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證明我多了不起,我要是用實際行動告訴我爹,選擇朱允炆繼承皇位就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大明永樂皇帝朱老四。
朱老四一開始沒打算當這個皇帝。
如果朱標沒有早早的掛掉,如果朱允炆不是一登基就急吼吼的跳著要削藩,其實朱老四是打算老老實實的當個塞王,有事兒沒事兒就出塞去懟一下北元殘部,然后就這么混吃等死算了。
問題是,一直照顧著朱老四以及眾多弟弟妹妹,能讓朱老四和其他藩王都從心底里敬佩擁護的太子朱標早早的就掛了,朱重八選擇的朱允炆在即位之后折騰著削藩,就連裝瘋賣傻送質子都沒能蒙混過去,被逼無奈的朱老四只能掀了侄兒了的桌子,然后自己當了這個皇帝。
當了皇帝的朱老四既沒有挪用軍費修園子,也沒有修什么避暑山莊,更沒有搞什么御駕行宮一類的玩意,反而一輩子都在兢兢業業的處理朝政。
用朱老四自己的話來說,大概就是這個皇帝做的實在憋屈,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吃的還比豬差……
如果一定要說在皇帝生涯里還有什么事情能讓朱老四感到開心,大概就是喜歡帶兵去砸韃靼人和瓦剌人的場子,尤其是作死小能手阿魯臺的場子,砸起來的手感確實挺爽。
至于剩下的,大概也就是好好教導一下自家的小小號朱瞻基。
畢竟,當初朱老四也沒想到自己會坐了這江山,照著藩王模板培養的太子朱高熾明顯被那些窮酸措大們帶跑偏了,滿腦子的仁義道德,守成有余,進取不足。
很像自己的漢王朱高煦把技能點都點在了行軍打仗上面,是個連腦子里面都長滿了肌肉的玩意,老三朱高燧雖然有幾分腦子,但是為人陰狠,而且偏向朱高煦,基本上也是難成大器。
等于是三個小號都被練廢了。
幸好還有太孫朱瞻基這個小小號還沒有被窮酸措大們帶偏,跟著自己去砸場子的時候也表現頗佳,怎么看都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然后,正在教導朱瞻基怎么做一個好皇帝的朱老四就看到那份會試答卷。
再然后,朱老四就怒了。
會試的題目是自己欽定的沒錯,讓這些舉子們指點施政得失也是自己決定的,但是這份文章……
怎么看怎么想殺人!
從賜土大寧給朵顏三衛開始,直到后面的宗室制度,幾乎大明朝所有的國策全被批了個遍!
老子這個皇帝就當的這么不稱職?照這么說,大明還不轉眼就得涼?真當老子不會殺人的?
薄薄的幾頁紙被朱老四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越看越火大的朱老四干脆冷哼一聲,將之遞給了侍立在一旁的皇太孫朱瞻基,然后才對站立在身后的無心吩咐道:“去給二位愛卿搬凳子過來。”
給朝臣搬凳子這種小事兒,根本就用不著朱老四的貼身大太監去辦,自然有小太監去搬過來放好,可是就這么短短的一會兒功夫,卻讓王洪和梁潛感覺過去了幾年那么久。
等到王洪和梁潛謝了恩,半個屁股坐在凳子上之后,面無表情的朱老四才開口道:“二位愛卿以為如何?”
見朱老四沒有暴怒之下直接下旨砍人,王洪便一邊斟酌著詞句,一邊拱手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此人文章直指要害,敢言他人之不敢言,實是難得。”
朱老四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卻又將目光投向了梁潛。
眼看著自己也是躲不過去了,梁潛只得硬著頭皮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此人鋒芒太盛,倒是該好生磨礪一番。”
依舊面無表情的朱老四同樣嗯了一聲,卻又將目光投向了剛剛看過答卷的朱瞻基:“都看過了?”
朱瞻基躬身道:“回皇爺爺,都看過了。”
朱老四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嗯了一聲道:“說說看。”
朱瞻基應了一聲,躬身道:“孫兒以為,文章之中所說問題,除大寧之外,余者只需遣監察御史和錦衣衛去查訪一番,是真是假,到時自明。”
朱老四依舊嗯了一聲,卻是再次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對王洪和梁潛吩咐道:“今科會試,其他生員文章如何?”
王洪拱手道:“啟奏陛下,除此篇文章之外,余者皆是些普通文章,詞藻華麗者有之,語出驚人者亦有之,然則只是為了科舉而作,何如此文一般針針見血?”
朱老四卻是突然問道:“希范話里話外皆是回護夸贊之意,莫不是認為這篇文章中所說的,皆是真的?”
沉默了半晌之后,王洪卻是深吸一口氣,身子也離開了凳子,俯身拜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文中所言之事雖有夸大,卻都是事實。”
朱老四呵了一聲道:“那怎么從來就沒有人跟朕說過這些?”
“皆是不敢說,”王洪依舊躬身如儀:“概因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朱老四卻是似笑非笑的道:“今天怎么又敢說了?”
王洪依舊躬著的身子卻是挺起來一些,朗聲道:“臣當年讀書,開蒙之時便學了橫渠先生的話,也曾要為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自入了官場,日日勞形于案牘,周旋于人情世故,卻是變得渾渾噩噩,再不復當初的書生意氣。
今見此文,卻只如當頭棒喝一般,一介舉人尚且不懼風波險惡,直言朝堂施政得失,臣同樣也讀過圣賢書,也受圣人教化,也愿為生民請命!”
梁潛有些懵逼。
說好的進宮讓圣人親裁呢?你他娘的這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替那個膽大包天之徒作保啊!
你還拉著本官一起下水!
罷了罷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既然到了如今這一步,本官還有什么好怕的?
欲哭無淚的梁潛干脆從凳子上起身,摘下了頭上的烏紗,俯身拜道:“唐太宗有云,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千篇一律的歌頌太平,粉飾功德,何人能讓陛下明得失?如今能有這篇文章,實乃陛下圣明,學子敢言之故,臣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臉上的陰沉之色消失不見,不僅整個人看起來笑瞇瞇的如同撿了銀子一般高興,朱老四甚至還起身虛扶一把,笑道:“二位愛卿快快起身,朕又沒說要將這學子如何,二位愛卿何至于此?快快起身落座。”
等王洪和梁潛兩人再次落座之后,朱老四便指了指還在朱瞻基手中的答卷,笑瞇瞇的道:“朕欲點此人為今科會試的會元,二位愛卿以為如何?”
王洪和陳潛對視了一眼,一齊躬身道:“陛下圣明!”
朱老四又從朱瞻基的手中拿過試卷,笑瞇瞇的道:“朕打算看看這一屆的考生到底是誰這么大膽。”
王洪和陳潛的臉色也不禁露出期待之色——所有考生的卷子,在上交之后都會被書吏統一謄抄,不僅無法通過字跡來分辨答卷之人,就連名字都是糊起來的,所以誰也不知道這篇文章的作者到底是誰。
見兩個負責會試的主考官都沒有反對,朱老四便慢慢揭去了糊名紙,露出了答案人的姓名與籍貫。
一見答卷人的名字前面寫著順天府三個字,朱老四頓時怒喝道:“這個混賬東西!”
見朱老四忽然之間又發怒,王洪和梁潛有心想問問到底什么情況,但是又怕徹底激怒了朱老四,兩人只得低著個腦袋裝駝鳥。
罵完之后的朱老四隨手將答卷一扔,示意無心拿去給王洪和梁潛,然后屈指敲著桌子道:“朕記得,但凡是頭名解元、會元之類的,文章都是要張貼出去供參考生參摩?”
王洪拱了拱手,應道:“是,既是給其他學子一個學習的機會,也有以示公平公正之意。”
朱老四半瞇著眼睛,嗯了一聲道:“直接貼出去,這狗東西敢寫,朕就把他曬到天下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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