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的港島,監獄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烏煙瘴氣。
八十年代,廉政公署成立了,監獄改名為懲教署,各方面環境得到了良好改善,當然,報紙上是這么說的。
實際上呢,換湯不換藥,哪怕到了九七之后,有的東西還是不會變的。
“沒事的陳律師,你才九個月,一百八十天而已,你就當去夏威夷度假,很容易就混過去了。”
開往赤柱的囚車上,坐著新分配來的八名囚犯。
這些人中有的滿臉惶恐,有的鎮定自若,有的甚至跟回家一樣高興。
坐在前排的一名二十多歲,留著長頭發的年輕人,就是車內最活躍的成員。
他嘴上叼著從押運獄警手中要來的香煙,美滋滋的抽著,不時在逗一逗身邊那位穿著白襯衫,戴著眼睛,看起來斯斯文文被稱為陳律師的人。
“別安慰我了,我沒心情。”
被稱為陳律師的人,笑的非常勉強,目光中滿是憂慮。
聽到這樣的話,年輕人撇了撇嘴,轉頭向著車廂內的人說道:“我叫紅孩兒,監獄就是我的家,大家既然是一輛車來的,按照規矩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保準會被分到一個班房。
到了里面之后,有什么事你們可以來找我,我這人最愛交朋友了,能幫忙的地方一定幫忙。”
沉寂...
車廂內靜如深夜,沒有一個人理會紅孩兒的話。
紅孩兒面上有點掛不住,又道:“你們別不相信,我從十五歲開始,每年都要進來住幾個月,里面的大哥我各個都認識,誰不給我幾分薄面。
你們這些新人啊,進去后會有老人找你們立規矩的,有人罩著呢,意思意思就行了,沒人罩著呢,以后有的是苦頭吃。”
還是沉默...
就在紅孩兒略顯尷尬時,車內有人開口了:“耀哥,有我在你放心,沒有人敢和你炸刺,誰敢我就打死他。”
紅孩兒順著聲音看去,只見后排上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死胖子,看上去又蠢又笨,穿著吊帶褲,一臉的慫包樣。
另一個好一些,長得算是小帥吧,穿著黑西裝,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除了目光有些陰鷙以外,看上去跟寫字樓里的白領沒什么區別。
“茶壺,我都跟你說了,我就六個月的刑期,前兩個月不得保釋,第三個月就能保釋出來了,撐死六七十天,你真不用陪我一起。”
穿著黑西裝的年輕人,嘴角帶著笑意:“你耀哥我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居然擔心我在里面會被人欺負,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是啊耀哥,你這次被抓,是因為救我們兄弟才被抓的,我們怎么能沒有表示?
錢你肯定是看不上的,我們還差你好多錢沒還,我思前想后,只能用這個方式報答你了。
所幸我也就判了五個月,對我來說忍一忍就行了,我從小過慣了苦日子,里面也沒什么不好的。”
“吹牛!”
聽到這里,紅孩兒又撇了撇嘴,對身邊的陳律師小聲說道:“看到那兩個人沒有,說的這么輕松,一看就沒進去過,尤其是那個西裝男,我看他八成和你一樣是個知識分子,保不準晚上會被嚇尿褲子。”
陳律師聽到這話,抬頭向著后排看了看。
四目相對之間,坐在后排上的西裝男對他笑了笑,給陳律師的觀感不錯。
“是個有錢人,他身上的那身西裝,看上去是私人訂制的,手表更是高檔,百達翡麗的商務款,在港島雖然沒有勞力士那么出名,可在世界舞臺上的地位還在勞力士之上。”
陳律師說到這里,又看了眼被稱為茶壺的人,低語道:“那個胖子看起來憨憨的,沒準是他朋友吧。”
吱!!
不等繼續說下去,車輛減速停車了。
眾人紛紛抬眼向外看去,只見汽車停在了一棟行政樓前,外面是綠草地,鐵絲網,一墻之隔,隔開了兩個世界。
赤柱!!
看著樓上的標語,有人在車上痛哭流涕。
沒有人喜歡蹲監,尤其是第一次進來的人,對他們來說這里與魔窟無異。
“下車,快點下車!”
在綠看守者的催促下,眾人紛紛下車。
一路登記,洗澡,更換囚服,體檢,然后才是新生見面會。
當然,這里的新生見面會,不是讓你去見老師,見得是保衛科的科長。
赤柱一共有四個監倉,總計兩千六百多名犯人,設一正四副,五位典獄長。
再往下,總典獄長統帥全局,每個監倉又有副典獄長坐鎮,此外每倉犯人六七百人,設若干個牢房,另外各倉都有獨自的保衛科,保衛科的科長也是各個倉室的獄警頭頭。
新學員入學第一天,見頭頭是規矩,只要科長有空肯定是會見新生的,這樣的規矩保持幾十年了。
一號倉。
保衛科。
“科長一會才能回來,你們等一會吧。”
保衛室內的教員,說到這里拿個本子走了上來,問道:“也別干等著,你們想喝什么,我幫大家去叫。”
“招待的這么好啊?”有人滿臉的不信。
教員臉上帶笑,回答道:“監獄改制嘛,要人性化管理,新生入學第一天可以叫次東西喝,也算是學校對你們的歡迎。”
說著,教員敲打著手上的鋼筆,又道:“想喝什么快點說,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了。”
眾人面面相視,有嘴饞的犯人忍不住了,舉手道:“教員,我想要杯奶茶。”
“你們呢?”
教員又看向其他人。
“我要可樂,謝謝教員。”
“我要...”
“要什么啊?是不是牛奶啊?”
“好啊,就要牛奶吧。”
教員一個個問過去,八個人中有四個叫了東西,還剩下四個沒叫。
“眼鏡仔,你喝什么?”教員看向了陳律師。
不等陳律師開口,紅孩兒趕忙說道:“泰臣哥,您不用招呼我們了,我們什么也不喝。”
陳律師看了眼紅孩兒,在對方的擠眉弄眼中點了點頭:“我們不喝了。”
“你們呢?”被稱為泰臣的教員,目光中滿是笑意:“胖子,你喝什么?”
“我...”
“他要一杯果汁,給我也來一杯牛奶。”
泰臣目光后移,看了眼目光陰鷙的年輕人,笑著點頭道:“好啊,要不在再加兩片面包,牛奶配面包很爽的!”
“泰哥,那就麻煩你了。”年輕人點頭說道。
“死定了,死定了!”
聽著二人的對話,紅孩兒在一旁齜牙咧嘴。
陳律師看到他的表情,小聲問道:“你怎么了?”
“陷阱啊,陷阱!”
紅孩兒不敢大聲講話,只能悄悄的說道:“所謂的叫東西喝,是看你懂不懂里面的規矩,叫了說明你是新人,不懂規矩,教員們會收拾你一頓,給你長長記性。”
陳律師一聽這話大驚失色,小聲道:“那他們不是慘了?”
“還有更慘的呢,不懂規矩的新生,回到寢室也會被立規矩,最少一人一拳。”紅孩兒露出心有余悸之色:“一個寢室起碼要住三四十號人,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