人。
林決可不想自己的手被剁了。
至于一邊的秦千,那也是個惹不起的貨,除了唐閑隊伍里那個藍眼睛的小姑娘,秦千在念力方面的天賦,還真沒人可以比。
不過自打見過唐索野的實力后,秦千也不敢再以女魔王自居。
林決注意到今日屋子里的氛圍有些怪,原本應該一張死魚臉的小詩,竟然沒有板著臉,而是顯得很平靜。
他忽然發現這丫頭不生氣不裝冷酷的樣子還挺可愛,忍不住就要調戲,卻馬上想到了什么。
眼珠子一轉,林決很快發現屋子里多了幾個人。
“新面孔?今天來的?信得過不?”林決一來就問出三個問題。
也不怪他過于謹慎,如今作為還相信宋缺的人,都算是金字塔叛逆分子,而林決他們幾個已經算是金字塔通緝犯。
不得已也只能來林肯堡壘這種半無法地帶里躲避,時間到了,大多時候大家都是前往礦區。
但礦區也兇險,青銅審判騎士如今都是成群結隊的。
好幾次大意之下,他林決險些變成木決。獨眼王險些變成沒眼王。
獨眼王看著林決,說道:
“頭兒回來了。”
“那個頭?大頭還是小頭?”林決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習慣的口花花起來。
直到其中一個陌生人,將寬大的外套褪去,并且撕掉了臉上的妝容,林決才猛然驚醒:
“宋隊?”
原本的隊伍里,只有林決,小詩,秦千,獨眼王,夜楓,古洛。原本隊伍里的治療秦醫生,沒有跟著一起,而是站在了聲討宋缺的一方。
后來隨著幾人不斷地游說,加之宋缺本身的魅力,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宋缺,隊伍里也有了一些生面孔。
但也因此出過一些問題。
今日出現的三個生面孔,便是宋缺,于小喆,林森。
有了林森和于小喆,宋缺還真不容易被發現,所以退下偽裝的時候,讓林決十分詫異。
“靠,我說你家小媳婦今天怎么沒有板著臉,我還以為他看上本大爺,要另投明主了呢!”林決哈哈大笑,見著宋缺便心喜起來。
但沒多久便感覺到了小詩殺人的目光。
林決打了個哆嗦,馬上干笑兩聲,說道:
“嘿嘿,嘿嘿嘿,頭兒,這次回來找到我們,是有啥計劃吧?”
宋缺點點頭,說道:
“我已經知道了各位的處境,因為我帶給了各位這么多麻煩,實在是過意不去。”
“別的不提,我就想問問,那個戴面具的瘋子真的是你?”夜楓和古洛對于小丑印象很深。
狩獵盛會里,小丑那恐怖的笑聲是每個人都無法忘卻的。
而宋缺在狩獵審判騎士的時候,便發出過類似的聲音。
宋缺也知道這些人都是絕對愿意追隨自己的人,自己和唐閑的一些事情,這個世界真正的敵人,也該有更多的人知曉。
宋缺說道:
“這里頭說來話長,這些天對我來說,人生經歷比我前面二十來年都精彩,接下來我要說的,是一些很顛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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