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蕭辰,何洪濤總是充滿了感慨。
想當初自己還在新兵連當過他的指導員,這才幾年的時間,要不是前年自己往上調動,軍銜提升了一級,如今只怕這小子都要跟自己平級了。
“何副教導員,謝謝您能告訴我們許三多的事情。”
“蕭辰啊,當初就知道你來部隊前途遠大,沒想到這才幾年,就有這么大的進步。這幾天師部都下了文,要我們認真學習你們三連的口號和精神。”
“你比我們年輕,已經走到我們前頭去了。”
何洪濤可能跟很多普普通通的指導員一樣,并沒有高城那樣讓人熱血沸騰的表現和話語。
但是他跟洪興國一樣,都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類型。
等你離開他再重新見到他,依舊會讓人覺得有種溫和和親切。許三多能夠在他這里一呆就是一星期,并不只是出于他是他以前的指導員這個原因。
在這些老前輩面前,蕭辰表現的更加謙虛謹慎。
“何副教導員,您過獎了。等過段時間忙完了,我想我也抽空學學許三多同志,好好跟老首長老戰友們見見面,聯絡聯絡感情。”
“702團歡迎你回來。”
兩人笑著道別后,蕭辰跳上副駕駛,看著已經開始對許三多摳鼻子摸臉的馬小帥,忍著笑道:
“小帥,把我那份親熱也送你了,好好跟咱們的兵王回味下戰友情。”
許三多反抗著,隨即鎮壓著馬小帥的跳脫,馬小帥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這幾年算是白練了。在許三多手里,他根本沒有掙脫的本事。
直至越野車被開到一處路障前,在哨兵的引導下停車,等待一發近程導彈發射后準確命中目標,這才被放行。
蕭辰一直觀察著,許三多從看到哨兵開始,臉色一直都有些矛盾和失落。
當馬小帥和甘小寧嘰嘰喳喳解釋著這里發生的情況時,蕭辰忽然插嘴:
“許三多,A大隊訓練那么緊張,屠夫這么輕易就給你放了假?”
“我……隊長他……”許三多想要在蕭辰面前說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來掩飾他這一路行來內心的猶豫和矛盾。但是他這種從來不適合說謊的人,想要找這樣一條理由委實太過于艱難。
以至于結巴了很久,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半句明確的話來。
蕭辰示意滿懷疑惑的甘小寧和馬小帥前邊帶路,自己則留在許三多身后:
“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我想我能大致猜到一些。有些決定,你要真的做出來,沒人會攔你的。但是當你想要重新拾回來,就千難萬難甚至毫無希望了。”
“走吧,副營長等著呢。”
當蕭辰說這些的時候,尤其是那句大致能猜到一些,許三多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很清楚,以蕭辰的聰慧,肯定會知道得比別人要多一些。吳哲甚至在自己出來之前,毫無避諱地告訴自己,也許蕭辰這里自己能夠找到一些答案。
自己一直在逃避,沒想到現在到底還是遇上了。
“我……”許三多再次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依舊說不了什么,索性閉上嘴巴,等候蕭辰帶他去高城那里。
幾名技術兵正在核算剛才近程導彈的爆炸參數,越過這些人,甘小寧和馬小帥站著的那里,高城正蹲在地上,從飯盒里撈起一口飯塞進嘴里。
當初進入鋼七連后,高城的一次次怒吼,當初七連解散時,高城跟他一起守過的夜,此時一幕幕浮現在許三多面前。這個飯盒,讓他忽然又想起了成才——成才離開七連的時候,似乎就是用一飯盒酒,斷絕了自己跟七連的情誼。
如今,自己會不會也喝一飯盒酒,跟部隊斷絕了情誼呢?
許三多心里沒有任何答案。
“來了?”
高城與許三多的交談非常簡單。鋼七連可能最熟悉的許三多的,不是成才,而是這位少校。從生活行為方式,到心理性格習慣,高城對許三多都有非常全面的認識。
問題簡單,回答也簡單。
左右今天發射的導彈都全部打完,高城收起飯盒直接下命令讓部隊開拔。
今天執行任務的是二連。
高城沒準備將史今也叫過來,他知道,如果史今來了,許三多肯定會跟他毛頭孩子一樣只知道流眼淚。
想要激起許三多的斗志,只能讓現在這些人,以及他錨定的一個人,為許三多好好治治這個心病。
隊伍開拔,目標936。
蕭辰很不想去那里,但是許三多在,他又不得不去。成才的表現在短短半年內跟天翻地覆一樣,可是當初那場考核中成才的表現跟刺一樣。
高城私底下也曾勸說自己拔掉這根刺。
尤其是成才讓紅三連五班看守的這片駐訓場大變了一個模樣之后。
高城認為成才其實已經有了很大改變,當初他曾好幾次路過這里,對于成才的言行可能有新的認識。
但蕭辰并不打算按照高城說的做。
也許成才有所改變,但如今他和成才沒有任何相關。
如果某一天戰爭來臨,他們將不得不并肩戰斗的時候,也許蕭辰會暫時放下這種謹慎的情緒。但是現在,他不能。
跟甘小寧坐在一輛車上,當部隊開進936點三百米的范圍時,蕭辰的警覺讓他扭頭看向936位置最高的崗哨,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桿隨車輛移動的八一杠。
再怎么改變,成才還是成才,他不會成為許三多,也不會成為蕭辰。
能力強,是一回事。
但有些本性,并不是能力強,外在表現好,就能輕易被傷害過的人的所忘記的。
任何時候,槍口不準隨意對人。
新兵連里,即使是第一次摸槍因為好奇這樣手持空槍對人的,都會被班長嚴厲批評教育,甚至嚴重者會直接通報批評寫檢討在全體軍人面前念。
紅三連五班是不配發實彈的。
然后呢?
蕭辰承認自己依舊有固有的成見,所以,他抬起手腕,根據日光的折射,將鏡面傾斜成一個角度。
甘小寧疑惑地看著蕭辰,但蕭辰并沒有解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