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郭士道引著無心和李倦走入楊家莊子之后,才發現僅僅半個多月的時間不到,整個楊家莊子就已經變了一番模樣。
上一次來的時候,整個莊子里面還能看見某些熊孩子隨地制造的五谷輪回之物,莊子里的路也是坑洼不平,不是熟悉的人要是走夜路,不摔個幾跤就別想走出莊子。
現在則是完全不同了,整個路面都被翻了起來,看樣子是打算要重修,家家戶戶門前都在挖溝,一個個大姑娘小媳婦除了帶著奶娃子的,剩下的都在忙碌著。
無心好奇的望了一眼,問道:“郭府臺,莊子里這是干什么?”
郭士道搖了搖頭道:“狀元郎行事,向來出人意表,郭某卻也看不懂。
只不過,從眼下的情況來看,當是狀元公要重修莊子里面的路,順便要各家各莊門前都排出一條溝來?”
無心沉吟道:“順天府這邊,雨水可是很多么?”
郭士道啞然笑道:“順天府如何能比得江南之地?說是風調雨順倒是有的,但是要說雨水太多,卻是遠遠說不上,就像是不遠處的山東等地,還連年干旱呢。”
無心道:“倘若不是雨水太多,那挖了這許多溝有什么用?排雨未必用得上,養魚明顯又太小了些。”
三人帶著隨從一邊走一邊說些有的沒的,慢慢的就到了楊府門前。
此時的楊府已經將所有的門全部打開,楊紀春已經早早的領著全家上下候在門前,見無心等人到來,便急急向前迎了幾步,躬身作揖道:“恭迎天使”,接著又分別對郭士道和李倦見了禮,這才引著三人向家中走去。
楊少峰和朱瞻基等人換好衣服之后,也趕忙迎了出來——朱老四的隨身大太監,說是見官大一級也不為過,該小心一些的還是要小心一些。
眼見無心等人已經到了正庭,楊少峰也是趕緊走了幾步,迎上去作揖道:“見過天使。”
無心應了一聲,卻見已經擺好了香案,忍不住咳了一聲道:“將這些撤了吧,咱家此行乃是傳達陛下口諭,順便將吏部的文書帶來,擺上香案,卻是逾禮了。”
楊少峰恨不得打死這個智障——剛剛本公子吩咐狗子安排香案的時候你不說,現在你再說,這特么不是折騰人么!
顯然不知道差點兒就被人打死的無心等香案撤去,院子里面也清掃干凈之后,便朗聲道:“傳,陛下口諭。”
楊少峰依禮下拜,恭恭敬敬的道:“學生楊少峰,恭聆圣諭!”
無心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后開口道:“狗東西,朕加封你為待詔翰林,這次你就先留在順天府,暫時別回來了,朱二九也跟你一起。”
頗為傻眼的楊少峰抬頭望向無心:“完了?”
無心點點頭道:“狀元公還不謝恩?”
恨不得打死無心順便再把朱老四送去見太祖高皇帝的楊少峰只得再一次拜道:“學生楊少峰,恭領圣命,謝圣人恩典。”
等到楊少峰謝完了恩,無心便上前一把摻起了楊少峰,笑瞇瞇的道:“恭喜狀元公,賀喜狀元公,以狀元之才得入翰林,還能留在順天府家中,陛下著實待狀元公不薄吶!”
我特么就想問問,你們老朱家的皇帝能不能正常點兒,這特么是口諭,相當于半份圣旨一樣的事情,你張口閉口喊我狗東西?小爺跟你很熟是不是?
可是再看看無心和郭士道,還有李倦和林羽等人臉上那掩不住的艷羨,楊少峰心里又莫名的舒坦了一些——是,小爺我是狗東西,你們想當還沒得當呢!
楊少峰不傻,知道狗東西這三個字從朱老四的嘴里說出來,和從別人的嘴里說出來完全是不同的效果。
最起碼,任何人想要對自己下手,都得考慮考慮朱老四的心情。
不是極為親近,能在口諭中用上狗東西這三個字么!
等無心傳完了口諭,楊大少爺的爹變得比剛才更加熱情了:“來,公公里面請,今天咱們不醉無歸。”
無心笑瞇瞇的點頭應了,便和郭士道等人一起,在楊父的帶領下往正堂而去,留下楊大少爺一個人在庭院中發呆。
剛才一直沒有出聲的朱瞻基湊了過來,笑瞇瞇的道:“狗東西?嗯?”
楊少峰正想抬手把朱二九打一頓,突然想起剛剛進了正堂的無心,再想想被朱老四知道后的反應,便強忍下一口怒氣,冷哼道:“咱們是兄弟!兄弟!”
這回輪到朱瞻基臉色難看了——兄弟就是罵你的時候等于罵自己?你這完全就是滾刀肉啊混蛋!
強自將不爽忍下之后,朱瞻基才道:“說話,不太對勁啊。”
見楊少峰望向自己,朱瞻基道:“你想想啊,正常來說,你的官身文書應該是由吏部派人送來,可是這次卻是無心一起帶過來的,顯然是吏部之人被打發掉了。
還有,傳口諭這種事兒,無心一個人來就行了,戶部為什么還要派個清吏司主事跟著無心一起過來?
更加讓人想不明白的是,待詔翰林,就算從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都知道這是要隨侍在天子身邊的,你倒好,被發配在這順天府了?順便我也被扔在這兒了?”
剛才光顧著生氣還沒有發現,這被朱瞻基一提醒,楊少峰也回過神來了。
京城那邊是有什么事兒發生?甚至于讓朱老四都感覺棘手,從而不讓自己和朱瞻基回去?莫非漢王那個蠢貨要起兵造反?
琢磨了半晌之后也沒想出什么結論,楊少峰干脆搖了搖腦袋不再去想,轉而對朱瞻基道:“這不是挺好的么,咱們現在有更多的時間來印證我所說過的話了。”
朱瞻基點了點頭道:“也是,反正京城也待的煩了,正好在順天府待上一些時間。”
……
無心很忙,身為朱老四的貼身大太監,能夠跑到順天府傳一次口諭就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事情了,更別說再停留上兩天的時間了。
這兩天的時間里,無心幾乎是什么都沒干,就是一直跟在楊少峰和朱瞻基的身邊,看著他們折騰石頭,看著他們一起跑步練拳,看著他們一起參與學堂的修建,然后詳細了解了楊少峰關于立體種植養殖的理論。
兩天之后,無心一臉嘆服的對楊少峰道:“狀元公著實大才,這般天馬行空的想法,也只有文曲星才能想得出來吧。”
朱瞻基呵呵冷笑一聲道:“他?這是他在一本典籍之中看到的,前唐之時便有一個云家莊子這么搞過,他只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趁著無心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楊少峰便低聲道:“下官有個疑問,卻不知道是該問還是不該問?”
無心笑了笑,開口道:“狀元公請什么疑問盡管直說,只要是咱家能說的,定然不會隱瞞。”
雖然不知道這個死太監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客氣,楊少峰還是問道:“按理說,下官既然已經是待詔翰林,自然就該回京履任,為何?”
無心瞧了瞧楊少峰,又瞧了瞧朱瞻基,再看看遠處熱火朝天的學堂工地,笑道:“若是別人問,咱家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狀元公既然開口相問了,那咱家也就不瞞著了。”
無聲無息之中又賣了個人情之后,無心才指了指南方,低聲道:“商稅!一旦發動,京城只怕就會成為風口浪尖。
狀元公若是這時候回去,少不得被小人攻訐,皇爺也是為了保護狀元公,這才讓狀元公和朱公子留在順天府。”
楊少峰頓時了然——朱瞻基那個混蛋從自己這里套去了不少話,估計整理成奏疏之后送給了朱老四,然后朱老四這是打算拿商稅開刀了。
無心見楊少峰已經明白過來,便笑了笑,向著楊少峰和朱瞻基拱了拱手道:“朱公子,狀元郎,咱家這就回京,二位留步。”
又送了無心一程,直到返回楊家莊子時,朱瞻基的臉上才不可避免的出現一絲擔憂:“商稅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你我卻躲在楊家莊子?”
楊少峰搖了搖頭道:“陛下既然有這道旨意,便是說明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你又何必杞人憂天?”
見朱瞻基依然一副不太放心的樣子,楊少峰又呵呵笑了一聲道:“當朝諸公,四位內閣輔臣,你想想他們的出身?”
朱瞻基道:“他們的出身?或許有出身貧寒者,可是終究是已經為官多年,若說和商人沒什么糾葛,只怕誰都不會相信吧?”
楊少峰搖了搖頭道:“錯了,我說的不是他們出身的家境如何,而是說,這四位內閣輔臣,全都是建文遺臣!”
呵呵冷笑一聲后,楊少峰又接著道:“若是朝堂之上盡是王艮那般死國之輩,陛下可能還會有所顧忌,可是從內閣到六部,大多是建文遺臣,那便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朱瞻基奇道:“為何?”
楊少峰道:“因為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皆是惜命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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