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躍，你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在葉欣被郭芹拉著進入房內的時候，首先就看到一名，灰白色的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干瘦小老太太坐在一張灰色布沙發上，雙腿上攤著一疊報紙，微笑著看著他們。
那報紙上，好像都是外語？
“阿姨好，我叫葉欣，是劉躍同志的同事。”葉欣見劉躍不吭聲，紅著臉自我介紹。
這老太太慈眉善目，一臉帶著微笑，很是讓人覺得親切，倒也沒有了之前的緊張。
尤其是被誤會成劉躍的對象，她雖然不好意思，甚至有那么一點期待。
偷偷地向著四周打量，想要知道那個讓劉躍害怕的人長什么樣子。
狹窄的房間里，擺放著很多葉欣聽過沒有見過的東西手搖計算機、老式電風扇、收音機……
各種家具，同樣都是老舊不堪，很多的油漆都已經斑駁……
在灰色的布沙發旁邊，有著好些個小馬扎……
“先生，這位葉欣同志，是我們單位彈藥車間的技術員……”劉躍終于開口了。
讓葉欣意外的是，她聽不懂劉躍說的什么！
外語！
哪一國的外語，葉欣真不知道。
她父親有著留學蘇聯的經歷，從小就叫她俄語……
反正劉躍說的不是俄語。
這一點，葉欣很篤信。
“你看看你這邋遢樣子，再忙，也該把自己收拾精神，搞科研的，不收拾好自己，那股精氣神都沒了，倒想一個小老頭子……”小老太太依然微笑著說劉躍。
劉躍身上的軍大衣，從基地出發，都沒換過。
這么長時間沒有刮胡子，在東北那種出門都要勇氣的地方，自然沒有洗澡，頭發也是油膩膩的……
“先生，對不起，前幾天去了東北一趟，現在在回程的路上，明天得趕回單位……”劉躍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媽，先吃飯吧，一會兒您還得寫教案呢。”郭芹在一邊，見劉躍尷尬，出言幫他解圍。
葉欣很是意外，劉躍跟之前認識的，完全變了一個人，那位劉躍害怕的大拿還是沒有出現，飯桌上就他們四個人。
三個女人，劉躍一個男的。
吃飯的時候，老太太不斷地給葉欣夾菜，而且還問了不少葉欣的個人情況。
這更是讓葉欣尷尬，不過也感受到了老太太好相處。
劉躍則是埋著頭不斷地吃飯，甚至不敢看這個體格嬌小的老太太，她們聊天，劉躍也不吭聲。
劉躍在怕啥？
葉欣真的弄不明白。
“姐，我來吧……”
“不用，你歇著，看看你這形象……”郭芹沒有讓劉躍收拾桌子，而是給三人泡了茶，讓他們在客廳里面聊。
小老太太坐在小沙發上，劉躍坐，而是從放在門邊的包里面掏出了一疊有著002基地抬頭的紙張，從里面找出一份，雙手遞給了小老太太。
葉欣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指著小馬扎，“你坐我身邊。”
雖然不解，葉欣倒也沒有猶豫。
“坐吧，我看看你荒廢學業沒有。”老太太一邊翻看劉躍遞給她的紙張，一邊說道。
劉躍也不吭聲，默默地端了個小馬扎，坐在旁邊。
很快，老太太就看完了。
“這里面有好幾個語法錯誤，書寫也變得潦草了……”
“謝謝先生……”劉躍的態度，著實讓葉欣奇怪。
原本她的緊張全部消失，現在聽到劉躍跟老太太全部用外語交流，自己又聽不懂，也是做不下去了。
“你不懂英語？”老太太發現了葉欣的異常，詫異地問她。
葉欣點了點頭，“阿姨，我外語是學俄語……”
“先生，她去年參加研究生考試，專業課滿分，政治扣了5分，英語0分……”劉躍忍著笑，向這位教研究生跟博士生英語的教授介紹葉欣的情況。
“她之前學俄語，不了解英語也正常。”老太太瞪了幸災樂禍的劉躍一眼。
不過還是打量了葉欣一眼。
研究生的英語考試，題很簡單，大家都知道這些考生的底子，要不然沒幾個人能通過。
甚至，去年中科院考上的研究生，直接有130多位直接培訓英語，然后送出國。
可像葉欣這樣，專業滿分，英語直接0分的，也算是絕無僅有的了。
本來，劉躍也獲得了出國留學的資格，可惜他拒絕了。
然后，還跑去參加工作了……
郭芹收拾完，過來剛好聽到這些，把葉欣叫了出去。
“英語，是未來的大趨勢，很多頂級學科，都在歐美國家，他們都是用英語交流……”郭芹了解情況后，勸著葉欣。
葉欣紅著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英語零分，是故意的。
“郭姐，劉躍之前在這邊都這樣？他在單位可沒有怕的人……”葉欣很好奇，劉躍在怕什么。
郭芹嘆了口氣，“他不是害怕，是尊重我媽媽。他跟別人不同，不愿意老實地學一個專業，而且很多東西都提出一些讓人難以接受的觀點……”
對于劉躍，郭芹還是了解的。
她返城的時間不長，甚至返城后，劉躍已經離開。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之前劉躍經常跑到她下鄉的知青點給她送東西。
回來之后才知道，劉躍是為了躲作業……
而且，她從母親的口中聽了太多次劉躍的名字，甚至隔壁錢所長以及其他技術大拿們跟母親討論的時候都經常聽到劉躍的名字。
當然，很多時候，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很皮？”葉欣突然發現，對劉躍一點都不了解。
劉躍不是說也是學姿態控制相關專業的？
“你的英語作業，勉強可以過關……其他的，我不會幫忙……”在葉欣走了后，老太太對劉躍嚴肅起來，“之前你幾位老師都跟我溝通過，讓我不要在給你說情……不去美國學習，這個也依了你……”
“先生，作業我做了，只不過可能……”劉躍有些尷尬。
兩人的交流，全程都是英語。
都是非常流利。
“火箭炮？國家確實有需要，跟你專業也相關，你這完全是不務正業……”
老太太終于知道劉躍在擔心什么了。
“先生，學以致用，學習是為了報效國家，為國家振興，科技發展而努力……”劉躍知道，要是沒有這位先生幫忙，自己估計要被錢院長逐出師門了。
“行了，你自己把這篇論文改了吧，到時候我用來當教案。一會兒他們要過來……”
終于，劉躍聽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復。
開始拿著自己已經被先生修改過的論文重新謄抄起來。
葉欣跟郭芹兩人聊得很投入，突然響起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她跟劉躍下了火車就往理工大學去找徐教授，然后又到了這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他還早，你跟我睡我的房間吧……”郭芹知道葉欣擔心什么，善解人意地說道，“估計他等會兒要挨罵……”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隔壁房間響起了嚴厲的呵斥。
“你看看，你看看，寫的什么？利用空氣動力學模型，提升火箭彈精度，進一步開發制導火箭炮……不用自動駕駛儀，在彈道中間設置節點糾偏，簡單地控制一下飛行軌跡，剩下大部分時間以彈道飛行……劉躍，這就是你的論文？你覺得你的論文嚴謹嗎？”
隔壁憤怒的聲音，讓葉欣瞪大了眼睛。
“老錢，你先不要發火，聽聽他解釋……”一道女聲響起。
是那老太太的聲音。
“解釋什么？他這是想要走捷徑！不考慮實際情況！國家經費少，很多缺口，他倒好，提升運載火箭技術研究工作不做，跑去搞火箭炮設計……”
“他搞火箭炮？”聽到這話，郭芹都瞪大了眼睛，“他的老師們那么重視他，結果不務正業……”
“難道有什么不對？”葉欣沒告訴郭芹劉躍是自作主張，假傳廠長命令讓自己實習所在的機加車間先掏經費搞出來的火箭炮。
“他在數學、高能物理、自動控制、空氣動力學、固體力學、新材料、計算機等方面，都有很高的天分，可沒有任何一個領域，他愿意老實地研究下去……”郭芹倒是了解劉躍的情況。
然后，現在好了，他跑去搞火箭炮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他重視的錢院長能不冒火才是怪事。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很多領域，都需要無數人窮盡一生的精力去努力學習，研究，從而才能推動那個領域科技的發展。
劉躍這樣，完全是好高騖遠了……
葉欣的大眼睛幾乎是瞪圓了。
劉躍哪里來的那么多時間學習這些？
要知道，劉躍還跑到彈藥學蹭課，而且說要給她一個配方……
葉欣自己，都覺得她學探測制導跟彈藥學、化學三個專業精力不夠呢。
“我母親說了好多次，劉躍是她遇見過最有天賦的年輕人，我父親當年年輕的時候，都沒有劉躍的天賦，很多東西，幾乎點一下，他都能理解，并且舉一反三，甚至提出很多有建設性的意見……”郭芹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是惋惜劉躍浪費自己的天賦，還是別的什么。
“郭姐，請問您的父親……”哪怕心中有猜測，可葉欣依然不確定。
“郭永懷。”郭芹的話，讓葉欣愣了。
在航天系統中，沒有人不知道這位大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