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峰絕對是一個正人君子,若論當世對于儒學和諸子百家的理解,恐怕不做第二人想——子曰,君子欲敏于行而訥于言,這意思就是能動手就別逼逼。
既然圣人都是這么教誨的,楊少峰當然不會使出請客上門然后再鴻門宴或者其他暗地里派人去堵門之類的招數,而是直接騎上踏雪,然后帶著一眾馬仔直奔代王府的鋪子而去。
剛剛到了鋪子門口,身后的林羽就指了指正大馬金刀的坐在鋪子門口的太師椅上的代王府總管太監劉少澤,開口道:“姐夫,這就是代王府總管太監劉少澤。”
楊少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死胖子,心中的怒火簡直一陣陣的瘋狂燃燒——還他娘的敢冷笑?一臉肥肉快把那小瞇瞇眼都擠成一條縫了,還在這里裝模作樣的?
劉少澤同樣打量著眼前的一群人,嘴里忍不住發出了呵呵的冷笑聲。
楊癲瘋是吧?有能耐你就砸了這鋪子,看看王爺會不會用袖子里的小錘砸爛你的狗頭!
楊少峰見劉少澤打量自己的目光充滿了不屑,冷笑一聲道:“就是你個死太監敗壞代王殿下的聲譽,不交商稅,妄圖挑撥天家關系?來人,拿人!”
楊少峰的話音落下,身后當即便有兩個邊市城衙役拿著枷鎖向著劉少澤走去,而此時的劉少澤臉色漲紅,哪兒還有剛才那副笑面虎的模樣,怒極之下,就連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誰敢!咱家是代王府的人!”
兩個衙役頓時止住了腳步,心中甚至開始暗恨自己為什么沒休假——這種神仙打架的破事兒,誰摻和進去都不好受!
眼見著成功嚇住了兩個衙役,劉少澤忍不住呵呵冷笑道:“楊癲瘋,咱家知道你跟皇家的關系好,可是你得知道,這天下到底姓什么!”
大咧咧的從太師椅上起身,劉少澤一邊踱步走向楊少峰,一邊冷笑道:“這天下啊,它姓朱!咱家代王乃是當今天子的同胞兄弟,你姓楊,你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別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楊少峰掏了掏耳朵,冷笑道:“都說完了?”
劉少澤冷哼一聲道:“咱家這可是為你好!你今天拿了咱家,就等于是打了代王殿下的臉,那就等于是打了當今天子的臉面。咱家問你,你,想反么?”
楊少峰哈哈大笑一聲,轉而直接抽出尚方劍揮向了劉少澤,直到一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楊少峰才冷笑著道:“子曰,君子欲敏于行而訥于言。”
望著劉少澤死不瞑目的腦袋,楊少峰扭頭吩咐道:“還愣著干什么?一應賬簿全部查封,核對賬務,該交的稅銀立即帶走,派人去代王府送個口信過去,若是再派這種死太監過來,來一個,我殺一個!”
正所謂兵慫慫一個,將熊熊一窩,楊少峰干脆利落的殺人立威,直接就將所有的衙役刺激的嗷嗷叫,一個個跟在林羽和吳明的身后沖進了代王府的鋪子,開始翻箱倒柜的搜了起來。
直到過了好半天,伊逍和白庚帶著幾個賬房先生,還有幾個抬著稅銀的衙役走出來之后,楊少峰才睜開了半瞇著的眼睛,拽了拽手中的韁繩,吩咐道:“下一個,魏國公家的鋪子!”
不大的邊市城里根本就沒有什么秘密,尤其是像這些本身就離得極近的鋪子,更是遠遠的就能觀望到,根本都不用專門派人去打聽消息——還沒待劉少澤徹底涼透,楊少峰當街殺了代王府總管太監的消息就已經滿城皆知。
剩下的行程就很順利了,再也沒有哪家的掌柜敢大馬金刀的坐在鋪子前面,更沒有哪一家的掌柜敢再口出狂言,而是老老實實的將所有賬簿都準備好,等著楊少峰來了直接現場核查。
一直到了下午太陽西下,楊少峰才算是結束了這次收稅的行動。
等回到提舉司之后,楊少峰就直接喊來了梁經綸和齊慕堂等人,再等安排稅銀的吳明和林羽這兩個雙花紅棍到齊之后,楊少峰就直接開口道:“以后這個稅,就這么收!”
被人頭給嚇住的梁經綸和齊慕堂,還有程漢三個人,臉色比哭還難看,梁經綸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向著楊少峰拱了拱手道:“楊提舉,以后這稅想必是好收了,起碼這些王公勛貴們沒有膽子再敢抗稅。”
見楊少峰點了點頭,梁經綸又壯著膽子說了下去:“可是您也得知道,今天您殺了劉少澤那個死太監,代王殿下那里?”
楊少峰半瞇著眼睛,仿佛那個當街殺人的根本不是他一樣:“代王要是有膽子帶著大軍來邊市城,那他就是造反。
如果他沒這個膽子,我擔心他干什么?擔心他向陛下告狀?還是擔心他派人來暗殺我?”
再說了,我楊少峰搞事情,還輪得到他朱桂惡人先告狀?等他知道劉少澤那個死太監被殺,估計還沒等他寫完奏章,老子的奏章就已經到了朱老四手里!
眼見楊少峰如此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梁經綸忍不住皺著眉頭道:“下官乃是邊市城副提舉,身負皇命,自將這此間事一五一十奏明圣上,斷不致讓揚提舉蒙冤!”
齊慕堂同樣點了點頭道:“不錯,原本便是劉少澤那個閹賊仗著代王殿下的名頭橫行不法,楊提舉不得已而誅之,乃是為國除害,同時還保全了代王殿下的名聲,我等自然不能坐視。”
眼看著兩人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把楊少峰摘的干干凈凈,順便還添加了不畏強權、一心為國、強項令等等數不清的光環,程漢頓時佩服的五體投地。
難怪自己只是個區區從九品的吏目,而這兩位大佬已經混到了從五品的高位上,這就是差距啊。
見齊慕堂和梁經綸兩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頓時感覺壓力山大的程漢訕笑道:“下官也是這么想的。”
楊少峰則是笑瞇瞇的道:“上書陛下之事暫且不急,今天咱們還是趁熱打鐵,先將這個規矩給定下來。”
斟酌了一番后,楊少峰才開口道:“新的商稅稅率,朝廷已經在公文之中說過,以后也不存在什么士人和勛貴免稅的說法。其他的地方怎么樣,咱們管不著,但是這邊市城里面,就必須得按照大明律的規矩來辦。
以后收稅就和今天一樣,梁提舉或齊提舉帶著賬房登門核稅,然后直接把稅銀運回來,誰要是再敢端什么架子抗稅,就直接讓吳明帶著衙役或者錦衣衛的人上門去說話。
不過,想來經過劉少澤這事兒,以后也不見得有誰敢抗稅了吧?”
梁經綸點了點頭,應道:“是。經過今日之事,想必以后所有人都會老老實實的交稅了。”
齊慕堂卻道:“這稅銀該如何處置,卻是個大問題。”
見楊少峰望向自己,知道楊少峰沒有六戶打雜的經驗,齊慕堂便解釋了起來:“我大明征收賦稅,向來是春秋兩季,秋季的要在年底之前押解入京,現在收的,其實已經是永樂十四年的春稅,在這些稅銀全部押解入京之前,一般都是存在各地方的府庫里面。
但是咱們邊市城既不歸萬全都司管轄,又不屬宣府管轄,這稅銀想來只能存在咱們邊市司的庫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稅銀里面,是有一部分不需要押解入京的,通常都是按照往年報入朝廷的規劃進行截流,以用于各項工程之類的開銷。”
被齊慕堂這么一說,楊少峰就明白過來了。
稅是收了,但是不能全給朝廷送過去,得留下一部分應對當地的各種開銷,比如修橋鋪路之類的工程。
而更重要的是,邊市城這里并沒有府庫,這個屁大點兒的小城市,離著想要建造府庫的規格還差老遠。
可是問題來了——邊市城文不歸順天府,武不歸萬全都司,外不歸鴻臚寺,內不歸禮部,這完全就是個由戶部直轄的怪胎。
而想要解決目前的問題,就必須得經過戶部的同意,在邊市城先建造一座存放稅銀的庫房,然后再把庫丁之類的臨時工給安排好,之后才能正式把銀子存進去。
而在此之前,這些銀子該如何存放也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如果將這些銀子直接放在提舉司衙門,等于是把風險全部扔在了楊少峰自己一個人的身上,但凡有什么閃失,責任就全是楊少峰的。
至于說存放到其他地方,先不說往順天府和萬全都司這種地方存放之后還能不能取得出來,光是這個責任就沒有人愿意擔著。
沉默了半晌之后,楊少峰才開口道:“先存放在提舉司衙門,吳明安排人手守衛。我現在就寫奏書,爭取把代王和府庫的事情都解決掉。
實際上,楊少峰已經可以想象,當朱老四接到自己奏章時的表情。
估計除了狂喜暴怒之外,再不可能出現第三種表情——畢竟,這白花花的銀子,它不招人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