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朱瞻基和楊少峰發問,吳明就直接躬身道:“成山侯王通不止是與黎賊私下議和,許諾替黎賊求取冊封,而且還私自將清化及其以南的土地都許給了黎賊,并且已經傳書清化守將羅通和打忠,要求二人放棄清化!”
“哪兒?清化?”
朱瞻基一臉懵逼的瞧著吳明,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事實上,懵逼的不僅僅是朱瞻基,就連楊少峰和柳升等人也都是一臉懵逼。
如果說王通真個把清化以南都暗中許給了黎利,而且已經傳信給羅通他們撤兵,那就意味著位處清化之南的乂安將直接變成前線,黎利的叛軍可以從容不迫的對乂安進行包圍。
更重要的是,現在朱高熾這個大明的皇太子,朱瞻基這個大明的皇太孫都在乂安,如果一旦出現什么事情,無論對于朱老四還是對于整個大明來說,都將是無法承受的重創!
吳明用力點了點頭,答道:“是,卑職明白。阮廌還招供出另一個消息。他說,黎利的叛軍主力就在乂安往北不遠處,目的是準備攻打乂安,迫使清化城的羅知州和打忠指揮使棄守清化,同時又可以在半路上阻擊清化方向來的部隊。”
“我入他娘的個歪批!”
柳升已經氣得破口大罵起來:“這他娘的哪兒是私自議和,這根本就是把整個大明都給賣了!這個沒爹的東西,我宰了他去!”
朱瞻基伸手攔住柳升,搖頭道:“就算宰了王通,也改變不了現在的局面。當務之急,是先把消息告訴父王,同時讓乂安守軍做好防守。”
柳升點了點頭,應道:“那太孫殿下和狀元公先去尋太子殿下,我先去巡視一遍城防,要不然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
朱瞻基這一次沒有再攔下柳升,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有勞安遠侯。”
柳升點頭示意之后匆匆忙忙的離開了乂安府衙,朱瞻基卻氣得將手里的杯子摔得粉碎:“王通該死!”
得到消息的朱高熾表現的卻分外平靜,從地圖上面比劃了半天之后才反問一聲道:“就這些?”
朱瞻基道:“是,目前得到的消息就這些。”
朱高熾嗯了一聲,又搖了搖頭,說道:“如果只是這樣兒,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楊少峰頓時有些懵:“清化一旦失守,整個乂安都將暴露在叛軍的眼皮子底下,義父和義兄都在乂安城,那黎利還不得發瘋?”
朱高熾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反問道:“然后呢?安遠侯帶了十萬大軍,能不能守得住乂安?”
楊少峰急道:“叛軍可不止十萬!”
朱高熾臉上笑容不變,甚至還有幾分嘲弄之色:“就算他百萬又如何?當年靖難之時,為父以區區一萬兵力守著北平,要面對的是李景隆所率的五十萬大軍!
李景隆所率五十萬大軍,當得交趾多少?如今柳升率部十萬大軍,得當他交趾多少?你們擔心為父,為父這心里自然是高興的緊。不過,今天為父還是要告訴你們,用不著!”
隨口對身邊跟隨的大太監吩咐了一句擂鼓聚將之后,朱高熾又笑著說道:“你們兩個都是能折騰的,跟你們比起來,為父倒顯得沒本事了些,可是啊,今天為父讓你們看看,我這個當爹的,什么時候都是你們的爹!”
楊少峰忍不住滿臉黑線:“是,您是爹,您說了算,可是您就不再考慮考慮?清化那邊怎么辦?”
朱高熾道:“我考慮個屁!黎利不知道為父和瞻基都在軍中的消息,剛才那個阮什么的口供也證實了這一點,那事情就已經很明顯了。
黎利現在是什么打算?他想打乂安,逼著羅通和打忠他們棄守清化,然后他就可以從容不迫的伏擊清化援軍。
換句話說,黎利的真正目標根本就不是乂安,而是清化,他現在所有的布置,也都是針對這一點來進行的。
既然如此,為父不僅要讓他知道為父在乂安,還要讓他知道瞻基也在乂安,誘使他玩了命的進攻乂安,再傳令羅通和打忠死守清化不出,那清化之圍便不解而解。”
正說話間,所有跟著朱高熾一起來到乂安的那些雙花紅棍和白紙扇們也都已經來到了大堂,就連外出巡視城防的柳升也過來了,朱高熾當即便將一連串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封鎖乂安所有城門,從現在起,只許進,不許出。另外把探子都撒出去二十里,一旦有黎賊的影子,即刻來報!
讓錦衣衛傳令給清化羅通和打忠,告訴他們,無論發生了什么,都不許他們棄守清化,哪怕是傳出了乂安陷落的消息,也一定是本宮有意為之,讓他們不要相信。另外告訴他們,黔國公所部的援兵不日即到清化,讓他們安心堅守。
派人把本宮和皇太孫都在乂安的消息傳出去,務必讓黎賊知道本宮和瞻基都在城中,誘使他攻城。
告訴城內城外的將士們,一旦起了戰事,聞鼓必進,鳴金必退,違令者斬!若是在討賊之中受了什么傷,本宮負責給他們請先生治療,若是傷了性命,大明養他們一家老小!
告訴將士們,本宮就在這乂安城里看著他們,給他們準備好慶功酒,只待剿滅了黎氏叛逆,本宮請他們喝御酒,喝神仙醉!”
待眾人分頭領命行事之后,朱高熾又特意留下了柳升,吩咐道:“一旦黎氏來攻,只許堅守,不許主動進攻!”
柳升不禁有些傻眼:“殿下剛才不還說聞鼓必進?將士們正請戰心切之時,只怕……”
朱高熾搖了搖頭道:“不一樣。你所部十萬精兵擅長長器,用來跟黎賊打野戰,那不是大材小用么?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直接堅守乂安,黎賊必不得破,不需三天時間,黎賊所部氣勢便會弱了下去,到時候再相機行事。
還有,城中好好清查一遍,有些人跟咱們是一條心,有些人不是。告訴那些跟咱們一條心的,宰一個叛軍,賞銀五兩,宰五個叛軍,本宮許他們為大明百姓,自五個叛軍之后,每多一個,便可多分十畝上等永業田。
至于那些不跟咱們一條心的,你安遠侯看著辦吧,本宮這個混賬兒子不是一直喊著要收購勞工么?一個五兩銀子的價格,不虧吧?”
難以置信的瞧了朱高熾一眼,柳升躬身道:“殿下說的哪里話?五兩銀子一個,自然是不虧。”
朱高熾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本宮與瞻基的安危,可就全托付在安遠侯的身上了。”
柳升當即躬身拜道:“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直到柳升雄赳赳氣昂昂的出去了,楊少峰才一臉懵逼的望向了朱高熾。
這還是那個傳說中混吃等死,把自己硬生生胖死的死肥仔?
楊少峰心里正在瞎琢磨,朱瞻基卻躬身道:“父親,為何不許安遠侯出戰?十萬精兵,滅掉黎賊主力應該不難吧?”
朱高熾搖頭道:“若是英國公或者成國公在此,有為父和你做誘餌,十萬精兵滅了黎賊主力自然易如反掌。可是安遠侯,不行。”
呵呵笑了一聲,朱高熾又接著說道:“安遠侯所部大多為炮兵,讓他們守城自然是沒問題,可是讓他們出城去跟叛軍打野戰,你覺得移動不便的炮兵能追得上熟知地形的叛軍?
還有,安遠侯此人忠心可嘉,平日里也稱得上是有勇有謀,然則過于好戰,一旦殺起了性子,很容易就能中了黎賊的圈套,所以為父才說將你我的安危都托付在他手里,有這一點,他必然不敢貪功冒進。”
楊少峰有些不服氣的道:“那黎利呢?義父讓人散布消息,就那么肯定黎利會來攻打乂安?”
朱高熾點了點頭,說道:“黎利當初為何而反?”
不待楊少峰回答,朱高熾就接著說道:“說是嫌正九品的官職太小,抑郁不得志也好,說是馬騏盤剝無度,屢次索賄羞辱于他也好,總之,都能說明這是個有野心的。
可是光有野心還不算,從那阮廌的口供來看,黎利又私下宣稱當初“不為官爵所誘、威勢所怵,明人巧計百端,終不致也”,這又說明此人是個好名聲的。
像他這種有野心,又好名聲的,一旦知道為父和你義兄都在乂安的消息,定然會不顧一切的來攻打乂安,妄圖以此來重創大明。
當然,他不來攻打乂安也沒什么。
為父方才為何下令清化知州羅通和指揮使打忠堅守清化,就算聽到乂安陷落的消息也不許出戰?便是要防著他不來,狗急跳墻之后又散播謠言,動搖清化的軍心。”
楊少峰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朱高熾肯定是拿錯劇本了,他拿的可能是朱老四或者計劃亮的人設臺本,而不是拿著一個死肥仔的臺本!
朱高熾呵呵笑了一聲,又接著說道:“如果黎賊來攻乂安,為父倒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們兩個去辦。”
楊少峰和朱瞻基一起躬身道:“是!請父親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