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宜投票,打賞,評論,忌催更。
離著永樂十五年的小年還有一天時間,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的李祹終于來到了順天府。
在城中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后,李祹終于忍不住問道:“圣人可是要遷都到順天府嗎?怎么到處都是工地?”
朝鮮派駐在大明的使節崔成恩向著李祹施了一禮,說道:“殿下英明,圣人確實要遷都到順天府。”
李祹忍不住有些艷羨的說道:“原本的順天府就已經很雄偉了,圣人還要翻蓋新的都城?果然是天朝上國啊。我等藩邦小國,著實羨慕不來。”
崔成恩道:“是啊,征發十萬民夫,就已經能讓整個朝鮮支撐不住了,可是這順天府的都城工地上面,卻足足征發了二十余萬民夫,由此可見,大明國力之強橫。”
李祹點點頭,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笑道:“不過,我朝鮮身為大明藩屬之國,豈不是與有榮焉?”
崔成恩道:“是啊,能做大明的藩屬,就是最大的榮幸啊,萬不能像倭國一樣,連宗主國都不認,簡直是自尋死路!”
“倭國?自尋死路?”李祹問道:“莫不是那些矮矬子們又搞出什么事情來了?”
崔承恩道:“殿下英明。前幾個月的時候,就有幾十個倭寇被抓獻俘到了御前,現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大概已經死光了吧。”
李祹嗯了一聲,便在崔承恩的引領下向著鴻臚寺而去。
自己這一次出使大明,不僅僅是要向大明皇帝送禮表忠心那么簡單,而是關系到能不能讓自己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朝鮮世子。
如果沒有大明的認可,自己就沒辦法成為朝鮮世子,更別說以后登基坐到王位上面了。
楊少峰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對朱瞻基道:“消息不會有錯吧?這小李子怎么還沒來?”
朱瞻基陰沉著臉道:“什么小子李?人家好歹是朝鮮國的王子,而且內定了朝鮮世子,你喊人家小李子,是何居心?”
楊少峰道:“就你屁事兒多。”
朱瞻基瞧了瞧不停擺弄身上狐裘的楊少峰,呸了一聲道:“你屁事兒少,你顯擺個什么勁?一身狐裘你顯擺了兩年,也不嫌煩?”
楊少峰同樣呸了一聲道:“那你穿什么狐裘?我媳婦給我弄身白的,你就讓你媳婦給你弄身紅的?”
朱瞻基剛想反駁,卻又發現對面李祹等人的身影,便低聲道:“李祹來了。”
楊少峰聞言,便抬頭望過去——好嘛,天生一張大餅臉,瞇瞇眼,典型的韓國歐巴沒動刀啊
輕輕踢了踢踏雪,向前迎了幾步之后,楊少峰便拱手道:“大明翰林院待詔翰林楊少峰,奉大明天子詔令,前來迎接朝鮮忠寧大君。”
說完之后,楊少峰又指了指朱瞻基,說道:“這位乃是我大明皇太孫殿下,奉命與本官一起前來迎接。”
剛剛還在向著楊少峰拱手回禮的李祹直接翻身下馬,向著朱瞻基拜道:“下國小君李祹,拜見上國皇太孫殿下!”
朱瞻基同樣下馬,一把扶起李祹,笑道:“忠寧大君大客氣了,免禮。皇祖父已經在宮中設宴等候大君,請!”
受寵若驚的李祹暈乎乎的起身,又暈乎乎的隨著朱瞻基和楊少峰一起進了行在,然后又暈乎乎的送上了朝鮮的賀禮和表章。
大明的皇太孫朱瞻基居然能來迎接自己,這個待遇有多高?換成自己的父親,朝鮮國主李芳遠親自來,都未必能有這個待遇!
更加讓李祹驚喜不已的是,陛下大明皇帝的過程很順利,而且大明皇帝對自己的印象和態度都很不錯。
這代表了什么?這就代表了,自己離著朝鮮國主的王位又近了一步!
唯獨讓李祹有些搞不懂的是,往常來朝,基本上都是由鴻臚寺來接待自己一行人,而這次負責接待的人選卻變成了一個從九品的待詔翰林?皇太孫只是陪同?
這不對勁啊,就算翰林官再怎么清貴,跟自己這個堂堂的朝鮮準世子相比,終究還是差了一大截吧?
摸不著頭腦的李祹的回到使節館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崔成恩,問道:“那個待詔翰林楊少峰究竟是什么人?大明皇帝居然派他來負責招待之事?更過分的是,宴會之后他就走了?都沒有主動來見我?”
崔成恩左右打量了一眼,等李祹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才開口說道:“殿下,那個楊狀元,不僅是自古以來的第二個六首狀元,還是大明太子殿下的義子。”
李祹這才恍然——這就能說得過去了。
六首狀元到底是個什么概念,李祹還是知道的,再加上楊少峰還跟皇太孫是結義兄弟,那可就更加尊貴了。
如果較起真來,人家這身份比自己不知道高多少倍,自己這個還不是王世子的朝鮮王子跟人家比起來,確實有些不夠看,楊少峰也確實用不著來主動求見自己。
崔成恩從懷里掏出一摞紙,遞向李祹之后說道:“殿下,剛才入宮急,這些資料倒沒有來得及讓您看。這些是關于順天府這邊需要注意的一些地方,還有一些是大明的勛貴,您回頭可以看看。”
遲疑了一番,崔成恩咬了咬牙,說道:“尤其是楊少峰楊狀元,更是這順天府的凈街虎,人送綽號楊癲瘋,乃是一等一的惹不起。”
李祹疑道:“凈街虎?不是六首狀元么?今天見到他,為人還算客氣?”
“是六首狀元沒錯,可他也是這順天府鼎鼎有名的凈街虎!”
崔成恩道:“坊間傳聞,先仁孝皇后的親侄兒,大明的魏國公,就是因為想要強搶楊狀元未進門的小妾,又在前些日子的拍賣會上胡亂喊價,想要落楊狀元的面子,所以才被人打斷了腿。
從事發至今已經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順天府查不出個頭緒,錦衣衛也沒有查到什么線索,如今已經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李祹遲疑道:“怎么可能沒有任何的線索?若是以錦衣衛之能都查不出來,除非歹徒有飛天遁地之能。”
“不錯,”崔成恩道:“依臣下之見,并非是錦衣衛查不到線索,而是根本就懶得查。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視楊狀元如親侄,甚至還指派了錦衣衛百戶去貼身護衛。事涉楊狀元,您覺得錦衣衛會用心探查?
還有一件事。便是當初楊狀元在邊市城時,曾被草原韃子給圍困在城里,險些就要喪命。后來天子大怒之下派趙王率三萬騎去草原上尋韃子們的晦氣。”
被崔成恩這么一說,楊少峰在李祹心中的分量頓時又重了三分。
嗯了一聲后,李祹又琢磨了半晌,開口說道:“這樣兒,你替我去備下一份厚禮,我先去拜訪楊狀元。”
崔成恩點頭應道:“殿下能這么想,簡直是再好不過了。那楊狀元乃是大明皇太孫的義弟,將來難免有什么地方要求得著他,現在與他交好,最為劃算。”
然而此時的楊少峰,已經離開了順天府的工地,騎馬朝著楊家莊子奔去,就連早先已經決定好要狠坑李祹一筆的事情都被楊少峰給拋到了九霄云外。
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誰有功夫去管一個朝鮮準世子的事情?是莊子上待著沒意思,還是未婚妻不好看了?
剛剛到了莊子口,楊少峰就翻身下馬,打量著村口一群曬太陽的老者笑道:“二大爺,你們這還不回家,偏要在這里曬太陽?”
二大爺渾濁的老眼半睜半瞇著,笑道:“曬曬,舒坦。家里的事兒,我們這群老不死的也幫不上啥忙,娃子們也都不著家,個個在外面瘋跑,不曬太陽還能干啥?”
楊少峰一邊牽馬向著莊子里走去,一邊笑著道:“說起來這天也奇怪,順天府里邊還下著雪呢,咱們莊子就一點兒沒下。”
二大爺道“下什么?”
楊少峰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您接著曬,曬舒坦了再回去!”
“哦!”二大爺點點頭應了,說道:“少爺也早點兒回去,剛才老爺喊了人,說要殺豬呢!”
跟楊少峰一起跑來楊家莊子的朱瞻基滿臉的興奮,叫道:“快走,待會兒你做份氽丸子給你嫂子送去,再燉點兒骨頭,咱們兄弟喝兩杯,快!”
遠遠出乎于楊少峰和朱瞻基預料的是,二大爺所說的殺豬根本就不是楊少峰家里殺上兩頭豬過年,而是整個莊子上都要在十二月二十二這天把豬殺好,楊父甚至從周圍請了許多屠夫過來幫忙。
十幾個屠夫一溜排開,各自都有心想要顯擺顯擺自己的本事,帶著學徒早早的準備好,
一頭頭嗷嗷叫著的大肥豬被攢四蹄綁起來,屠夫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嘩嘩噴出來的血就裝滿了一個個的大盆,然后吹豬,褪毛,分割,一頭頭二師兄的就此神魂去了靈山當使者,身軀留在人間做佳肴。
朱瞻基忍不住說道:“真好。”
楊少峰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真好。往年能吃上一頓飽飯就已經不容易了,如今都有肉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