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由45個字母組成肺塵病已經讓許多人絕望,那么真正令人絕望的是肌聯蛋白這四個字的英文名字,其長度足有189819字母!
而漢字跟字母類文字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漢字完全可以用簡簡單單的字互相組合來形容一件新奇的事物,完全用不著再把一堆字母重復組合,以至于詞匯量越來越多,單詞長度越來長。
比如銀行這兩個字,一個銀代表了銀子,肯定是跟貨幣之類的有關,而另外一個行字,則是代表了行當,簡單明了,容易理解也更容易記憶。
最起碼,邊市城的商人們就很容易理解并且接受,再加上林羽這個商人之中的二五仔暗中宣揚,漸漸的就有人找上門來進行寶鈔與銅板的兌換,讓原本打算著一壺茶水混一天的李倦有些失望。
倒不是已經有人開始準備變現跑路,而是因為大明寶鈔本身的面值和市面上的物價本身所決定的。
按照明朝中期的物價來計算,一百公斤大米約合一兩白銀,一斤只合到五文錢,一只好幾斤重的大公雞也只需要二十文錢,永樂年間的物價則是要更低一些。
在這種情況下,尋常百姓家里用到一百文面值寶鈔的時候,幾乎等于零。而商人用到一百文寶鈔的時候確實不少,但是用到銅板的時候卻是更多——總得給人家顧客找零吧。
而接下來的幾天里,兌換銅板和現銀的業務變得越來越多,銀行里面也終于有了幾分忙碌的景象,甚至還出現了排隊等候的現象。
朱瞻基透著二樓的窗子打量了半晌,然后才對著李倦道:“怎么樣?”
李倦搖了搖頭道:“跑來兌換現銀的人數,越來越多,比之當初預計之中的人數,還要多上一些。”
朱瞻基道:“城中的?城外的?”
李倦伸手指了指外面,開口道:“城外的。從前幾天的情況來看,城里的那些商人們大都是跑來兌換一些銅板,鮮有兌換銀子的,如果一直這么下去,估計下官帶來的這五百萬兩銀子倒沒什么用了。
但是從最近這兩天的情況來看,卻是有越來越多的人跑來兌換現銀,而且都是十貫十貫的兌,想來就是外面來的。”
伸手撓了撓腦袋,李倦又有些遲疑的道:“只是下官有些想不明白,這些人兌換銀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這邊市城,銀子遠不如寶鈔好用,很多鋪子現在干脆就不收現銀,莫非他們是打算兌了帶回去?
可是這也有些說不通,畢竟一個人只能帶十貫寶鈔出來,就算足額兌出了十兩現銀,可是加上路上的那些花銷,下官總感覺有些劃不來?”
琢磨了一會兒,李倦又接著道:“要不然,就是這些鋪子打算暗中把寶鈔兌成銀子帶回去?”
朱瞻基呵呵笑了一聲,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是接著給他們兌?還是找個機會停下來?”
李倦斟酌了一番,答道:“狀元公先前不就說過么,既然開始兌了,這一時半會兒的就不能停下來,否則民間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信心,反而容易垮掉。
下官算過了,這里一共三個辦理兌換現銀的窗口,就算一天能夠有一千個人兌換,也不過是兌出去一萬兩,而臣帶來的現銀卻有五百萬兩之多,再加上新收入的現銀,就算他們兌上兩年都兌不完。”
朱瞻基點了點頭道:“這些人什么來路,查過了么?”
李倦搖了搖頭道:“下官只負責銀行這邊的事情,想要調查這些人的來路,卻不是下官能插手的。
再者說了,咱們邊市城離著萬全右衛最近,想來不過是些邊軍士卒的親眷,或者是城里有人想要提前把寶鈔兌出去,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朱瞻基搖了搖頭,扭頭對著身后的侍衛頭子吩咐幾句之后,才轉過頭來對李倦道:“盡量多儲備現銀,另外看看能不能再調一批現銀過來,越多越好。”
李倦遲疑道:“殿下的意思是?”
“按照你計算的情況,是這些人都是屬于外來的,那么這問題確實不大,一天兌出去一萬兩,對于邊市城根本就沒有什么影響。但是,如果有人手里不止十貫寶鈔呢?”
“什么?!”李倦的瞳孔縮了縮,整個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站了起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如果真出現殿下擔心的這種情況,那就真的麻煩大了!”
朱瞻基皺著眉頭思量了半晌,才開口道:“希望是我想多了。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有人的手里會拿著幾百甚至幾千貫的寶鈔來兌換,如果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只怕眼前的大好局面就會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發展了。”
已經起身的李倦在屋子里來回轉了好幾個圈子,才猛的一拍腦門,向著朱瞻基躬身道:“本官有一計,可解眼前燃眉之急!”
朱瞻基好氣又好笑的望著李倦道:“有什么計策你就直說。”
李倦道:“殿下應該知道咱們這銀行原本就是個試點,所以下臣琢磨著,干脆在外面掛個牌子,每個人每天限制兌換十貫寶鈔,如果需要兌換大額的,干脆就讓他們提前預約,哪怕提前個三五天,下官也能有時間去慢慢想法子應付。”
朱瞻基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個法子。只是,三五天的時間,不嫌太短了么?”
李倦道:“如果走驛遞,從萬全都司或者大同府的庫里調撥銀子,五天的時間應該就足夠了,除非是一次性的兌個幾千萬兩,否則問題不大。”
想了想,李倦又接著道:“干脆,下官讓人在牌子上寫明,因為邊市城支行規模的原因,所以只接待十萬兩以下的兌換預約,如果需要特大額的兌換,比如超過十萬兩的,就讓他們去京城的總行,或者順天府的分行去兌換,邊市城這邊不接待,總之將他們兌換的額度限制住,這些問題也就解決了。
依下官之見,很多人之所以跑來邊市城兌換而不是去順天府或者京城,乃是因為這兩處都是人多眼雜的地方,反倒不如邊市城一般地處偏遠,縱然有些不方便,可是也不容易被有心人給盯上。”
被李倦這么一說,朱瞻基頓時就明白了李倦話里的意思——所謂的京城和順天府人多眼雜,其實指的是錦衣衛的耳目眾多,而邊市城這里卻山高皇帝遠,不容易被皇帝給注意到。
而害怕自己被皇帝給注意到的,能有哪些人?
邊市城的醉仙樓三樓雅間,楊少峰半瞇著眼睛坐在主位上,嘴里輕輕的哼了一句叫人聽不懂的小調:“轅門外那三聲炮,如同雷震”。
在場的其他人正打算再聽下去,楊少峰卻閉口不唱,反而睜開了眼睛,笑瞇瞇的端著酒杯道:“來,眾位也都是這邊市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楊某冒然宴請諸位,原是有些失禮,還望諸位勿怪。”
盡管這些人中不乏各路王侯勛貴家的小管家,就算是小一些的商鋪掌柜背后也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佬,此時卻不得不硬生生的擠出一絲笑容,然后端著酒杯陪楊少峰喝酒,喝下去之后還得夸酒菜好,還得感謝楊少峰的招待。
又是轅門外又是三聲炮的,誰特么敢怪你!
等著眾人都將杯子里的酒喝完之后,楊少峰才呵呵笑著道:“如今已經入秋,眼看著也沒幾個月的時間就快要入冬,到時候眼看著就該到年底了,到時候大家在邊市城的時間,也就又多了一年。”
英國公家的掌柜張人杰捋著胡須笑了笑,打量了其他人一眼之后才開口道:“小老兒來邊市城之前,我家公爺就曾經吩咐過,說是我家在邊市城的鋪子和人手,都要聽從狀元公的吩咐。”
楊少峰笑道:“那本官也就開門見山的直說了吧。”
環視了眾人一眼,楊少峰又笑著道:“銀行開張的事情,大家想必也聽說了,這銀行承辦些什么業務,想必大家也都打聽清楚了。本官今天之所以宴請諸位,便是和這銀行有關系。”
從凳子上起身,端著酒杯踱了幾步,楊少峰笑道:“本官呢,理解大家的難處,知道大家都想在年底的時候帶著銀子回去,不管是給東家還是給自己,都得要有一個交待,好歹證明自己這一年沒白忙活。
但是呢,本官也想請大家體諒體諒咱們邊市城的情況,無論如何,都不能有擠兌的情況發生,更不能讓已經升起來的寶鈔再跌下去。大家以為如何?”
張人杰嗯了一聲道:“如果這是狀元公的意思,那我就代表我家公爺表個態,我英國公府的鋪子,今年年底,一文錢的現銀都不兌換,就帶著寶鈔回去。”
張人杰的話音剛剛落下,卻是有人呸的一聲向著張人杰罵道:“呸!老東西好生不要面皮,說的好像我等就會去擠兌銀子一般!”
罵完了張文杰,話說之人才起身向著楊少峰作了個揖,拜道:“我們成國公府也是一樣,從現在開始,除了日常需要的一些散碎銅板之外,絕不會跑到銀行去擠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