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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朱老四也不得不站出來說句話了,尤其是倭國、朝鮮外加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小國使節都在場的情況下,朱老四怎么著也不能任由楊少峰繼續狂噴下去。
“畢竟是倭國國王,秩比親王,該有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朱老四從龍椅上起身,開始給整個事情定調子:“還有,你不敬同僚,在朝堂之上撒野,暫且罰你三年俸祿以觀后效,若是下次還敢這么胡鬧,朕就打斷你的狗腿!”
朝堂上的大佬們開始狂翻白眼。
正所謂聽話聽音,朱老四說的這些話里,真正的重點其實就在最后面的狗腿這兩個字上面,剩下的基本上可以無視。
就像是罰俸,今天罰了三年俸祿,回頭再找個由頭就賞回去了,做個樣子給人看,根本沒人會把所謂的罰俸當回事兒。
至于剩下的,基本上就被定義為胡鬧了。
拿倭國國王當狗使喚是胡鬧,工地上死了上千的倭國勞工也是胡鬧,島根到伊勢血流成河還是胡鬧。
既然是胡鬧,那就說明楊少峰還是個孩子,誰又能跟一個孩子去計較?
楊少峰卻又跳了出來,向著朱老四躬身拜道:“啟奏陛下,臣楊少峰彈劾都察院監察御史鄭延三罪!
其一,大斗進,小斗區,鄭家佃戶苦不堪言。
其二,鄭賊枉顧天恩,不思報效大明,反替倭寇說話,其心當誅!
其三,鄭賊未經取證便誣陷同僚,仗著御史言官可以風聞奏事的權利便胡作非為,欺壓同僚,請陛下為臣做主!”
“你……你!”
鄭延伸手指著楊少峰,幾乎羞憤欲死。
“你什么?”楊少峰冷眼瞧著鄭延:“許你誣陷本官,卻不許本官誣陷你?這世間豈有這般的道理?
你欺壓百姓是對百姓不仁,你仗著言官風聞奏事之權,未曾取證便誣陷同僚是為不義,你替倭寇說話卻不管百姓死活是對皇上不忠,你明知自己錯了之后卻不道歉,還當做沒事兒人一樣是為不恥。
本官倒是想問問你鄭御史,一個不仁不義不忠不恥之輩,你還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本官不過是彈劾你三大罪,你便目紅耳赤,瞧上卻倒像是要擇人而噬一般,可是你彈劾本官的時候呢?”
“你!本官乃監察御史,自當風聞奏事!若有何冤屈之處,都察院與刑部、大理寺自會還你清白!”
楊少峰冷哼一聲道:“只怕清白未到之時,本官已經受冤身死!也不知你往常為官之時又冤屈了多少百姓?”
眼看著楊少峰越說越離譜,朱老四的臉色也越來越黑,已經開始四處打量著那些殿前大漢將軍手中拿著的金瓜,夏原吉忍不住咳了一聲道:“楊翰林慎言!”
有心把事情鬧大的楊少峰絲毫沒有慎言的意思,反而盯著鄭延道:“鄭御史不妨摸著你的良心,對著孔圣人和你鄭氏先祖起誓,你家到底有沒有大斗進小斗出之事?
若沒有,本官向你賠禮道歉,若是有,你以后也不要再自稱圣人門徒,名教子弟了,還是老老實實的滾回家去潛身縮首,茍圖衣食。”
鄭延臉色慘白,伸手指著楊少峰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若是不承認,又如何對得起圣人和先祖?若是承認,難道自己真個要滾回老家去潛身縮首,從此遺臭萬年?
自己的手下被人幾句話就給逼到了墻角等死,都察院的扛把子左都御史劉觀再也沒辦法站著看戲了。
輕輕咳了一聲,劉觀也站了出來:“楊翰林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鄭御史彈劾于你,是他的不對,如今鄭御史也知道錯了,楊翰林?”
“你也沒比他強哪兒去!”
楊少峰直接將炮口對準了劉觀:“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僉都御史,一百一十個監察御史外加四十個六科給事中,個個都是一丘之貉,又哪兒有什么好東西了?
風聞奏事?道聽途說的事情未經取證調查便拿到朝堂之上來彈劾同僚,為搏清名不惜攀誣同僚,個個仗著官身欺壓百姓,大斗進小斗出,完全就是瘋狗一般的東西,還有臉面立于朝堂之上?”
朱老四的臉色忽然就陰轉晴,笑瞇瞇的笑在椅子上看戲,夏原吉也老神在在的站回了班里,不再吭聲。
而對于劉觀來說,如果連自己的手下都護不住,以后自己這個左都御史還怎么做?右都御史會怎么看?副都御史們會怎么看?僉都御史和監察御史們會怎么看?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簡直是豈有此理!”劉觀指著楊少峰喝道:“縱然劉觀有錯,也該由都察院來彈劾,又豈能輪到你一個待詔翰來指責?”
楊少峰冷哼一聲道:“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都察院的監察御史犯錯,若是該由都察院來彈劾,那不是讓他自己彈劾自己?豈不聞朱夫子扒灰之辯?”
劉觀頓時大怒,指著楊少峰道:“你!簡直是有辱斯文!朱夫子如何,又豈能輪到你一個黃口小兒置喙?!”
“路見不平有人踩,天下事天下人管,”楊少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本官拿倭國國王當狗使喚的事兒本官認了,搞得島根到伊勢那里血流成河的事兒,本官也認了。
怎么,他鄭御史欺壓佃戶,大斗進小斗出,這么屁大點兒的事兒就不敢認?既然敢做,就該敢當。”
剛剛拿著十事疏狂噴了朱老四和六部以及武將和勛貴的鄧真也忍不住了,皺著眉頭道:“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楊翰林又何必非要趕盡殺絕?”
“敢干就別怕人說!”
楊少峰道:“剛才鄧御史所上《十事疏》,本官亦是大大的認同,鄧御史算得上盡了御史的本份,以后還是不要跟鄭延這種無膽匪廝混,以免污了你的名聲。”
鄧真皺眉,終究還是沒能再說出什么來——如果楊少峰指責鄭延的話是隨口攀誣,那鄭延早就跳起腳來狂噴回去了,斷不會像現在這般忍氣吞聲。
劉觀眼見手下第一號大噴子鄧真也熄火了,心中怒氣更盛,向著六個六科都給事中所在的位置使了個眼色,然后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楊少峰見著鄧真熄火,劉觀顯然也認慫了,當下便本著宜將剩勇追窮寇的精神說道:“說起來也是好笑,一十三道監察御史不在地方,反而賴在順天府,也不知道是怎么監察地方的?通過地方官員的孝敬么?”
被寄予厚望的六科給事中們都沒有開口說話,似乎是認慫了一般,劉觀不得不再次站了出來,冷哼一聲道:“黃口小兒,如此不知上下尊卑,好生無禮!”
“嘖嘖,”楊少峰贊道:“論公,你我在陛下面前同朝為官,有的是品級的不同,卻沒有貴踐之別。
論私,我楊某人乃是堂堂六首狀元,踐行圣人禮教向來不落人后,兩個不成器的學生也是翰林清貴,你算得上什么東西,也敢跟我說什么貴踐?敢問劉都御史,就憑您,也配?”
鄭延終于忍不下去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上升到了人身攻擊的高度,而這一切都是自己所引出來的,如果再不平息下去,最后楊少峰會不會倒霉不知道,但是自己卻一定會倒霉。
琢磨了半晌之后,鄭延不得已之下只得走到朝堂正中,向著朱老四一拜,雙手摘下頭頂的官帽放在身旁,然后拜伏于地:“啟奏陛下,此皆微臣之錯,請陛下責罰!”
坐在龍椅上的朱老四面無表情,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怒:“鄭愛卿快快平身,他一個混子胡說八道,愛卿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鄭延還沒有起身,劉觀卻過了過來,哭訴道:“陛下,楊癲瘋目中無人,仗著六首狀元的身份橫行霸道,若是天下人都學他這般做派,豈不是禮樂崩壞!臣,請斬楊癲瘋,以正天下人視聽!”
鄭延干脆把身子趴得更低了——遇到這種狗上司,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朱老四卻面無表情的將目光投向了楊少峰:“你有什么話說?”
楊少峰躬身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十三道監察御史不在地方探訪民情而在京城里狺狺狂吠,又該有何人替百姓發聲?
臣自為官以來,無一日不盡心,無一夜敢安眠,生怕因微臣一人之過而使百姓遭罪。
幸賴陛下洪福,微臣于邊市城和順天府中,還算是薄有幾分清名,百姓的收入倒也增加了一些,生活比好了些。
可是,都察院的鄭御史卻瞧不見,為了噴人而噴人,為了彈劾而彈劾,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實則背地里狗屁不通。
微臣,冤枉啊”
拖了長音的冤枉啊三個字回蕩在奉天殿,整個大殿里面的文武官員們都開始狂翻白眼。
赤松妹子左右打量了一眼,忽然出班跪倒在地,向著朱老四拜道:“啟奏陛下,下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