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活了一天,詳細梳理了與養豬場相關的所有人。
這次的梳理,可不僅僅是梳理失蹤人員,是一個不漏地全部梳理一遍。
之前梳理失蹤人員,是為了確定死者的身份,現在通過那尺骨把DNA給做出來了,確定死者身份已經不再是難題。
現在當務之急,則是找出可能是兇手的人。
慕遠心頭有所猜測,嫌疑人將尸骨分散埋在河東一帶,肯定是為了掩人耳目的。
按照正常人的心里,就算發現了這樣一根埋藏的尸骨,最先懷疑的肯定是附近的人,而不是懷疑到河對面去。
更何況,嫌疑人選擇埋藏的地點非常分散,一般來說,不會出現同時發現多處骸骨的可能。
再加之在普通人眼中,除非是頭骨,正常人就算發現了一段骨頭,也不一定會立刻聯想到人骨之上,只要沒人報警,那暴露在外的骸骨,最終會在日曬夜露之下風化。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案子幾乎是不會“翻出來的”。
現在從這個布局上反推,兇手大概率就是河對面的人。
而按照村里的說法,河西一帶的村民,因為各方面因素,大部分都沒有留在村子里了,那養豬場的工作人員數量就占據了很大的比例。
再計算上之前圍繞著養豬場曾發生過大沖突,那么這案子大概率是與養豬場有關的。
不管是被害人是養豬場的,還是兇手是養豬場的,都值得好好地調查一番。
別的人在忙,慕遠當然也沒閑著,他偶爾幫大伙兒審定一下信息,其他時間都在搞遠程導偵。
做著做著,慕遠忽然想到了一個情況。
然后……心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一般來說,除了現場存在目擊者之外,命案的來源主要有兩個方面。”
“一個是發現尸體,這是最常規的。”
“另一個則是有人員失蹤,然后圍繞失蹤之人展開偵查,最終發現失蹤之人死亡,繼而破案。”
“嫌疑人如此煞費苦心,將尸體剖成幾十塊甚至更多,然后分散埋葬,這說明對方認為只要警方發現不了尸體,那就不可能來偵查這個案子。他為何如此篤定被害人的親屬在發現被害人失蹤之后,不會報警呢?”
“這里面有兩種可能。一種,被害人孑然一身,沒有親人。這個可能性雖然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另一種可能,則是嫌疑人故部迷陣,就如同前不久破的幾起案件一樣,嫌疑人故意偽裝成被害人留下錯誤的行動軌跡,混淆偵查員的視線。”
“如果是前者,雖然沒了做DNA比對的對象,但偵察卻也相對簡單,畢竟現在沒有親人的人還是非常少的。而如果是后者,偵察起來就很麻煩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這被害人,很可能是外地人。”
這樣一番推測結束,慕遠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
希望……明天的DNA比對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吧,不過他心里卻沒報多大希望。
嗯,這也算是反向奶吧!壞的不靈好的靈……
對人員的梳理可不是看著資料就能梳理出來的,哪怕這些人員資料中包含有身份證信息之類。
這里面很多人都是本地人,再加之需要對河東一帶的本地居民進行一些摸排,大部分的偵查員直接被派到了河東一帶進行現場走訪排查。
雖然問的是幾年前的事情,但多少還是能了解到一些信息的。
比如當時哪些人在養豬場里上班,相互之間又有什么恩怨……
人嘛,八卦是一種天性,你要問是否知道別人做了什么好事,那估計沒人能記住,但要問是否存在什么恩怨,那一個比一個記得清楚。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時分,幾份比較完整地資料擺放在了慕遠面前。
這里面除了詳細地記錄了當時養豬場和村民的沖突細節之外,還包括那幾年發生在養豬場及附近村民間的一些恩怨情仇。
這,已經是典型的全面撒網了。
沒辦法,誰讓那尸骨距離現在太過于久遠呢?
正常案件,分析作案時間、痕跡線索什么的,在這里完全用不上。
痕跡什么的就不用說了,幾年時間足以磨滅掉一切痕跡。
至于作案時間,誰又能知道被害人到底是什么時候被殺的?
唯一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的,便是作案動機了。
而作案動機,肯定就埋藏在這一個又一個的恩怨情仇中……呃,就算不是完全準確,但至少也有九成五的把握。
慕遠還沒將這些資料看完,又有另一份資料送到了他面前。
這是DNA鑒定中心傳過來的資料,不僅有DNA比對的信息,還有關于那兩根骨頭更詳細的實驗分析數據。
讓慕遠感到失望的是,DNA比對數據果然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從那尺骨中提取出的DNA,沒能與高良鎮那幾十號失蹤人員家屬比中。
而根據警方目前所掌握的線索,整個高良鎮,目前不存在孑身一人的情況。
在慕遠看來,當這個可能被排除,那么就只能解釋為:被害人不是高良鎮本地人。
這樣的結果,更讓慕遠將注意力放在了養豬場之上。
在農村,村民的圈子一般都是相對固定的,大部分家庭場所都不太可能存在外地人——除了政府部門或者這類規模較大的企業。
很顯然,如果政府部門里的人失蹤了,肯定早報警了,不至于一直悄無音訊。
剩下的便只有規模較大的企業了。
在幾年前,高良鎮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這養豬場了。
而根據之前收集到的資料,這養豬場里確實有一些外地人。
不僅有本縣的,還有本省的,甚至外省的。
這里面涉及的人員就很寬泛了,好在養豬場里的外地人著實不多。
嗯,外鎮的人倒是不少,養豬場工人這個群體還是蠻大的。
可除了臨近幾個鎮的之外,剩下的外地人就很少了。
除了有幾位管理人員是外地人,就只有兩個獸醫是外地人了。
當然,這是指養豬場建成到五年前那段時間,至于其后才進入養豬場的外地人,則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慕遠在看這份資料的時候,刑大胡大隊也是一臉嚴肅地坐在他的對面。
很顯然,這份資料他剛才也看到了。
對于DNA沒能比對出受害者,胡大隊也挺崩潰的。
有一種忙了這么久、費了這么大的精力,全白忙活了的感覺。
雖說以往的屢次辦案中,這樣的感覺時常都有,但卻沒有這次來得強烈。
畢竟,以往的案子,一般都能列出幾個偵查方向,一條路走不通,再找另一條路走就好了。
可這個案子,就那么一條路可以走,他們也完全將希望寄托在了這條路上。
結果這條路還沒走出幾步呢,結果前面出現了一道懸崖,懸崖邊上還仿佛炫耀一般地立著一個牌子:此路不通。
這就特么的蛋疼了。
所以他第一時間來找慕遠了。
終于等到慕遠看完了這份資料,胡大隊幽幽問道:“慕隊!下一步怎么走?”
慕遠想都沒想,便直接道:“調查養豬場里的外地人!所有的,全部過一遍。如果是現在還能聯系上的,暫時先放一邊,那些失去聯系的,一個都不能放過。”
“你懷疑……被害人是外地人?”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可能嗎?”慕遠反問了一句。
胡大隊愣了愣,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
先不管這個被害人是否與養豬場有關,既然他與本地所有失蹤人員的DNA對不上號,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是本地人了。
嗯,這沒毛病。
而養豬場作為外地人最集中,也是距離埋尸點最近的地方,自然是首先應該排查的地方。
“我這就去調查!”
胡大隊立刻來了精神。
要從茫茫外地人中找出被害人,那肯定是大海撈針。
但要從養豬場中的外地人中找出一個失蹤人員,那就簡單多了。
首先,臨近幾個鎮的人。
一共有二十多個。
先在網上查詢一番,其中大半近兩三年都還有活動軌跡,自然不可能是被害人。
剩下的八個人沒有活動軌跡。
當然,這也不能證明這八個人就失蹤了。
直接打電話到對應的鄉鎮派出所,讓他們立刻對這八個人進行逐一核查。
核查的方式很簡單,首先看看是不是本地的失蹤人員——一般來說,如果家里有人走失了,肯定會到派出所報案的,這肯定有記錄。
如果這還無法確定,那就打電話到相應的村社,由村干部進行核實。
很快,消息反饋回來。
這八個人,有兩個人于幾年前病逝之外,其他人都還活蹦亂跳的。
有的人在家里從未外出過,而有的人則是到了外地打工,再也沒回來,因此沒有產生什么信息數據,也是很正常的。
排除了臨鎮的可能,就只剩下那七個人了。
其中五個是管理人員,兩個是獸醫。
不過這些人并不是同一時間段里呆在養豬場的,甚至有的人都已經離職了,有的才入職。
同樣按照之前的操作走下來,結果第一步下來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一個管理人員,另一個是獸醫。
那管理人員是西華市錦川區的,而那獸醫卻是外省的。
然后便又開始打電話讓派出所的社區民警進行核查。
這時候封臺縣局的話就不一定管用了,錦川區局那邊接到協查肯定會去查,但會不會立刻動就難說了,畢竟誰手頭上沒事呢?總不能整天坐在辦公室里等你發協查吧?
可以說,發了協查馬上就想要結果的,那就是耍流氓。
但慕遠在這里就不一樣了,他直接給錦川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打了個電話,然后……后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雖然慕遠級別不高,但西華市刑偵條線的誰敢不賣他點面子呢?
更何況這協查也是正事呢!其他事情先放一放,把這事兒給辦了。
于是,就在這種高效率之下,關于那位疑似“失蹤”的管理人員信息很快被查了出來。
然后他們發現,這人于四年前患白血病逝世了。
這樣的人,肯定不會是被害人。
現在就只剩下那位獸醫了,不過他是外省人,查證起來就要麻煩一些了。
如果最終證實這獸醫確實失蹤了,那就可以聯系其親人做DNA鑒定。
但如果證實這獸醫還活著,那……就很麻煩了,因為這很可能是慕遠等人確定的偵查方向錯了,那時候一切又得重新開始。
好在只是求證一個人,事情倒也不難。
幾個任務分派下去,警察在偵辦命案時的效率就體現出來了——可以調動一切內部資源,這確實很牛逼。
這位獸醫叫閆云偉,是養豬場建立之初入職的,當時入職的時候,閆云偉才大學畢業。
他雖然不是本省人,但大學卻是在省內某高校度的,而且學的便是獸醫——或許這也是他為何會在封臺縣的一個養豬場里就業的主要原因吧。
而從養豬場提取的資料中顯,閆云偉只是在這個養豬場工作了一年多,便辭職了。
至于辭職后對方去了哪兒,資料中肯定是沒有的。
這也很正常,每一個企業,可能會關心員工入職在前哪兒工作,但很少會去關心員工離職后會去哪兒。
很顯然,從養豬場里羅列的資料中,看不出這位獸醫有任何的疑點,而之前刑大的偵查員們羅列養豬場員工的恩怨情仇時,也沒將這獸醫羅列進去。
可慕遠并沒有就此打住,他根據查詢到的有關于閆云偉的戶籍信息,然后向其所在的天南省高盧縣發出了協查通報。
發協查通報是當前的主要任務,但他們不可能全都放下手頭上的事,就為了等這通報的反饋。
偵查工作還得繼續。
慕遠的目的也很簡單,先摸清楚這個叫閆云偉的人,當時在養豬場里的人際關系情況。
很顯然,這個工作做起來是有難度的,一方面閆云偉是外地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在養豬場呆的時間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