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非是女人的直覺。
黎小虞的判斷有自己的理由。
歧源和伊甸之主,在她看來都不是善茬,二者都是漠視人類生命到了極端的存在。
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是隊友,也沒有洗白一說。不管歧源前段日子表現如何,黎小虞都認定這是人類的敵人。
但黎小虞確信,伊甸之主更為危險。乃是一切惡的源頭。
“歧源么?的確我也覺得應該幫她,但她肯定也有著針對我們的計劃。”
唐景對于歧源有著極為復雜的感情。這幾乎是天然帶著某種畏懼。
黎小虞說道:
“放心,這只是戰略上的合作。她做過的那些事情,我是不會忘記的。”
其實就跟自己的父親一樣,也許歷史可以被更改,但真正知曉其罪孽的人,永遠不會原諒他。
黎萬業是人類,他能得到的最慈悲的結局便是在百川市看著黎家的三個后輩。
唐閑完成了對黎小虞的承諾,把黎萬業帶了回來,且確保他活著,但黎萬業贖罪的人生也才剛剛開始。
審判騎士這件事上,黎萬業終究只是一把刀。
伊甸之主,法官,秩序者歧源,才是三個不同層次的持刀者。
“如果他們能夠相互制衡,這是對我們最好的結果,這種可能性不高,但也是有的。”
歧源大戰伊甸之主。
這簡直就是王對王的局面。
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一個不容錯過的機會。
在座的所有能夠戰斗的人,都在計劃著如何切入這場戰斗,在兩神對決的尾聲,來一場人類最大的逆襲與翻盤。
神座。
歧源在監察者之屋里,看著其他堡壘里空蕩蕩的景象。
這是她回到神座之后每天都做的事情。
整個世界有六分之一的人口變成了審判騎士,這些審判騎士全部藏匿在金字塔里。
當人們還在金字塔里的時候,審判騎士們活躍的走在街道上,像是能夠保衛他們的守護者。
但如今它們整齊的站著,如同一排排雕像。
歧源的眼中閃過一絲光。
下一秒,所有偵測屏幕上的“兵馬俑”們,眼中都忽然有了光,一個并不刺目但絕對耀眼的紅點兒。
就仿佛所有雕像們忽然有了生命。
六分之一的人類數量,這是數百萬計的審判騎士。也是數以百萬計的屠殺。
其中還不乏很多精銳獵人和高層天賦者組成的白銀審判騎士,甚至黃金審判騎士。
自然不僅僅是這些,在黃金審判騎士之上,還有著名為使徒的存在。
唐景是其中一個。
原本使徒是不斷的被整合,但歧源為了對付伊甸之主,為了獲得真正的自由,顯然也做了不少準備。
那間密室里的七個艙門,已經打開了兩個。
第一個是唐景。被唐閑帶去了百川市。
第二個乃是歧源自己打開的,里面裝了一個紅衣小女孩兒,女孩兒天真爛漫,被歧源送去了百川市,目的不明。
如今又開打了四個。
這四個,便是歷任的康斯坦丁里,自唐景之外最為杰出的四人。
歧源很奇怪。
自己忽然有了給他們起名字的想法。
畢竟他們都叫康斯坦丁。
于是歧源便給第一個,一頭長發身形魁梧的康斯坦丁取名為達康。
第二個乳白色短發,穿著藍色鎧甲的康斯坦丁,取名為康帥傅。
第三個是女子,面容姣好,但帶著一股病態的蒼白,她的名字叫康乃馨。
第四個,才十四歲就被做成了使徒,還有著少年的稚氣,叫作胡爾康。
這些名字自然是亂起的,歧源想到這里,僵硬的面容笑了笑。
原來給人胡亂起名字,還有這樣的樂趣。她忽然想到,唐閑其實不是起名廢,這只是唐閑為數不多的,童趣。
自己也有這樣的童趣。
人類的快樂,似乎有時候來得很簡單。
當然這更多地是源于大腦的多巴胺分泌,自己完全可以控制這類激素的分泌。畢竟自己本不是人類。
可這么做,好像就像是游戲作弊,只能快樂一時,長久來看卻是得不償失。
歧源搖了搖頭,這一切終究是假的。
她沒辦法思考太深入的問題,因為她比以前弱了不少。
所以也不得不喚醒自己所有的戰力。
數百萬的審判騎士,四名強大的使徒。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前往礦區一戰。
她有了人類的靈魂,卻并非人類。就在幾日前,歧源便與伊甸之主對了一次話。
歸來吧,我忠實的仆人,我見證了你從無到有,見證了你塑造意識與靈魂的過程,這是一個不容易的過程,我的永生之路里,理應有你陪伴。
獸神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生命,但它們的力量如今也有半數歸于我,世間再無能夠阻礙我者。以血肉之軀鑄造的血肉之軀并不值得驕傲,你才是我最偉大的作品。我將解開當年與獸神們一同布置的結界。故鄉不會再驅逐你。
這段話的語氣,就和很多年前,歧源所熟知的那位神的語氣一樣。
即便隔著遙遠的時空,伊甸之主依然能夠傳達來那些消息。
歧源的人生第一次感覺到有些許焦慮。但很快這種情緒便被她用意志驅逐。
這個世界最了解伊甸之主的兩個存在,便是歧源與唐閑。
唐閑去了哪里,歧源也隱隱猜到。
伊甸之主邀約自己前往礦區的目的,她更是清楚。
這場戰斗原本是四方角逐,如今在歧源看來,法官出局了,唐閑正在經歷死劫。
游戲到了最后,所剩下的人越來越少。
所有的審判騎士們全部慢慢的走往最大的傳送站。
那些建立在阿瑪拉洲以北的傳送門并沒有荒廢,數百年奴役人類,也使得金字塔還有不少的能源儲備。
傳送站開始運作,就像一切回到了半年前。
底層的人們忙忙碌碌的進出著,他們前往礦區勞作,或從礦區返回休息。
只是如今這些都變成了審判騎士。
四名使徒走出了營養艙。
他們面面相覷,四個人被封閉了數十年到數百年不等,他們的記憶正在慢慢復蘇,但很快,這種復蘇便停止。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僵硬。
他們邁著整齊的步子來到了歧源面前。
“抱歉,現在的我,沒有辦法給到你們獨立的思維,唐景只是一個特殊的協議。這樣的協議無法復制,你們還是安心做兵器吧。”歧源回過頭,看著四名使徒說道。
她的表情里沒有任何的感情,這一刻看起來,歧源更像是一個機器。
百川市。
唐景和句芒看著夜空。
句芒的實驗室有了很多的新的器材。
黎小虞送來的。因為宋缺的實驗既然已經開始做了,那就要確保句芒得到最好的資源,這也是對宋缺的負責。
句芒原本不久前就在研究達克的血清,而后唐景來拜訪,便被唐景拉著出去走了走。
二人走到了百川市郊外。頭頂的夜空已經有了很多星辰。
初夏的夜空群星閃爍,
“你進入過神國,在神國里,你有沒有見到過秩序者?她與歧源的樣子一樣嗎?”
唐景搖了搖頭。
神國里有很多他不怎么在意的人,老人,婦女,小孩,他們的意義似乎只是單純的充當著背景。
唐景沒有去了解過里面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過去。
歧源的樣子,與唐閑有些相似,如果真的出現在自己的神國里,那自己一定是記得的。
“我對歧源沒有印象,也沒什么好感。”
“所以你不擔心她會輸?我總覺得你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句芒直言不諱。
唐景搖了搖頭,這種事越解釋越黑。
他轉過話題,說道:
“歧源如果會輸,這就意味著伊甸之主不管在謀劃什么,它都快要接近成功了,個體控制外物的最終權限,來自于力量。歧源和伊甸之主,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存在,所以他們才能夠威脅到我們。”
“但歧源不也說過嗎,如果結界消失,她本就要前往礦區一戰,或者邀請伊甸之主來人間一戰。”
唐景的眉頭輕皺:
“這就是我覺得整個計劃里最不對勁的地方。歧源是擊敗了所有獸神的存在,而伊甸之主,即便是法官已經不如巔峰時期,伊甸之主也無法擊殺法官,使其成功逃走,可見伊甸之主在戰斗能力上,并非無敵。”
“既然并非無敵,歧源又很強大,那么伊甸之主敢于挑戰歧源的底氣是什么?”
唐景的這個問題,讓句芒也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難不成他們其實是一伙的?”
唐景搖頭,說道:
“這個可能性更低,因為若真是如此,根本沒必要演給我們看,我們相對于秩序者和伊甸族,太弱小。伊甸之主或許有著某種底牌,這個底牌也許能解開他動機的謎團。”
“動機?”
“是的,伊甸之主的動機是什么?它為什么要將所有萬獸都賦予其變成人類的能力?”
“而伊甸之主為什么要制造歧源這樣的一個究極兵器,如果說觀察人類是為了成為人類,那么神國的目的是什么?難道不建立神國,將人們困在金字塔里,就不能看到人性里最真實的一面嗎?相反神國反而才是一片凈土。那些人性最深處的丑惡根本無法看到。”
句芒到底是沒有去過神國的,哪里能夠想到這么深。只是唐景這么一說,她覺得好像很有道理。
“伊甸之主將一切萬獸變成人類,而秩序者,某種意義上掌管著所有的人類,假如幾個月前,哥哥沒有將所有人帶出堡壘,現在的局勢就是這樣的。所以它到底要做什么?”
唐景想不通,他認為伊甸之主和秩序者,的確是站在人類的對立面,但絕對不是同行者。
在歧源覺醒了自己的意志之后,歧源便不再是伊甸之主的棋子,而是與伊甸之主一般的博弈者。
“所以你認為這場戰斗,是一場針對秩序者的陰謀?”
唐景搖頭,說道:
“這是勝利者針對失敗者的陰謀,不管如何,這場戰斗之后,我們要擔心的敵人都只剩下最后一方。”
“這是王與王的對決,無論歧源有著怎么樣的計劃,無論伊甸之主有著怎么樣的目的,這場戰斗之后,它們都該顯露出來了。”
次日,阿卡司元霧宋缺唐景唐索野組成了人類小隊。以宋缺為首。
卿九玉白曼聲唐小九唐很肉唐飛機組成了萬獸小隊。為首的卻是唐飛機。
這可把唐飛機驕傲壞了,雖然黎小虞最后說的是唐飛機為首,白曼聲負責決策。
不過看唐飛機最能打,黎小虞還是給了這么一個名頭。
人類小隊負責聯系暗鴉,尋找到暗鴉后,第一時間開始潛入圣山外圍。
而萬獸小隊則由唐飛機帶領,尋找君臨。
這將是整個唐閑勢力的最強力量集結,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于歧源與伊甸之主的一戰。
而礦區在這一日,也終于迎來了巨大的變數。
數百年來前的恐懼仿佛再一次回歸礦區,審判騎士們紛紛登陸礦區。
數以百萬計的審判大軍,從阿瑪拉洲以北出現,它們就像是從異世界降臨的天災,邁著整齊的步伐踏入圣山。
諸神黃昏之后,幾大獸神們拼著將死的殘區,與伊甸之主一起設下了一道最強大的禁制。
這道禁制讓所有科技產物淪為廢品,讓人類文明在后面的幾百年幾無建樹。
在禁制解除之前,只有青銅審判騎士可以在礦區活絡。
而當諸神的禁制解除后,黃金審判騎士,使徒,乃至曾經讓萬獸界恐懼的秩序者,再次登臨大地。
當年參與過諸神黃昏之戰的萬獸,大多已經死去,但過于那一戰的傳說,卻從來沒有斷過。
飛鳥們紛紛傳遞消息,就想遙遠的南方,來了無數毀滅者,北方大陸一片恐慌。
秩序大軍的行進速度不慢,也許不久后,就會抵達圣山。
伊甸之主看著禁地大門外惶恐虔誠的教徒們,它平靜的說道:
這都是法官當年留下的罪孽,我的仆人們,歡呼吧。我會將邪惡清洗干凈,還世間以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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