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慕遠已經站在了西山省原陽市機場。
跟著他一起來的，正是朱大隊。
這倒不是關嶺縣局派不出偵查員辦案了，而是慕遠畢竟是省廳領導，還是幫著關嶺縣局辦案，若就派一民警陪著，有些不合適。
當然，這在慕遠看來也沒什么不合適的。
正如他自己所說，誰來都一樣——因為辦案需要兩個警察，否則自己就一個人來了。
朱大隊也是常年出差的老刑偵，至少之前是經常出差的。
走出機場大門，他興致盎然地說道：“慕支隊，我聽說你們前幾天去寧海那邊，下飛機沒多久就把人給抓了，連當地同行都沒有見面。”
這個很神奇。
慕遠笑笑，道：“嗯，運氣好。恰好當時又需要趕時間……”
朱大隊一愣，問道：“趕時間？趕時間干嘛？”
“呃……還有很多案子沒辦嘛，能盡快把人抓了自然是要盡快抓人。”
朱大隊感覺腦子有些轉不過彎……
辦案，是你想趕時間就趕時間的？合著若是不忙，你就慢慢抓？要是忙，你就直接去把人抓了？難道你知道嫌疑人在什么地方等你？
慕遠默默地瞅了他一眼，這個問題……很復雜，你能理解便理解吧。
我總不能說我是急著去撈飛機不是？那是機密，不能隨便亂說的，我也是為你好，不能害你。
你看，現在那飛機都撈出來一整天了，這么大一件事情，你看外面有點風聲嗎？絕對不會有的，連自己的功勞估計……哎，這次不知道能不能弄一個一等功。
總不能一直都拿二等功吧？這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二……
正想著呢，他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慕哥，我是政治部小羅。”一個頗為熱情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
慕遠一下子就聽出來了，熟人。
其實小羅年齡比慕遠要大——市局幾乎所有民警，年齡都比慕遠要大——不過在慕遠大半年時間里領了無數的表彰獎勵之后，這位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就自稱小羅了。
“小羅，我在外面出差，有什么事嗎？”
“又在外面？剛才我聽人說你昨天才回來嘛。”小羅就有些無奈了。
慕遠平靜地道：“對，今天又出來了。”
小羅滿是艷羨地說道：“就羨慕你們這些辦案的，經常全國各地到處跑，還能坐免費飛機。”
慕遠笑笑也知道小羅是在調侃，道：“坐免費飛機算什么？開免費飛機才牛逼。”
“那倒也是。”小羅回了一句，“不打擾慕慕哥你的時間了是這樣的前天省里保衛局那邊來人給你頒發了一個獎勵，當時原本是想交到你手上的，結果你不在便放在了我們這里你啥時候來領一下。”
慕遠早知道這個事情了，也不是很在意，笑笑道：“你送到我們大隊去吧讓綜合中隊幫我保管一下……呃對了是什么獎勵？”
小羅頓時笑了道：“我還以為你不關心這個呢。”
“哪能啊！表彰獎勵是上級對我們工作成績的肯定嘛。”
“那倒是！”小羅說道“是一個二等功。”
慕遠：“……”
他感覺自己被小羅給諷刺了你哪怕早幾分鐘打電話給我也好啊，為何偏偏要這個時間點打呢？
小羅卻是沒想那么多，忽然又神神秘秘地說道：“慕哥，再給你透露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
小羅道：“當時可不是保衛局單獨過來的，還有國安那邊的人。”
“他們過來干嘛？也是給我表彰的？”慕遠弱弱地問了一句。
小羅苦笑一聲道：“你這都能猜到？”
“這很難猜嗎？”慕遠詫異。
小羅愣了愣好像……確實不難猜。
可是怎么感覺自己被冒犯了呢？扎心啊！
“聽說是一個一等功。”小羅低聲道。
“哦。”慕遠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小羅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這是一等功啊！你表現得驚喜一些不行嗎？怎么給人的感覺是：哦一等功？還行。
“也是放在你們那里的嗎？”慕遠隨口又問了一句。
“沒有，他們見你不在，連獎章和證書都沒拿出來又帶回去了，說是要當面交給你。”小羅很無奈地說道。
慕遠有點驚訝，道：“當面交給我？為什么？”
“我也納悶呢，不過他們說一等功很重要，得有儀式感。”
慕遠：“……”
他自然不相信小羅說的這個理由。
你說其他部門追求儀式感，那還說得過去，但國安這邊，都是搞隱蔽工作的，雖然他們也期待儀式感，但更多時候不會追求什么儀式感，都是一群默默奉獻的人。
“行，我知道了。”慕遠說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將手機放回褲兜里，慕遠回頭瞅了一眼，卻見朱大隊正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慕隊，恭喜啊！又有表彰了。”
慕遠笑笑，道：“還行，習慣了，就少了些驚喜感。”
朱大隊默默地虎摸了一下胸口。
還好，心臟很健康。
他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太沉重。
“慕支隊，我們先去找當地公安機關呢？還是直接去找人？”朱大隊忽然問道。
慕遠一本正經地說道：“去找當地同行吧。”
朱大隊瞄了他一眼，嗯，肯定是今天不趕時間。
回頭，他拿出了一疊資料，看了一眼道：“這王芬是住在寧深區的，我們去這邊的刑大，找他們幫忙吧。”
“都行。”慕遠道。
刑大的案子多，挺好的。
隨后，二人打了輛出租車，朱大隊坐上了副駕駛，做好了給車費的準備，慕遠則坐在了后排。
上車走了一陣，慕遠忽然皺了皺眉頭。
他總感覺前面那司機透過后視鏡在觀察自己，賊眉鼠眼的……
“師傅，你……有什么事嗎？”慕遠直接就開口問道。
那司機正好又瞄了一眼慕遠，一聽這話，連忙收回了眼神，訕訕一笑，道：“沒事。”
“開車要認真。”
司機：“……”
憋了半晌，那司機忽然問道：“老弟，請問你……是不是叫慕……慕遠呢？”
慕遠還未說話，朱大隊卻是猛然回頭，問道：“慕支隊，你這么出名了？”
慕遠也很懵逼，雖說自己上過幾次電視，甚至還有一次專題采訪，但那都是省臺搞的，而且播放的時間段也不是黃金時間，怎么鬧得現在在西山省這邊都有人認識自己了呢？
那司機一聽朱大隊的稱呼，驚喜道：“慕支隊？你真是慕遠……呃，慕支隊，不好意思，有些激動，終于見到活的……呃，見到真人了。”
慕遠有種錘人的沖動，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師傅，你認識我？”慕遠帶著些迷惑地問道。
那司機咧嘴一笑，道：“當然認識，前些天城關市那邊不是有個礦洞坍塌了嘛，要不是領導您，說不定會死多少人呢。當時電視臺報道了這件事情，你可是我們西山父老鄉親眼里的英雄呢。”
慕遠摸了摸后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一不小心，就成了英雄呢？他沒相當英雄啊，就想當神探。
“師傅你可別這么說，當時現場救援的有上百號人，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啊！我當時也是出了一些力，但就算沒有我，那些被埋的人，也會被救出來的。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功勞，就磨滅其他人的成績。比如你剛才說的那話，就不對，什么叫沒有我，說不定會死多少人？不能這樣說。”
那司機師傅愣了愣神，自己這馬屁，是拍到馬腿上了？
朱大隊忍不住看了一眼慕遠，內心更多了幾分欽佩之情。
當警察的都知道，這個世界需要英雄，但如果為了塑造一個英雄，而淡化其他人的成績，那是不可取的。因為警察在處理很多事情時，都需要集合群體的力量。
就比如在處理群體性事件中，你敢去逞英雄？呵呵……
之前聽說這慕支隊辦案能力強，但人際交往能力差，是個鐵憨憨，可現在看來，也不是如此嘛，挺懂得圓滑變通的。
其實朱大隊又怎么知道，慕遠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當時獲得的俠義值，也證實了這一點，就算慕遠不出手，除了極少數一兩人，其他的大概率不會有問題。
那司機樂呵呵地道：“慕領導你可真謙虛，不過也對，我這話有問題，下次不這樣說了。領導，你這次到我們西山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慕遠道：“我是警察嘛，過來當然是為了辦案。”
“那倒也是。”那司機說道，“你們這些刑警挺辛苦的，一天到晚各地奔波，都顧不上家。”
慕遠笑笑，道：“也沒那么辛苦，其實有些事情辯證地去看一下，你可以將這看做是旅游呢，還不用自己給錢。”
那司機不接話了，他總覺得慕遠這是在自嘲。
不過他也算健談，岔開話題繼續聊。
一旁的朱大隊插不上嘴，他聽著這二人的談話，總覺得有些怪異。
貌似這兩人談話的點沒在一個頻道上。
“前面就是區公安局了。”
